沉默的夜，各自被思绪要挟着，高价的酒店，却睡得不安稳。

可是旅程还要继续，妈妈们都还在，只得压下那满心烦恼，继续这一天。

夏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被手表震醒时，皱着眉掐了下太阳穴，是夏妈发来的微信信息【我们已经吃完早餐了，什么时候出发再叫我们】。

再看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转过身，另一边的陈轶也还在静静躺着，又想起昨夜两人不得劲的状态。

叹了口气，翻身起床进浴室洗漱。

过会儿出来，拍醒夏蕴，才坐过去陈轶的床，轻拍被子：“陈轶，起床了。”

陈轶皱皱眉，缓缓睁开眼，像还没回过神似的，就这么望着，也不动作。

夏寅伸手点了点陈轶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又说：“要起来了，收拾一下得退房。”

陈轶忽然使了点劲，反手抓住夏寅的手，圈紧食指，还是没说话。

夏寅的心因那人这小动作软得一塌糊涂的，轻轻摩擦着陈轶的大拇指，温柔笑了笑：“是懒猪吗？”

陈轶却有些恍惚，面前这个人和昨晚上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让她感受差别这么大呢，明明昨晚上都不愿意睡一起，早上却这么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入睡前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着暂时离夏寅远一点才好，但是现在能感受到那人的宠溺，自己又忍不住想撒娇。

好烦。

完全被拿捏住了啊。

夏寅看陈轶仍没有动作，望了眼时间，才又晃了晃手，那人回过神就松开手撑着床翻身坐起来。

夏蕴已经在化妆了，陈轶进去洗漱，夏寅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检查有没有遗漏的物品，几人差不多踩着十二点的时间才退了房。

三人肚子空空，大家就决定一起先去吃蛋挞喝杯咖啡，再过关回猪海。

妈妈们昨夜睡得不错，今日精神状态拉满，回房放好行李后，又说过会儿去商场逛逛。

夏蕴先忍不住哀嚎出声，夏寅和陈轶目光呆滞，同时深深叹口气，但也只能认命点头，算了，去就去了，反正都去了，顺便在商场吃了饭再打道回府便结束今日行程。

三人葛优躺在沙发上，彤姨和夏妈检查冰箱有什么食材，晚上去超市购入填满。

四点下到停车场，夏寅开车，陈轶先一步上了后座，夏蕴走最后，就自觉坐上副驾驶。

夏寅抬眸，从镜子里看见侧着脸望窗外发呆的陈轶，有些不是滋味。

她能感觉到这两天她们的状态都不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伤害到了陈轶，所以这样的反应也是合理的，只是自己真的面对这样的状况，还是有些不开心，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开车时，眼睛总忍不住撇镜子看里头的人。

陈轶上车不久就闭上了眼睛，不清楚是真的睡了，还是只是不想搭腔，只有夏蕴偶尔回应彤姨和夏妈。

气氛说不上好，但妈妈们只是认为孩子们是真的累了，倒也没说什么抱怨的话。

到商场时间还早，先逛了圈，彤姨跟夏妈各买了一双鞋给各自的老公，还在试自己款式的时候，夏寅溜走去上了个洗手间。

出来时经过一间艾马仕，不经意瞟了一眼，忽然想起陈轶那空空荡荡的脖子，脚步不受大脑控制，先迈了进去。

走到项链区，想着那人的穿衣风格和肤色，挑了条漆艺金属和牛角项链，看起来是很简约的款式，但店员说项链背后隐藏着一个由两个链节组成的扣环。

这让夏寅有些心动，虽然价格有点高，但能负担得起，咬咬牙还是结账了。

她是加了点私心进去的，暗自将两个链节，比作自己和陈轶，当然，这个事她是不会说的。

把盒子放进自己包包里，才又走回去卖鞋的店，路上想着，陈轶会喜欢吗？虽然还不知道怎么送。

店里彤姨跟夏妈已经给自己挑好了一双等店员拿对的码数就可以结账，而夏蕴非常有做妹妹的自觉，试穿好坐到一边等老板买单，就是陈轶闲着闲着也硬是看好了一双黄色阿甘。

夏寅站到她们边上，陈轶忽然淡声问：“你试试鞋子吗？”

夏寅并没有打算买鞋子，对于包包化妆品她反而够用就好，但是鞋子已经非常多双，今年搬家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就有意收敛很多，购物的时候都没再把目光放在鞋子上。

于是回道：“嗯？我不买了。”

陈轶垂下眼眸，似是有些不高兴。

她本来想要夏寅也买一双跟她不同颜色的阿甘，就当作是两人的‘情侣款’，但是夏寅说不买鞋子了，连这一点小心机都没办法落实，很烦躁。

另外几个人心满意足地揣着购物袋，离开店里，出来径直往一家吃客家菜的饭店去，时间还早并不需要排队，不跟五一第一天似的，假期中间是相对来说人较少的时候了，迅速点好菜，年轻三人脑门上都挂着‘赶紧吃完逛完超市回家躺着’的标语。

菜品无功无过，商场里的饭店就是如此，没有特别好，也不会特别坏。

吃完直接下去超市买了一堆，开车打道回府，大伙儿终于可以好好瘫在沙发上，夏寅跟妈妈们说好了明天自然醒，做饭吃完下午就去隔壁公园露营，互相说好明天谁也不打扰谁睡觉。

妈妈们没意见，轮流洗了澡，便各自回房。

陈轶这几天的心情可谓是一天比一天差，如果说两人之前空着的距离是1米，那么到现在为止，她觉得已经变成了5米，甚至10米，很远，够不着，看不清。

对方好像总近一点又会变得远一些，将她的思绪吊得七上八下的，但她没出息，只要夏寅靠近一点，就会不受控制地忽略掉那些不舒服，又一味想跟对方好。

她能感受得出来夏寅还在犹豫，但她不清楚这个犹豫局里，自己到底占了几分？

之前的确觉得有把握的，也一直勇往直前，但现在，她完全不知道了，甚至没有了一点信心。

即便这个程度了，听到里头开开关关的花洒声，脑海中也好像有画面一样，她的心有起丝丝涟漪。

好糟糕啊，她真的还是想要跟夏寅有进展，她真的喜欢夏寅。

夏寅洗完出来看见陈轶正躺着眼睛圆鼓鼓的，灵魂不知道飘去哪里，不敢打扰她，悄悄躺到另一边，刻意隔开点距离。

看到陈轶，又想起那条项链该怎么送，这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当时冲动了些，陈轶生日是一月一日，距离那时候还很久，这个借口行不通，但过什么其他节日的时候送更说不过去，自己以什么名义送呢？

不自觉皱起眉，这么多钱都花了，若果只能在自己这里呆呆放着，多浪费啊，哎，她到底在做什么，最近越来越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了，明明社交距离划分得很清楚一人，遇到陈轶就容易乱了分寸，模糊界线。

而陈轶自那人出来，然后躺下，其实早就回过神了，但又可悲地发现，一直以来她们待在一起时，夏寅好像从来都没有主动地对她有过身体接触的行为，都是她去贴近去拥抱，对方才给予回应。

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没有信心，其实夏寅是不是真的没那么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一直主动对方才这样接招，实际上自己对于她是没有吸引力。

陈轶控制不住思绪。

这几天压下的委屈好像开了闸，全都涌了上来，陈轶不是一个犹豫的人，从来自己想要的就会努力，不是盲目去做，是看清局势才奋力向前，对于夏寅，前期她也一直如此，可这几天，变得不像自己，她不想再猜来猜去了，现在是很好的时机不是吗？

“夏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忽然听到旁边人哑着声音说。

夏寅有些无措，这是时隔很久陈轶再叫她‘夏寅’，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很低迷，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到陈轶脸上，对方虽然在跟自己说话，但仍直愣愣地躺着。

压下那一点慌乱，才道：“可以。”

陈轶垂下眼眸，眨了两次眼睛，含了下上唇，才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微张嘴，颤抖着声音：“我不是要逼你跟我怎么样，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夏寅听清楚了，但也沉默着，呼吸有些急促。

她没料到陈轶今晚此时此刻会挑开话头这么直白地问着，该怎么回答，又犯了病，开始不断斟酌。

喜欢吗？当然喜欢啊。

自己的种种行为，都不是普通朋友情感会做出来的，但是真的说出口的话，对于她来说就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一直没开口，其实就像夏寅胃不好还时常喝咖啡一样，通过加奶这一点自以为中和了伤害，她用未说出口这一点来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对谁都未构成伤害。

但实际上又比谁都清楚，加再多的奶咖啡不会减少，伤害不会减少。不说出口的话，不代表自己的行为没有说话。

可是她此刻还是不敢。

不敢开口，不敢点头。

陈轶安静着等了会儿，由紧张变得难过，仍没听到对方开口，她有些心灰意冷，不论对方是与否，这个沉默的行为就代表了自己像个小丑，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夏寅。

可是，夏寅也不该招惹她啊。

陈轶咬咬牙，像把这句话直面地告诉给自己的脑子听一样，哽咽说道：“我知道了，夏寅你不喜欢我。”

可是才说出口，陈轶反倒更委屈了，没忍住抽泣，又不想在夏寅面前流泪，便快速转过身背对她。

夏寅的视线一直没移开，她瞧见陈轶的眼泪了，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坏极了，明知故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同时也是真的慌了。

那一刻脑子里没有父母，只有陈轶哽咽的声音和那滴彷佛落在自己心脏的泪。

顾不得那么多了，夏寅翻身坐近，抚上陈轶的手臂，焦急解释道：“不是的。”

可能自己都觉得太没有说服力，又紧接了一句：“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