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放学，我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苏楠猛的抬头看他。
夜里的风不热也不冷，清爽的不得了，空气里还含有路边一排排绿植的清香。前一日的雨像一场梦一样，一阵微风吹向了他们。
“我，我明天不太方便。”
江宿也不恼，勾着唇角：“程宥景不好学，能求你教他，也算上进了，请你吃饭不算什么。”
苏楠笑着啊了一声：“我不行，晚上我得遛狗，吃饭的话太晚了，我会没时间写作业。”
“那周末吧，去我店里。”
话说到这份上，苏楠也不好说什么，嗯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前面，指向小区：“我到了。”
“我送你。我也住这，前几天刚搬来。”
苏楠点点头：“我知道，昨天晚上碰到程宥景了。”
江宿哦了一声。送她进了单元门，拿出手机开始给程宥景夺命连环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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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楠刚进家门，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苏志山。
“楠楠回来啦。”
“嗯。”她眼睛一转，想起了邓美玉的话，“爸。”
苏志山闻言高兴极了，连着点头。“哎，乖孩子。”
邓美玉端着一盘菜出来了，淡淡扫了她一眼，“洗手吃饭。”
苏楠没耽搁，迅速洗完出来了。
这就是苏志山在的好处，她终于能顿顿吃饱了。
苏志山喝了口白酒，冲着苏楠眨眨眼：“爸今天表现怎么样？”
苏楠苦笑了一下，“很好。”
“前两天你们学校联系你妈了，你妈不愿意去，我就去了，给你个惊喜。”
苏楠依旧笑着，没再说话。
邓美玉捅了捅苏志山，“那女人怎么说？”
“她非要儿子，我说房子给她都不同意。”
邓美玉有些不满，“那你俩不得拖啊。”
苏志山神秘兮兮的冲她耳边细语道：“成啦！”
邓美玉一震，惊喜的不行，“成了？”
“儿子给她，但是她也净身出户了!”
“那也行啊。”
她看了眼饭菜，突然轻声开口:“快到他的日子了，咱俩那天领证吧，再去看看他。”
苏楠放下碗筷，缓缓起身，“我先回去了。”
她知道他的日子。
苏志平的忌日。
他的墓她没去过，但她知道，邓美玉隔三差五便要去一次。
大概是内疚和恐惧吧，才总是去。
但他们领证那天过后就没人去了吧。
苏楠俯身抱起小黄，它很通人性，不爱叫，软软的一团圈在怀里，她的忧郁全都消散了。
看了一眼给它放的食物和水，几乎没有了，她轻声道：“一会带你散步，回来就开饭。”
小黄像是听懂了，舔舔她的手，尾巴摇的几乎要飞起来。
她把它放在床上，自己去写作业了。
屋外半天没动静，全世界都静止了般，好一会苏志山才开口：“是该跟志平说一声。”
窗外传来一阵风声，苏楠起身去关窗，往下一看，江宿竟然还在她家楼下。
她皱着眉头看他，心灵感应般，江宿也抬头了，四目相对。
猜得到苏楠在想什么似的，他双手放在嘴巴前，呈喇叭状，嘴唇一张一合：“下来。”
隔得有些远，她没看清。江宿又指了指地面。
苏楠摇了摇头，小黄蹭了蹭她的裤腿，苏楠又犹豫着点了点头，把窗户关上了。
小区里的花开的异常鲜艳，下雨的缘故，都喝饱了水，还有些蜗牛在附近徘徊。
苏楠一出单元单元门便看见江宿正蹲着看地面。
江宿转头看着她招招手。
“你一直在这里吗？”
“程宥景在上课，我就在楼下散散步。”
小黄提溜着眼睛看了看江宿，随后欢快的跑向他脚边转圈。
他低头将它抱起，慢慢起身，“它叫什么名字？”
“小黄。”
苏楠看着他，不知怎的，觉得江宿很落寞，“我带它散步，咱们一起啊。”
“好。”
二人一狗从小区散步到了附近的公园，又在公园转了两圈，期间除了小黄叫过一回，二人都一言不发。
苏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实在无法开口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去安慰他。
毕竟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长辈和...长辈弟弟的同学。
“你叫苏楠是吗？”
苏楠晃神，“嗯，是。”
“我和你还挺有缘分，我今天晚上碰见你爸爸了。”
“你认识他？”
江宿笑着摇摇头，“不认识，我下午也去参加百日誓师了，晚上出门偶遇到他了。”
“你为什么会去？”苏楠歪了歪头，“这次没有请别的学生家长啊。”
“我是毕业生，当年高考发挥不错，就被邀请了。”江宿勾勾唇，“你们吴老师还想让我演讲来着，我没干。”
优秀毕业生，去干美容美发了？
苏楠这么想着，嘴却先开口问出来了。一问完她就后悔了。
江宿看着她，“我没上大学。”
话语字字句句都带有引导意味，苏楠心知肚明他想跟自己吐口水，她斟酌着开口：“那也太可惜了。”
江宿坐在了长椅上，拍拍身边，示意苏楠坐下。
苏楠把小黄抱在怀里，坐在了他的身边，侧侧身子，洗耳恭听。
小黄软趴趴的缩在她怀里，尾巴搭在她的腕上，苏楠顺着她的毛，温柔的晚风洒在她身上，舒服极了。
就是这样舒适的环境，苏楠得到了江宿的回答。
“我被锁在屋子里一个月。”
苏楠闻言十分惊异，什么事可以让人在考得好成绩不去上学？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也就问了出来：“为什么？”
江宿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安安静静的，苏楠也不急，等着他的下文。
江宿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笑。
“下次告诉你。”
苏楠当天夜里怎么都睡不着，不停地猜来猜去，竟是在猜测里睡去。
日子慢慢的过去，程宥景大概遭受了家教老师的折磨，认真跟着苏楠学起来。
直至周末这天，太阳高照。
苏楠在衣柜前犹豫穿什么。
邓美玉在苏志山搬来的那天上午就把她的新衣服放好了。
她翻来翻去，最后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裙子去了江宿店里。
“来了啊。”江宿笑眯眯的，接过她的书包，“都做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带苏楠去了二楼。
苏楠被江宿楼梯上的一幅幅相框吸引了。
相框很有特色，许是江宿自己设计的，每一张照片都是江宿和一位老奶奶。
照片上的江宿看上去比现在青涩一些，眼里满是星辰，老奶奶和蔼的笑着，温馨极了。
“这是我奶奶。”江宿向她介绍。
苏楠礼貌的点点头。
刚走到桌子旁就呆住了。
比苏志山第一次来她家时的菜还丰盛！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没没没！”苏楠摆摆手，“就是太丰盛了。”
他给苏楠盛了一碗饭，“那就好。”
苏楠为自己刚刚的表情感到羞愧，她想了一瞬，挑起一个话题:“这几天您怎么没接程宥景放学啊？”
江宿的筷子一抖，嘴里的咀嚼停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又马上恢复了平常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刚刚的阴郁从未发生般。
“别叫我‘您’，太生疏了，叫我江宿就好，我没比你大多少。”
苏楠想了想，回忆起程宥景是叫他宿哥，纠结了片刻便也开口：“宿哥。”
江宿愣了一下，笑笑，轻轻开口：“这几天是我奶奶的忌日，所以没接他。”
苏楠一顿，连连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无妨。”
她有点疑惑的左顾右盼：“怎么不见程宥景？”
“我们是重组家庭。”江宿指向她身后，“这些日子我在那儿跟我奶奶说说话，爸妈不让他来。”
苏楠随着他的手看向那边，一张黑白照片被放在一张桌子上，照片前摆放了一些水果。照片上的老奶奶没什么生气，但嘴还是扯出一抹笑，看上去又有些阴森了。
“你害怕吗？”江宿将手放下，看着她的后脑。
“不怕。”苏楠又把头转了回来，猛地拿张桌子角的纸巾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刚才鼻子不太通，现在倒是好多了，她皱皱眉，江宿身上有股酒味。
“宿哥，把我的包给我一下。”
江宿把书包递给她，看着苏楠掏出几张纸。
“我帮程宥景整理了些资料，你到时候转交给他吧。”
江宿点点头道了声谢便埋头吃饭，整个饭局二人都未再开口。
等到饭菜所剩无几时，苏楠弯着眉眼轻笑：“很好吃。”
江宿也笑了，拿起苏楠的书包，“我送你回去。”
等了一会也没听见苏楠回话，他轻轻抬眸。
小姑娘嘴角沾了米粒，正在认真看着他，小嘴一张一合的。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扫在苏楠身上，头发成了栗色，深黑的眸紧紧看着他。
“江宿，根本没有限免活动，程宥景都跟我说了。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除了你第一眼的惊讶，你待我和别的客人无疑。”
苏楠叹口气，“这段时间总见你愁眉苦脸。出现事情不是靠自己消化的，早日解决向前看。我们是朋友对吗？”
江宿勾勾唇。
有些时候真心觉得太久没修理程宥景了，嘴没个把门的时候。
见江宿不说话，她眨眨眼，想起来了：“你上次在公园跟我说，下次见我时就跟我说对吧？”
江宿愣住了，半天才勾勾唇，把书包放下，坐在了椅子上，“怪不得你是年级第一，记忆力这么好。”
“才一周！”
江宿起身去冰箱拿了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口，又坐下歪头看向苏楠：“真想听啊。”
“嗯！”
江宿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小时候一直和老太太生活，后来上了海市二中，老太太生病了，我妈就把我接走了。”
想起什么，他忍不住笑了，“那时我才知道，她早就再婚了。她把老太太放在医院，我就改成跟着她生活。”
“可家里地方不够啊，我就住在阳台。我想，考上大学就租房子把老太太接过来一起生活。”
江宿有些醉了，“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苏楠听得入迷，轻轻摇头。
“高考结束了，我考的十分可观。我问那女人，我奶呢?”
话到此处，江宿突然红了眼睛。
“她瞒不住我了，我奶早就死了。”
“她从来，根本就没给她交过手术费，也没去过医院，一个人死在老房子。”
“我赶到的时候，她被埋在一个土堆，我看着那个土堆，看了一个上午。”
江宿忽然叹一声，“当时就是想杀人啊，那女人却在和亲戚聚会，说我有出息，她教得好。”
“我就拿着菜刀冲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