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利用隐秘之匙抵达席宸身边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场景,便先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仿若不同来源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其中有席宸信息素的冷杉淡香,包含着威慑与引诱,并行作用在他身上,激得他后颈处发胀又隐隐作痛。
除此之外,还有令人几欲作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恶劣馨香。
柏抬头看到席宸,只刚叫了一声,一道轰然而至的御魂令就劈了下来。
柏:“……”
只能撑起护盾扛下这道攻击。
席宸状态很不好,十一月的天气,上身只穿了一件行军背心,柏撑起护盾的同时,意识到对方可能处于易感期,精神状态不稳定,且把他当做了敌人。
易感期的Alpha极易被激怒,柏立刻释放安抚信息素,企图让对方稳定下来。
他看到席宸望向他,似乎难以相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柏试探着走过去,牵住对方的手,正要跟对方解释什么……而下一刻,他就被席宸揽进了怀里。
犬齿嵌进他后颈,席宸仿佛发了疯般,一下子将他按倒在地上,狠得像要啃断他的脖子。
柏“嘶”了一声,痛得当场就要飚出泪来,席宸的信息素中掺杂了无法收敛的威慑,那令人恐惧的野蛮力量瞬间掌控他全身,柏应激挣扎,却刚一动弹,就被对方咬得更紧。
席宸像生怕他逃脱似的,狠狠箍着他……他感到席宸不止在对他进行标记,甚至在啃咬他的身体、吮吸他的血液。
柏疼疯了,可是又束手无措,他喘了口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越是反抗,只会引来席宸更深的暴戾,同时也开始怀疑周围那股诡异的馨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席宸的易感期绝不是在现在,眼下这种状况也绝不正常。
柏小口呼吸,企图缓解后颈处要命的疼痛,片刻后他忍下浑身遏制不住的颤栗,小心将掌心附着在席宸后颈的腺体上,摸到那热得烫手的Alpha坚硬腺体,努力给予信息素安抚。
Omega泉水般温润的信息素缓解了席宸的失控,席宸在片刻后清明过来,才发现齿间溢满的鲜血已浸透了怀中人背后的衣领,噩梦惊醒似的立刻将柏放开。
柏脸色惨白,半晌才缓出一口气来,一手撑在令他感到刺痒的草地上,迎上席宸惊慌失措的眸子,低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你还活着就好。
席宸捂住嘴,舌尖尝到残留的血腥气息,他脑海空白了一瞬,不安与后怕像电流激涨似的冲破他理智的防线,哪怕以为是幻觉,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对柏做了什么。
柏还在小声安慰他:“真的没事,周围气息有些不对劲,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把包里的止血药拿出来。”
柏伸手指向被旁边的包裹——他在来之前预想过席宸可能遭遇的状况,带了些必要的装备。
席宸神思混乱、理智崩盘,根本没能缓过来,他不安地瞥了眼柏指向的那只陌生的包裹,已彻底分不清真实与幻象,只是全凭本能地听柏指挥照做,小心翼翼帮柏止住了后颈肆流的鲜血。
柏:“你……过来。”
席宸看他一眼,紧张地低头凑过去,柏却吻了吻他的眉眼,将手重新放在他后颈上,为他释放持续不断的安抚信息素。
同时,柏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布阵盘,在身边布设了一道自然系阵法,掀起一阵舒缓而轻柔的暖风——这本是为了驱寒和在野外烘干衣物用的,此刻刚好清除周围那些奇怪的香气。
席宸在安抚中渐渐意识回笼,抬起头依旧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小柏?”
“是我。”
“你怎么……”
柏亮出手心里那枚一眼就能攥取所有魔法师注意力的神秘钥匙,对席宸解释道:“我来找你。”
他一边释放安抚,一边细细为席宸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同时坦白了自己手中这枚钥匙的来历和作用。
“这是古魔法时代的至宝,安路易斯家族很早以前就有的东西,外公一直藏着它,我用它来寻找你的位置,它便把我带到了这儿来……事实上,眼下的状况比我想象的好。”
他曾担心自己一睁眼就看到席宸的尸体。
席宸微微蹙着眉:“隐秘之匙?”
他的确听过这个传说。
柏点头:“但也有一些限制,比如它一昼夜内只能使用一次,所以我们要在这儿待一会儿。”
好在眼下的境况还算安全。
席宸沉默了片刻,目光从那枚散发着奇异吸引力的钥匙上离开,忍不住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目光不安地划过柏后颈处已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心疼得头皮发麻,低下头无奈又讨好地蹭了蹭柏被按在地上时沾满了泥灰草叶的肩膀,满是愧疚道:“我又弄伤你了。”
柏拍拍他:“没事。”
他注意到席宸丢在一旁的外套——如今已是冬季,即便是南方,气温也在个位数,席宸易感期严重到连温度的感知都出现了幻觉,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这种状况下一个人硬撑到现在的。
柏:“到底发生了什么?”
席宸抬起头,脸色顿时暗沉下来,一五一十向柏叙述起自己先前的遭遇:
他其实在被派往前线时,就已经预感到自己这一次的行程并不会太过安稳,甚至做了些许防范,比如不单独执行任务、不去靠近边境的战区……
可他没想过出征带队的将领是一个奸细。
这人一定在军队中埋伏了很久,久到席宸朝夕相处以来都未曾怀疑过他的身份,他喝了对方给出的水,又由于对周边地形的不熟悉,被不知不觉带出了边境,困在毫无方向的密林中,直至易感期提前爆发,才下意识警惕起来。
“我的易感期一直十分规律,即便当时受你影响,也只是出现了前后几天的日期波动,可这次比往常提前了近一个月,我怀疑了身边每一个人,因为实在无法判断目标,只能选择立刻脱队。”
这几乎是他做得最明智的选择,因为他很快便嗅到周围明显是针对他的易感素气息,并听到队伍中传来杀戮声——叛军在清理完队友后就开始四处围剿他,易感素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席宸无法在这种状况下与对方交手,只能为自己撑起一个阵法,阻挡对方的靠近。
可是他阻挡不了易感素的不断渗透。
“易感素是一种微毒性气体,就像针对Omega的催.情.剂一样,可以诱导Alpha失控。”
对方用如此恶劣的手段来围猎他,而席宸是个黑魔法师,即便兼修白魔法,但两类攻击性术法都没有能用来持续屏蔽气息和风流的法术。
他只能不时召唤黑魔法中一些剧烈的攻击性术法,靠带出的劲风驱散周围的香气,也试过漫无目的地向阵法外丢死咒,换来的结果只是魔力被更快的消耗。
对方破不穿他的阵法,但可以生生把他耗死。
直到柏出现在这儿。
席宸抵在柏的肩头,喃喃道:“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不会的。”柏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条毛毯给席宸披上,又拿出水和食物,“再撑一昼夜,我们可以立刻回到克拉卡帕宫去。”
“对了,我姨母她……”
“女王暂时无恙。”
柏向席宸叙述了自己从克拉卡帕宫离开时的安排,又说了自己跟外公商量过的暂时妥协的计策。
席宸目光落到柏手腕上紧扣着的那枚银色金属手环上,光屏上跳动的数字显示【15:21】。
“十五小时二十一分钟……”
席宸眼中现出深重的怒火和恨意,夹杂着无可言说的不安。
“不会有事的。”柏再次安慰他,“想不想听我给你讲别的故事?”
“嗯?”
“外公当时第一次把这枚钥匙给我,”柏沉默了片刻道,“是让我选择是否拿着这枚钥匙离开,拒绝与你的婚事……”
席宸的目光一下子静下来。
柏一边讲,一边不断从包裹里拿出携带的装备:各类以防万一的机械魔法武器、药品、取暖防尘用的简易帐篷、睡袋……
天色并不晚,但席宸几天几夜没合眼,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柏把睡袋铺在旁边,让席宸躺下来,顺带检查他身体各处有没有额外的伤势。
席宸一边觉得自己仿佛在经历幻觉——半个多小时前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逃命,忽然间就像绝处逢生一般,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他甚至躺在柏的身侧,看自己深爱的Omega用指尖轻柔掠过他的身体。
同时,席宸听柏说:“我也曾拿着这枚钥匙真的离开过,在你顶着索伦利亚亲王的头衔第一次抵达温斯庄园前,就我们闹掰那会儿,我想过不顾一切地逃脱。”
席宸紧张的一下子抓牢了柏的手。
柏低头笑笑:“怕什么,我不是还在么。”
四目相视,席宸抿了抿唇,忽然想问“为什么”,可又问不出来。
柏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当时两人的关系闹到分崩离析,他强迫、威胁……最后把柏逼得深夜逃出校园,都没听柏向他说过一句软话。
所以为什么回来?还不是因为束手无措,在尝试逃脱后发现无路可退,才最终选择了妥协?
是塔利亚家族阻断了柏的后路。
柏也轻轻跳过这个话题,对席宸道:“我外公说他在我父亲死前,用血祭占卜窥见过一个预言,后来我也信了,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我想,既然我们都为当年的诅咒付出过如此深重的代价,又何妨用用它……”
席宸微微蹙眉,在听到“血祭占卜”这四个字时不免犹疑了一瞬,但很快在柏并不愿多谈的语气中,打断了自己的念头。
他嘴唇开阖,只轻声问道:“什么预言?”
柏:“我外公看到我为你诞下孩子。”
席宸立刻睁大了眼睛。
柏抓住席宸惊愕发抖的手,低声道:“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至少不是现在,我们还有……一些可以期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