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语做了一个星期的准备，当身体检查和心理分析调查两份报告都到他手里后，他逐字逐句阅读。确定自己没有问题后，才松一口气。

可惜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太久，他又紧张起来。

傅语一刻也不停歇，连忙打印了两份出来，用夹子夹好整齐放进一个粉色的文件袋里。

晚上他向苏霁请假训练晚到一个小时，苏霁看着他浑身精神抖擞，也不好意思拒绝，直接大手一挥放他走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傅语出了苏霁的房间一点点磨蹭回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自己和关悦的聊天页面。

FYUUU：【你晚上有时间么？我有点事情找你。】

关悦：【可以，我现在有点事情，时间地点你发我就好。】

FYUUU：【好的，谢谢。】

关悦：【客气了^_^】

关悦的消息回的很快，傅语连准备时间都没有，全程紧握着手机，大气都不敢喘。看到关悦同意后才彻底塌下心，他脱力跌坐在地上，大脑都忘记思考，

窗外碧空如洗，云朵被风吹得缓慢移动，窗帘偶尔扬起一角。傅语看着云朵从窗户这头飘到那头，看着窗帘被风扬起一次又一次，心里没来由的高兴。

他坐在地上像个孩子，笑得傻傻的。

晚上傅语出门前洗了一遍澡，他没有好好打扮自己，依旧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甚至发型都没有做，纯靠风吹。

他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脸上戴着口罩。

担心女孩子一个人太晚出门不安全，他把地点约在了关悦家楼下。

关悦一个人住在市中心，傅语没有打车，全程自己走过去。这一路不算短，他低着头手里紧紧捏着粉色文件夹一角。

到达关悦家楼下，他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傅语心里也愈发不安，他倚靠着路灯，在月光的沐浴下抬头呆呆地看着关悦家的窗户。

那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傅语只是看着，心里就平静了很多。

温暖的光盈满傅语的眸子，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等关悦出现在他面前时候还被吓了一大跳。

关悦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约见是为了什么，所以穿着也十分简单，一件黑色西装外套搭配牛仔阔腿裤，长发被鲨鱼夹草草夹住，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你刚下班么？”傅语看着她这副模样问道。

关悦点点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明天有一场比赛要主持，今天走了几遍流程，五点多才到家。”

关悦不仅是PEL解说，平常也会去其他赛事进行主持，她喜欢在工作上找到自身的价值和满足感，所以经常被加班。

傅语点点头，又问：“累么？”

关悦被他这话再一次逗笑：“哪有不累的，要上去歇会么？”

她的邀约过于直接，傅语没有任何准备，十分不争气的脸红了。

傅语僵在原地，两只手拦在自己和关悦中间，他歪过头不敢正面跟关悦对视，只知道摇摇手，说话都结巴：“不不不，不了，我来就是跟你...跟你说个事情，说完我就走了。”

关悦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只觉得新奇，好奇地问：“很重要的事情么？手机上不能说么？”

“不能...”傅语稍微找回一点理智，“这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他手上的粉色文件夹过于突兀，关悦想忽略都难，于是她笑笑：“好吧，你说吧。”

“......”

傅语摘下口罩揣进口袋里，他依旧偏着脸，只敢偷偷地看向关悦。两秒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无礼，于是又转正脑袋，难得正经。

今晚的傅语过于反常，关悦实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干脆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开口。

反正时间还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傅语双手捧起文件夹，平稳的把它举在关悦的面前，因为紧张，他不想打磕巴，所以说话语速放慢下来。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和心理调查。”

现在正是小区里孩子们玩完游戏回家的时间，他们嘻嘻哈哈从远远的路边走过，不知道谁家开了窗，电视声音飘了出来，是准时准点的新闻联播。

四周吵吵闹闹，傅语宛如失聪。沉沉月光落在他的眼眸，眨眼之间被揉碎，只留下一片温和静谧。

“出来的结果是我很正常，我是一个正常人。”

傅语深呼吸口气，他觉得自己快要得心脏病倒在关悦面前了，他慢慢的，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真心吐露出来：“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

“你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站在灯光下，我像是着魔一样移不开眼。当时能够救你不是意外，完全是我移不开眼，注意力全在你身上。”

树叶被风拂得左右摇晃，暗色的影子在地上，在两个人身上轻轻地摇着。

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住，傅语渐渐忘记了紧张，他单是看着关悦那张脸，心就已经化了，根本顾不上其他。

傅语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医院照顾我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所以才不跟你说话，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害怕越界，害怕让你在和我的相处中有一点不舒服。”

“这几年我们没少聊天，我不敢跟你发太多消息，我怕我会打扰你，也害怕会被你发现我的小心思。我知道圈子里有很多人喜欢你，追你的人也很多，不论是家庭还是人品他们都比我优秀太多，慢慢的我不敢在别人面前靠近你。”

傅语释然的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把文件夹放在关悦手里：“我今天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一个结果，这几年的相处让我有种错觉，总是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不敢赌这是不是真的，只是觉得，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不应该让你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在说到觉得关悦有可能也是喜欢自己的时候，傅语一下子慌了神，原先的思绪一下子乱了套，只觉得大脑一片浆糊。片刻后才缓过来点儿：“关悦，我喜欢你。”

“PEL世界赛，如果我得了冠军，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么？”

傅语的每一句话都扎在关悦心上，圈子里消息传的快，她早就知道傅语的家庭是什么样。今天的体检报告和心理调查不外乎是在向她证明他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

关悦静静地看着眼前人，傅语的视线太过炙热，以至于关悦觉得自己跟他这份喜欢比起来有点略占下风。

关悦垂下眼睛，报告单躺在近乎透明的文件夹里，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傅语的名字和那张小小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傅语应该是刚剪完头发拍的，看上去格外清爽，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镜头，脸上挂着一抹笑。

与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判若两人。

关悦轻笑出声，抬起手把耳侧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回脑后，抬起头正视傅语的眼睛：“今天算是表白么？”

“算。”傅语毫不犹豫，“只是算我单方面的表达喜欢，你不要有压力。”

傅语：“我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等下回去要训练。如果你也喜欢我…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傅语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两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夜空中的一轮弯月隐隐发着光，傅语看着眼前的月亮轻轻点头，听见她说——

“那你要好好加油啊。”

“我等你回来跟我正式表白。”

这句话宛如大山压下，洪水泛滥，毫不怜惜地揉搓着傅语脆弱的内心。

好像苦了这么多年，因为关悦的一句话，那些痛苦都消散，只剩心尖上的一点甜。

他像是哑了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片刻后比话先出现的是他内心滚烫的涟漪。

傅语狼狈抹下眼泪，双眼红得可怕，他不敢对上关悦关心的眼光，脚下控制不住向后退。

“谢谢…谢谢你…嗯，我…我先回去了…”傅语匆匆转过身，走出没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回来，“你先上去吧…现在太晚了。”

傅语像来时那样，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你上去后在阳台对我招招手，我看到了就会走。”

“好。”关悦说完伸出手给了傅语一个拥抱，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会等你的。”

关悦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傅语依旧挺在原地，直到彻底看不见关悦后他才蹲到地上。

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傅语控制不住大哭出声，他尽量压抑自己的哭声，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太要命了。

太幸福了。

九楼的灯光一直没有灭，傅语强行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就算站起身脸上的眼泪还是不断流淌。

关悦出现在暖光里，她在上面俯视着傅语，对着傅语招招手。

傅语又要哭出声了。

他咬住嘴唇对关悦扬起手，随后在关悦的注视下转过身。

银白色的月光细细密密碎了满地，铺在傅语离开的道路上。

他的月亮高高在上，在每个静谧的夜晚默默注视、陪伴着他。

他这一生，也是拥抱过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