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与姜致的事他已经知晓,听她提出要同去长公主府,自然也是欣然同意,握住她的手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母,当年确有难处,这种人生大事是应该知会一声。”
姜致也是这么想的,长公主也算是受害者,可怜人,无论从原主还是她自身来说,她都想尽量给她些慰藉。
邱锦不停摩娑着她的手,手心的痒意扰乱了她的思绪,开口道:“那我们走吧。”
邱锦点点头,交叠的手却始终没放开。
长公主府隆重地接待了他们。
一路被让到会客厅,未等行礼,长公主便笑盈盈地起身迎接:“一家人,不用讲究那么多礼数,过来坐吧。”
邱锦却施礼道:“谢长公主,然礼数不可废。”
“好,果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怪不得你才进翰林院不久便平步青云。”长公主赞许地打量了他几眼,唤姜致道,“阿致,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邱锦状似无意地看了姜致一眼,他都没有这般亲密地唤过她。
姜致依言坐了过去。
“听闻你们要成亲了?”
“是,还有两日。”
姜致想说到时一定请您过去,又觉得这话有些不伦不类,便住了口。
“我与你父亲无媒无聘,也算是此生遗憾,因此我对你的婚事绝不干涉,无论你寻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会阻拦。”
旁边的邱锦听得眉心一跳,所以这是对他不太满意?
长公主接着缓缓道:“但我只有一个心愿,你要从我府里出嫁。”
姜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能地回绝道:“不必这般麻烦,子母阁里什么都备好了。”
邱锦也沉默了。
从长公主府出嫁,场面的确会更加隆重,但姜婆那边如何受得了,盼了这么多年,却不能亲自为女儿送嫁?虽说子母阁也不是她们的家,但毕竟那是姜婆的主场。
长公主却很坚持:“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姜婆,我把她也一并接过来就是,这十八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你,天可怜见,让我赶上了你出嫁,必得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姜致一时失语,与邱锦对视,二人眼中皆是为难。
她想了想还是不能接受:“虽然我懂得殿下的慈母之心,可我娘毕竟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若是这般,只怕会令她难过。”
长公主思忖一瞬,对邱锦道:“姜致是本宫的女儿,她的婚事本宫必得要过问,这个你明白吧?”
邱锦点头,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因为你们成婚匆忙,本宫只为她备了一百二十担的嫁妆,而且现在还没有完全备齐,若是再送到子母阁只怕是会赶不及,若是你们真不愿意从长公主接亲也无妨,那就晚两日完婚,本宫派人一样样送去子母阁。”
这话对邱锦带了隐约的要挟之意,三日已让他忧心忡忡,若是再拖下去,太上皇一旦驾崩,那就切有得等了。
邱锦自问此生还没有惧过谁的威胁,但偏偏此人是姜致的生母,他略显为难道:“殿下爱女之心在下自然明白,但此事实在非我所能决定的。”
长公主也知道此事主要还是需姜致点头,遂对她道:“这也好办,你不就是怕姜婆伤心吗,我去同她说就是,她毕竟养大了你,因此我对她也是极为敬重的,也相信凭她对你的疼爱,定会知道怎样才是为你好。”
“不是……”姜致只觉头疼,长公主的身份往那里一放,姜婆就是不愿意也不敢说啊。
上辈子的自己没有妈妈在身边,这辈子倒是一下有了两个母亲,却没想到也会有这么多麻烦。
“殿下,我娘养大我真的不容易,”姜致想起往事,“那年我八九岁吧,大冬夜里着了风寒,整个人都烧得滚烫,我娘背着我跑了好几个医馆,才寻到一个肯半夜起来为我诊治的郎中,我烧了五六日才退,她也担心得五六日吃不下饭,衣不解带地整夜看着我,”
“像我们这种贫穷的家庭,一般女儿长到十几岁就会送到大户人家做仆人,每月换银子贴补家用,我娘不舍得我被人管束,让我跟着她学接生,其实人家根本不会用我这么年轻的稳婆,所以也赚不了什么银子,但我娘说,现在不赚钱没事,她会养着我,以后好歹能靠这门手艺混碗饭吃。”
“我娘,真的是尽她所能,像养亲生女儿一般把我捧在手心养大的,我实在不能……”姜致有些说不下去,虽然这并不是她的亲自经历,但细想一下,还是能体会到姜婆的艰难。
邱锦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些,静静地看着她。
长公主也沉默许久,才道:“罢了,你莫要难过,我把嫁妆送过去就是了,”她随即看向邱锦,“但有一件,三朝回门时,你们也要来这里一趟。”
这个倒不难,邱锦看了姜致一眼,点了头。
姜致也平复了情绪,“其实也不必再费事备什么嫁妆……”
她总觉得受之有愧。
“那个你就不用管了,午膳想吃什么,我着人去准备。”
从长公主府出来,邱锦温声问道:“那些事为什么没跟我提起过?”
“什么?”姜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小时侯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去年才穿过来的。”
“我知道,但看着你说起的时侯,就跟说自己的事一样,还是让人心疼。”
“可能是来得久了,身心与原主感应渐多了吧,”她也不太明白这些,又想起一事,“你父母那边,真的不用知会一声吗?”
“来不及了,”邱锦淡淡道,“从我们老家到京城光路上就需七八日,而且,我父亲规矩很多,不会让我这般仓促地成婚,至于继母,一向是听父亲的,没事,我们婚后抽空去拜见一下就成了。”
未等姜致开口,他挑了挑眉,拖着腔调道:“阿致过来,抱一下。”
姜致白他一眼,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你——”姜致被他吓一跳,下意识看向车外。
此时已是初夏,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映在每个路人的脸上,或平淡,或惬意,或行色匆匆。
邱锦反手将帷帘拉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唇触碰到她的颈侧,带来似有似无的酥麻感。
姜致的身体和心都不由得一颤。
他喉结抖动,似是在闷笑,气息萦绕在姜致耳际,渐渐染红了姜致的脸颊。
姜致不想被他调笑,刚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也不再挣扎,软软地靠在他的肩膀。
“多谢你,”邱锦忽地开口,“多谢你救我,多谢你喜欢我,更要谢你愿意嫁给我。”
姜致没想到他会在此时与自己道谢,含糊地点点头:“知道了。”
“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报答?”他挑着音道。
姜致听腔调就知道他又要逗自己,索性笑着配合道:“以身相许吧。”
邱锦佯作吃惊:“在这里吗?那小生只能勉为其难了。”
说话间便以手轻托她的头,唇在她颈间游走,带着温热的鼻息,在她耐不住痒想要推开时,吻上了她的唇。
一霎时,姜致的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任他抱着,只听到自己和他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地通过胸腔传到她耳边,声音无限放大。
他贴着唇瓣覆上去,带着灼热的气息,循循善诱,充满耐心地尝试着撬开她的唇间,终于在她憋不住换气时得逞,仿佛饥渴已久地汲取着她的香甜,深沉而肆意。
姜致只觉得天旋地转,似是被他吸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被他压在靠枕上,手也由胸前绕到了他的背后,两人真正变得亲密无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邱锦才放开她,重又将她揽在怀中。
马车停下,车夫隔着帷帘出声道:“大人,到家了。”
姜致赶紧推开他,不自然地将脸别向一边。
邱锦握住她的手,声音含笑:“你也下来吧,去看看我布置的新房。”
“……嗯。”
宅院已整理得井井有条,路旁廊下遍植花草,也不知是从何处移栽的,色彩斑斓,郁郁葱葱中透着清香隐隐。
新房里,一张架子床南北放着,旁边是张方桌,再有花几书架一应家具,位置与她上回随手画的一般无二。
其实她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想如他所愿,增加一点参与感。
“皇上赏了许多家仆,等下我带你认一下人。”
姜致推脱道:“先不急。”
还没完婚,她现在的身份去见他们有些不合适。
邱锦自然都随她。
正说着话,有小厮端了茶水进来,放在案子上。
“这是我的贴身侍从,唤作成言,”邱锦又对着成言道,“这位便是夫人。”
成言忙躬身道:“小的见过夫人。”
姜致一窒,慌乱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成言垂首退了出去。
姜致瞪了邱锦一眼。
他装作无事地抿了一口茶水,低头窃笑。
喝完茶,姜致想回子母阁了。
“你我婚期将近,有什么事就先交给他们做吧。”邱锦长眸中带着一抹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