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朗姆和包括琴酒在内的组织后起之秀之所以两看生厌,倒也不完全是基于年龄上的鸿沟,以及上头那位BOSS刻意踩一捧一营造出来的天然对立,也是因为那几个“小鬼”都不是日本人,缺少日本传统的后辈对前辈起码的谦逊,这让朗姆很不喜欢。
瞧瞧威士忌对他无礼的态度吧,要不是碍于BOSS,朗姆自认早就能教会他什么是礼数,不然皮斯克会成为他的前车之鉴。
至于琴酒,朗姆欣赏他的能干,却觉得他太过桀骜,要驯服还需要时间。
当然还有那些通讯部、后勤部的年轻干部,但他们只是辅助人员,甚至现在组织明面上的研发部门,也不是组织的核心,并不怎么值得他关注。
而值得他关注的这几个,白兰地勉强算是他们之中,不那么令人讨厌的一位。尽管他经常阴阳怪气、口是心非、满口胡话,看起来更像个阴险狡诈的资本家而不是组织成员,但至少让朗姆认为还有正常交流的余地。
所以白兰地找他做什么?为了爱尔兰?他倒是希望白兰地能给他带来好消息,届时他很乐意替对方解决这个多年都没能解决的“麻烦”。
基地密室内,朗姆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启了墙上的屏幕。
白兰地的身影出现在接通的视频通讯上。
“怎么了,Brandy,这么急着找我?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朗姆修改了一下“时间就是金钱”的口头禅作为开场白。
屏幕上的白兰地虽然保持着干部之间交际的纯礼仪性质的微笑,但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完全不包括这方面的内容:
“宝贵到派人来干掉我吗?如果不是我的理智在说服我你不会那么蠢,我就直接联系BOSS,请他来评判一下你的背后捅刀行为。”
“……”朗姆决定收回先前的想法,讨人厌的小鬼平时装得再好,也还是讨人厌!“你在胡说什么?你的日语需要重新进修了。”
“我一直尊重你是组织元老,按照你们日本人的说法,一位前辈?然而是我的教养让你产生了错觉吗?”白兰地笑容不变,目光却灼灼逼人,“你说,作为组织干部,新任情报部门负责人,却利用手中权限派人试图干掉另一位干部,干掉我这个欧洲分部的负责人,你认为BOSS会怎么想?”
“……什么意思?”朗姆皱眉,当他沉下脸时,他的表情总能给人很大的压力。
只不过白兰地不吃这一套,“有人袭击了我坐的车,甚至带着杀伤力极强的战地炸弹,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绿眼睛的青年收起一贯温和的笑容,面色冰冷地盯着他。
“袭击?”朗姆闻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什么袭击?”
不就是被人追杀么?作为组织干部,没有被人追杀只能说明地位不够。想他常驻东南亚的时候,头两年也三天两头遭到袭击。在那片私人武装汇集的地带,各种武器都见识过,区区炸弹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就算当时他再不被BOSS待见,到底没被剥夺组织干部的权限,他用更激烈的手段报复回去之后,很快就没人再敢轻易冒犯他了。可那也不代表他出行时是绝对安全的,毕竟在他眼里,那种如同未开化的野蛮生长的丛林地带,最危险的并不是龙蛇混杂的地下世界,而是来自最上层的贪婪注视。
“跟我有什么关系?”朗姆又追问了一句。
“袭击我的人或许和你没关系。但他们背后下单的雇主,一位英国的绅士,是英国额尔金伯爵的姻亲。更巧的是,有人看见Lambs曾经出入过额尔金伯爵的府邸,和那位英国绅士相谈甚欢。”白兰地通过九句真话里参杂一两句假话的方式,编造出能问责朗姆的理由。
“……Lambs?”朗姆眉头一跳,最近这个名字在他的印象里和“蠢货”、“惹祸精”成了同义词。
“Lambs,那个被我赶出来后就投奔你的英国人。”白兰地微微颔首,一副“别装了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表情,“当然也可能是他本来就投奔了你,所以背叛了我——出于对前辈你的尊敬,我当时并没有要他的命,我是把他留给你的,记得吗?”
朗姆一时无法反驳。
拉姆斯确实按照他的嘱咐暗中潜入英国去拜访额尔金伯爵,尽管他不能确定白兰地说的那个什么“英国绅士”,是否真的和拉姆斯有关。但重要的是,他曾经向拉姆斯下达了一个附加命令——如果有机会,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给白兰地制造点“麻烦”。为此他还给了拉姆斯便宜行事的权利。
不过,那不是一个明确的指示,只是一种投机的尝试。而当拉姆斯到日本向他汇报同额尔金伯爵的谈判结果时,并没提起其他的,朗姆也就没放在心上。再后来,他听闻时空锚集团的收购被中止,那么暂时更加没有了这种“尝试”的必要。
难道说,这回拉姆斯居然真的做成了?朗姆是听说欧洲那边闹出了点动静,但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的心思都在卡住了进度条的谋夺“通讯录”一事上,正在派人追查爱尔兰的下落。现在白兰地忽然找上门,难道拉姆斯真的指使人意图干掉白兰地?
虽然有些诧异,但朗姆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要说合理,想想拉姆斯当年就是从白兰地手下逃出来的,换成是朗姆自己,有机会一定会报复回去,所以听起来也很正常。要说不合理……拉姆斯有这么聪明吗?
脑子里对这位手下的印象还停留在“忠诚但略蠢”层面上的朗姆,在心里反复拆解对方所说的话中的信息,同时还开口应对屏幕上的人:
“他又不是离不开妈妈的小男孩,我不可能监督他做的每一件事——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也是,我想请教你的。”白兰地微笑的表情像戴着面具一样,“我想知道,怂恿英国的额尔金伯爵将时空锚集团作为目标,为额尔金伯爵吞并时空锚集团提供帮助,借着这位伯爵的名义派人暗杀我,哪一件事没有Lambs的参与?”
他的语气愈发温和,以一种十分符合朗姆印象里年轻后辈对待前辈的传统礼仪的姿态,轻声细语地发出灵魂拷问:
“Rum前辈,我究竟做了什么事冒犯到你,以至于你为了将我赶尽杀绝,甚至不惜牺牲时空锚集团,让渡组织的重要利益?”
朗姆脸色铁青,这话和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吃里爬外没什么区别。
“前辈,如果真是我有不妥当之处,我愿意在BOSS面前向你致歉。倘若仅仅是误会,我也愿意在BOSS面前澄清。所以——前辈可以为我解惑吗?”
——左一个BOSS,右一个BOSS,当他听不出是在威胁他吗?口里喊着前辈,却连敬语都不肯用的臭小子!
朗姆深吸口气,暗骂一句拉姆斯果然还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脑子里飞快厘清白兰地兴师问罪的内容,以此来推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白兰地掌握的情报比他预计的要多,但好在,最关键的那部分应该还没有被察觉。从对方的口吻中,显然没发现艾伯森的存在。
实际上,额尔金伯爵会盯上“时空锚”,起因或许真是巧合,或许是某人有意为之,但都和他无关。他不过是得知这件事后,在促使伯爵阁下做决定时暗中推了一把,不然他也不至于还特意派拉姆斯过去谈合作。至于追杀白兰地,哪怕真是他主使也没可能就这样承认,何况他根本被蒙在鼓里。
——所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拉姆斯这混蛋来日本的时候居然一点都没提?
想到这里,纵使更看重下属忠心的朗姆,一时也觉得头疼不已,难免不切实际地幻想——要是拉姆斯能从波本那种心眼太多的人身上分到一星半点的机灵,他不知道能省多少事,也就不会陷入眼下这种被动的局面!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朗姆压住脾气,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友好,尽量保持耐心地解释道:“我是派Lambs去了趟英国,但那是为了别的任务。你知道自从我到了日本就格外忙碌,可是东南亚分部同样有数不清的工作需要处理。有时我分身乏术,不得不指派像Lambs这样的成员替我出差。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英国长大的,哪怕被迫远走他乡多年,那也是他的国家。”
“你在指责我吗,前辈?”
“怎么会?他得罪了你,应该接受惩罚!”朗姆断然否认,“既然在欧洲分部他已经是个不存在的‘死人’了,为了避免他贸然出现给你惹麻烦,我才嘱咐他不要让人发现。而且,他很快就离开了,没有逗留很久。我不知道他在英国期间还做了什么,但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让人袭击你,即便到BOSS面前,我也敢这么说!”
白兰地显然不会轻易接受他的解释。
“我的私人飞机航线信息被泄露给了别人,买通机场人员的,是额尔金伯爵妻子的长兄,也就是那个雇佣帮派分子在我离开机场的半途制造袭击的英国人。就是那么巧,不久之前Lambs被人看到出入过额尔金伯爵的宅邸。前辈,”他在这个词上加重了点语气,反倒透出说不出的讥讽之意,“既然你也承认Lambs是你派去的,你要怎么解释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