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姜楠存稿下一本书的间隙还顺带着写了点关于赛车的东西。之前在H市跟着程烨磊没少往赛车场跑，他知道姜楠想研究点东西，就圈出来一片场地和十几台车给她玩，很多人都好奇姜楠在干什么，直到这一天国际赛车论坛上的一个账号突然冒出来发了一篇帖子。

有官方发现这是某一年全球赛车总决赛的冠军账号，于是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各大赛车场迎来新的客流高峰，大家都想验证一下那篇帖子的真实性，如果能勘破其中的奥秘，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提升几倍的赛车水平。

而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晏北都还不知道。彼时，他正接受某平台的赛前采访。正常的问答流程走完以后，由晏北抽两个粉丝提出的问题进行回答。他看着问题板上的话，眼神别有深意地看着主持人，“你们这个问题准备的……”

主持人心虚地笑了下，“有什么……问题吗？”

晏北靠在椅子上，两条腿随意地敞着，，也没回应，然后自顾自说道：“第一个问题……对于出演《山海》剧组的男主秦尧，有什么想要传授的？”头往后仰了仰，他看着挺纠结，但是又含着笑，“我女……我的、粉丝，给我说起过这个人，好像有说过我们俩挺像的？也没什么想要传授的，演你自己就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也会抽时间追一下这部剧的。”

主持人没想到晏北能这么配合的顺带帮忙宣传了一下剧方，刚想感谢就听见身边的邵浪拆台说：“哎，编剧就是你粉丝吧？”

除了晏北队里的几个人，别人还不清楚姜楠和晏北的关系，这会儿都朝着晏北投去八卦的目光。

“也就是有事没事帮我转一下代言和队里公告，每场比赛都不落下，又写了一本书来表达对我的感情，还顺便把那本书拍成电视剧和电影，”晏北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肘撑在扶手沿，挑起唇角，“我记得写我的那本书还拿了什么国内知名的奖，版权已经卖到X国了？”

“也就是这样吧，”晏北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我的小粉丝一向很优秀。”

后面的问题是什么也没什么人记得了，只知道大家心里都快要酸成柠檬了，不是，你管这叫小粉丝？这粉丝也太重量级了吧？这样的粉丝他们也想有。

准备回基地的时候邵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倚在车门那朝晏北招招手，“北神，最近和你的粉丝交往是不是太密切了啊？”

晏北一脸“这都被你发现了”表情，瞥他一眼。

“你追那女主播……”

“OKOK，我不提，”邵浪紧急刹车，“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们战队现在什么情况啊？”

其他人先上车了，晏北和邵浪站在一旁低声交谈，听见这话他有些微愣，“怎么了？”

“前两天经理去找大老板续约……”邵浪点到为止，不用多说。

晏北眉头微微拧起，续约？他们这边并没收到消息。这个时间也不是需要谈续约的时候，盛钧在这个时候提出先和邵浪他们战队续约，那么FNO呢？是打算出手，还是……

消化完邵浪透露的消息，晏北上车微微放低座椅往后靠，仰着脑袋有点闭目养神的意思。那些话他没和别人说，教练也没说，他盘算着世界赛的时间，估摸着他们这边最早到世界赛结束才会得到盛钧的消息。

车上安静半晌，直到后座的弘文突然大呼小叫，“我靠我靠！队长！你嫁入豪门了！”

晏北被他震得耳朵疼，侧过头扫来一眼，没什么表情地，“你要给我买个球吗？”还嫁入豪门，我直接带球跑得了呗。

弘文还是一脸兴奋，“不是，队长！你看微博热搜！”

前头的教练一听见微博热搜这几个字就感到头大，他们战队这段时间因为队员都忙着恋爱的事没少被网友骂，这又热搜，到底哪个不省心的又惹事了？

起先教练还以为是晏北刚刚在那个采访说的话被人恶意剪辑发到网上了，结果他和车内其他人一起点开热搜，就只剩下和弘文一样的表情。

约莫过了好几分钟，弘文哥俩好似的拍了拍晏北肩膀，“队长，我知道你可能会避免不了感觉到自卑，但是没办法，女朋友太优秀了，你还是快乐大于悲伤吧！”

教练心说你小子不会安慰人就闭上嘴，说的几句话像嘲讽似的。他扭头看晏北，只说了一句，“问题不大，你也是被评为最有价值的电竞选手。”

晏北：“……”

车开得不快，远处青山拥着白云，江面偶尔有经停的飞鸟，他从前只知道姜楠有赛车的爱好，并不知道姜楠在这一领域也是佼佼者，还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拿了冠军。恍惚忆起姜楠手腕的纹身，他记得有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姜楠抱着他的手仔细摩挲，他被摸得心痒，情不自禁去亲吻她的手背，亲吻那处纹身。

他看见姜楠的眼睫轻颤，放缓了声音，问：“纹身的时候，疼吗？”

姜楠抿唇不说话，他大约能明白姜楠的意思，既不想骗他说不疼，又不想承认心里的伤疤。于是他便说知道了，俯下身子细细密密地轻吻着她。他主动转移话题，勾着她说些好听的话，心脏酸酸麻麻。

听她提起从前玩赛车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速度，时不时就撞断哪个护栏，冲上哪条人行道，程烨磊就跟在她后面替她收拾这些烂摊子，那时候她身边的人并不多，程烨磊算是其中一个，充当长辈的角色陪她很久。

她那会在赛车界的论坛上已经有了自己的账号，偶然一次逛其他领域的帖子，和一个陌生的网友交流了很久。他们的领域不同，但是殊途同归，很多角度的计算和把控都能从对方身上获得灵感。

晏北当时还没细想，只觉得能在那种时候有人陪着姜楠就好。三色堇纹身的下面掩盖着细细的疤，他不敢去想那是怎样的过往，也就忽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那时候他自己也在那个论坛上有账号，比如那时候他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去了解，比如那时候他也和一个网友就游戏人物如何运作、如何提速……

在晏北夺冠那年的赛后采访中，有记者曾问道，“在打电竞这条路上，对你产生影响的人、最想要感谢的人是谁？”

那一年的晏北一身散漫轻佻的少爷气质，神态倦懒立在那，似乎认真考虑了下，“我父亲，还有一个网友。”

一个带他走进这个圈子，一个鼓励他留在这个圈子。

晏北有一次跟姜楠提起这个人，也没说细节，只是囫囵说了有这么个人，他还逗弄姜楠说：“现在又多了个人鼓励我——留在这。”

姜楠：“就像你鼓励我一样。”

鼓励我留在这个世界上。

很多细节晏北自己也记不清了，眼下这样捋清楚终于看得清脉络，回到基地登上那个很久没用的账号，在首页看见标红的帖子点进去，扫了眼IP和大致内容，找到账号里未曾删除的聊天记录。

再把这些内容和论坛里扒出这个账号就是姜楠的帖子相比较，晏北终于确认——

姜楠就是当年的那个人。他眸子里闪着光亮，心跳乱了节拍。

……

姜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自己买的房子里闭关写文，闲暇时间登上多年前的论坛账号发了点东西上去，没想到会被人扒出来真实身份。早先没有人扒她大约是因为当时的电脑技术还没到现在的程度，她也渐渐淡出赛车那个圈子。

网上的消息程烨磊已经帮她摆平，没什么需要她费心的，凌晨三点多，借着月光和静谧的夜晚，她把要交的稿子写完，正准备关灯休息时接到了晏北的电话。

“还没睡？”

姜楠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换上轻薄的睡衣，“正要睡，怎么了？”

以往晏北很照顾她的休息时间，很少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都是发个消息问她睡了没。

听筒那边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姜楠觉得晏北有些不对劲，整理好衣服之后重新拿起电话，“训练结束了吗？”

“嗯，”晏北回她，“教练给我们放了三天假。”

三天的假期对于他们最近的高强度训练来说是最为合适的休整时间，姜楠在心里算着来往的时间，已经点开了购票软件。她想去见他。

“姜楠。”

被喊到名字的人“嗯”了声，在填写购票人信息的时候，听见晏北说：“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姜楠愣愣地从手机中抬头，有些始料未及，还未开口说什么，就听见晏北语速极快地接着道，“答应的话，现在穿上外套下楼见我一面，好吗？”

Y市的冬季一向比其他城市来得早一些，这会凌晨，窗户上结了霜花，温度直逼零下。

姜楠套上外套往外面走，边走边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楼下，晏北目光紧锁在单元门前，听见手机里传来姜楠下楼的脚步声，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晏北长叹一口气，“我来得有些晚了。”

应该早一点和你加上联系方式，早一点陪着你渡过你生命中那些难捱的日子，早一点认出你就是当年那个人，早一点和你在一起。

他想说，抱歉，姜楠，我来晚了。以后的日子，让我带给你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