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长老在两人离开后立即现身。六人再次缠斗起来，难分胜负。只因双方心中皆有不忍，无法拼尽全力。师徒之情难舍弃，但他们所交授的明辨善恶之责不可违。是非对错，在他心中自有衡量。

可是，他不停质问自己：选择遵从内心的正义，这真的对吗？

数百招后，凤兮阳见云相逐始终躲避，不肯出手，心中极为不满。他轻叹一声，眉毛一拧，掌中蓄力，抬掌挥出，五人瞬间倒地。五脏六腑震颤，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很是吓人。倒地的五人面无表情，互相扶持着站起来，做好迎接下一轮攻击。

凤兮阳一挥衣袖，一道金光落在五人身上，清晰的面容逐渐变成一团黑影，消失在眼前。

云相逐惊愕扭头看着凤兮阳，想询问又觉自己的立场根本不配关心他们，惭愧地低下头沉默良久。凤兮阳知道他想问什么，双手向后抱着脑袋，斜眼走向他，懒洋洋道：“该说的该做的，你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与你无关。昆仑宫是个好地方，因果报应，我夙愿已了，接下来该说再见了。”

月光落下，四周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纱。冷风萧瑟，树叶沙沙，两人相对而立，相顾无言。凤兮阳从云相逐眼中看到了迷茫与无措；云相逐从凤兮阳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期望。

云相逐缓缓说：“既然如此，你陪陪我吧。”

亲如父亲的师父居然是自己口中贪得无厌的小人。亲人朋友背离初衷，现在只有凤兮阳一人还在他身边，勉强可以算作朋友。

“一年前，你为了救我身受重伤，历经千辛万苦才醒来。你对我有恩，我不为难你。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提要求。”

云相逐粲然一笑，“我只是觉得孤身一人，漂浮不定，真的很可怕。就算是报答我救你的恩情，此后我们两不相欠。”

凤兮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好。”

两人回到昆仑宫，休整一晚。

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谢随风对两人之间的故事有了一定了解。云相逐得知自己崇敬的人居然杀了凤兮阳一家，大为震撼，出于愧疚救了他一命。如今醒来，凤兮阳前来索命，但又碍于云相逐，不能直接出手。

细想来，这一切都合理了。但微明他们为什么要制压制魔性的灵丹，莫非是凤兮阳魔性未除？可是原书中对魔气设定的相关内容极少，且直到最后，若他没有记错，他都不会真正见识到走火入魔的人。

谢随风微微睁眼，正对上凤兮阳邪笑着的目光。目光中带着试探与毫不掩饰的兽性，如同一只数日未曾觅食的狼，眼中的精光让人胆寒。

这意外吓得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多想。眼角一抹张扬的红色，让人印象深刻！

不知何时谁去的谢随风醒来时床边空无一人，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渐渐清醒。昨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谢随风边穿衣服边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是他第一次细想这本书的故事。全书明面围绕“谢随风”，实则不然。“谢随风”完全是那个人的配饰。所有人见到“谢随风”，第一反应都是疏离，表面尊重，暗中则用“他的人”一语带过。

在作者笔下，他失去了这个名字赋予的灵魂，变成了一具空壳。

“原来这么难受吗？”谢随风神情肃然，喃喃自语着。

没人能掌控他！所以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必须掌握在他手中。

现如今，这主角攻出人意料地顺从他，这是个好兆头。他可以利用他，推进剧情，获得奖励！

“系统！”谢随风下定决心，立即呼唤系统的出现。从满心期待跌落至不抱希望，谢随风心情起起落落，正当他要放弃时，系统有了回应。

“宿主，您好！本系统正在更新完善，请问您此次呼唤我有什么问题吗？”

为了节省时间，他不说废话，开门见山地说：“我完成一个部分的剧情，有没有奖励？比如提升我的武力值？”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后，系统的音量骤降，谢随风愣住，疑惑地问：“是我大脑的问题吗？”

系统声音恢复正常，“宿主，面对您的诉求，我已收到。为了提升穿书者的舒适度，自动装配奖励机制。每当配角对您的好感度、爽度、恨度其中任意一个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即可获得任意奖励。”

谢随风问：“这爽度是什么？还有恨度？！”

系统快速回答：“爽度，即您对故事发展中配角的影响度。影响越大，他们对您也就越加臣服或钦佩。至于恨度，若配角对您的厌恶程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同样可以获得奖励。”

不得不说，这系统总算没做摆设。

“嘎吱。”

叶云暮推门中断了他内心狂喜。谢随风坐在床上，额头隔着红软的幔帐歪身倚着。他现在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在他进来的一刻立刻闭上眼睛，继续和系统聊天。

“还有什么奖励？快告诉我。”

系统冷漠回答：“抱歉，系统还在更新，很多功能尚未开放。”

“······”

系统不争气，谢随风心情大起大落，看待事情突然通透了。他也不是非要这些奖励，毕竟眼前还有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谢随风睁开眼，不经意抬眼看向叶云暮。这张脸还是那么夺人心魄，柔和的眉眼，淡薄的唇色，如清风明月下笼着薄雾的松柏，苍翠挺拔，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

谢随风看痴了，直到叶云暮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猛然回神。

叶云暮浅笑着问：“你怎么了？”

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明知故问的味道。

谢随风的脸微微发红，别过脸，底气不足地辩驳：“眼里进东西了！”

叶云暮点头附和：“是。”

说完，朝他扔去一件雪狐绒斗篷，是他喜爱的浅色，谢随风眼睛霎时亮了，迫不及待地披在身上，转了几圈，看了又看，简直是量身定制，舒服极了。叶云暮瞧他这乐不可支的样子，心里同样欢喜，又从包里拿出他最喜欢穿的一件青衣，腰间配有银饰，金银丝线交缠绣出花纹。

谢随风下床迅速换好，这衣服平时叶云暮极少允许他穿，美其名曰是担心他弄脏，但这衣服衣料特殊，不易弄脏。但叶云暮一再坚持，谢随风还是听了他的话。谢随风张开双臂，又转了一圈，欢喜地问：“我好看吗？”

叶云暮笑着点点头，随后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右手上。谢随风循着视线望去，心漏了一拍，立刻藏手，遮掩道：“没什么的，你看错了。”

哪知叶云暮只淡淡道：“喜欢就拿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那就好，这东西就送我了。”谢随风光明正大地摊手打量指环，只觉这指环似乎更漂亮了。原本宽大的环面此时犹如一朵娇艳的花缠绕在指上，隐隐中光泽微闪，他越发喜爱。

叶云暮怔怔盯着那指环，眉头深锁，流露出困惑不解的情绪。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忍俊不禁，引得谢随风投以怪异眼神。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他抬眼便对上了满脸惊奇的谢随风，雪白的狐绒衬得他脸颊微红，许久未见，他还是这般可爱。这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最容易勾起一些肮脏不堪之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流言蜚语伤人之深，犹如滴水穿石，无时无刻不侵蚀着那颗饱含爱意的心。

如今，他会将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双目扣下，会那些出言不逊之人舌头割下。活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是舍不得，我将我的桃灼给你。有了武器，你便可以更好地保护我了。”

叶云暮笑着抬手，一字未说。那桃灼便离开谢随风的手腕，到了他手中。顺他心意，变成了一柄通体乌黑，金光流转的剑，剑身也大了不少。谢随风吃惊地看着它的变化，问：“你为何可以自由召唤它？”

叶云暮手指抚上剑身，低笑道：“我对他好，他自然知道。”

谢随风闻言，脸色突变，一把夺过，将它藏于身后，怒道：“我不许！他是我的！”

好一个npc，竟敢抢他的东西！

见他急了，叶云暮笑道：“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如此最好！我的东西你最好不要惦记！”

两人玩闹半晌，才出了门。如今天气渐凉，若不是潜山上灵气富饶，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才能一年四季都如春天般生活在这里。两人下了山，到镇上时就看到了在街上开心游逛的凤兮阳与云相逐。瞧着这一幕，两人心中只觉怪异。

特别是谢随风，月溶曾说他喜欢云相逐，与柳醉烟不同，他的喜欢是真情实意的，毫无虚情假意。若是让他瞧见这两人，心中定会很难受。于是他抬头朝叶云暮道：“我去一趟月府，你在这盯着他们。”

“行，你小心。”

谢随风默默赞道：“这npc越来越贴心了，不错！”

熙熙攘攘的街上，谢随风快速走着，无暇顾及其他。路人频频回头，惊呼不断。到了月府外，他上前轻叩两下门，门应声打开。谢随风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是月溶亲自来开的门，他吃了一惊，笑道：“你怎么还亲自来？”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月溶头顶上的好感值：百分之五十。

果然是人美心善的女孩子，看来他的首个目标就是月溶了！

月溶迎他入内，见他穿得厚实，便让人在屋内摆下炭火，谢随风脱去斗篷，身子顿时轻松不少，屋内暖烘烘的，丝毫不觉冷。

“你今天没出门卖糖葫芦吗？”

月溶脸色苍白，眼底泛黑，俨然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听他问，沉重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昨夜噩梦连连，几乎一也未眠。今日实在没力气外出了。”

谢随风心道：“如此倒也好，省的遇上他们，影响心情。”

“今日街上来了两人外地人，四处采买，看上去十分阔气，今日没能赚他一笔，倒也是可惜了。”

月溶笑道：“就算出手阔绰，我这糖葫芦他又能买多少，还是别糟蹋了我的糖葫芦。”

“言之有理。”

谢随风眼珠一转，好奇地问：“你能与我说说你是如何认识云相逐的吗？”

月溶道：“一年前的今天，我那时还只是一个小商贩，家底薄，以上街卖糖葫芦为生。那夜，街东边烟火璀璨，人群喧闹。我就是在那时遇见了他。他眼睛很亮的，笑容纯粹，尝了一口糖葫芦，十分真诚地夸赞一番，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暖暖的，几乎要放弃的心因为他才重新燃起了火光。临别时，他让我每日送一些糖葫芦到昆仑宫，说也想让宫门师兄尝一尝。一直到现在我日日如此。只可惜现在的昆仑宫人走茶凉，原本热闹的宫门，如今却落了个凄凉。我心中倍感难过，但却无法做什么挽回。我喜欢那个真诚的少年，他像一团火，温暖了我，也让我能继续坚持这条路。如果没有他，或许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谢随风迟疑道：“那你现在喜欢他吗？”

月溶摇头道：“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喜欢或不喜欢，还有遗憾。有时我会想如果我能陪着他闯荡，会不会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就是我了；但转念又想，若我跟着他，我也未必过得比现在好，遇到危险也只能躲在他身后。所以啊，还是现在的我更好。”

“月大哥······”谢随风喃喃叫道。这让他想到了叶云暮。他曾经也想过如果他不赌气，跟着他出国，会不会又是另一种结局。他很多次梦到他在国外的生活，可惜都是他一个人，与现在的他一样，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快乐。

遗憾，总是会让人将那些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不断美化，鼓起勇气往前走了那么久，只需要一点风吹草动，便前功尽弃。

月溶突然轻笑一声，连连摇头道：“其实我是女子，只是为了方便处事，才女扮男装，如今既然与你说了心里话，那便不用在瞒了。”

“如今这天下，男子行事处处轻松，女子却处处受限，许多人仍有女子只能待在闺阁的思想，如今我出来自立门户，也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向女子证明，我们还有另一种活法。只是我虽有心，可还是无法将自己的身份宣之于口，只能这样生活着。不过我也很知足了。”

谢随风连声感叹，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中满是钦佩与崇拜。他从月溶身上，看到了从来不曾思考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