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夜,天蒙蒙亮时,叶云暮毫不留情地喊醒谢随风,瞧他似醒非醒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手却没歇着,一把拉他坐直,双手夹住他的脸,道:“快醒醒,咱们早点出发。”
讨厌早起,无论任何时候。
谢随风迷糊中只听到了几个字,随着本能一个劲点头,眼睛却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叶云暮喊完他,迈步离开屋内,走到外面,一眼看到站在破庙外的志白与林忘昔。两人正低声说什么,叶云暮刻意避开,走到角落的矮墙边,一个筋斗翻出墙外,施展轻功,快速到村中采买些干粮,又给谢随风添置了件衣服。
收获满满地回来,刚落地,就见谢随风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滩血。谢随风见他回来,顿时委屈得不行,指着天上飞着的两人怒道:“他们非要打斗,我拦不住,还给了我一掌,更过分的是,他们还把我拎到空中,然后松手让我摔了下来!”
明显欺负老实人,谢随风在心里无比嫌恶,但又无可奈何。早知如此,他干脆藏起来,任他们残杀。可他毕竟心存善念,作为新时代好青年,做不到视而不见。好心上前劝架,却被两人其中一人一掌击飞。
叶云暮听完又怒又想笑,快步至身旁扶起他,替他拍拍身上沾的灰尘,笑道:“没事,咱们先进去吃东西,我给你买了件御寒的衣服,你快换上。”
一听有新衣服,谢随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出一看,颜色也是他喜欢的淡青色,袖口和缝合处线头像枯草般长着,布料摸着单薄,完全不像能御寒的衣服。谢随风又不想扰了他的兴致,只能勉强搜刮着些许词句,硬夸道:“不错,细节处理得很好,不单调;穿上应该很舒服,便于行动。木头,看不出来,挺会挑的啊!”
心里却默默流泪:想冷死我就直说吧,呵。
叶云暮喜笑颜开道:“那是,快去换上吧。”
谢随风只得换上,这衣服布料太扎,穿在身上有一种披着稻草的感觉,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也只能强忍不适。门外的两人从半空打到地上,两人一来一回,难分高下。谢随风指着两人问:“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叶云暮咬了一口饼,道:“谁知道,估计是看对方不顺眼吧。”
谢随风蓦地看向他,严肃道:“我看你也很不顺眼。”
这话不假。
“······”
叶云暮笑道:“那你打了这么多年,不顺眼也该习惯了。”
谢随风甚觉有理,不住点头附和:“的确。”
原本叶云暮计划吃完饼就动身,可林栖与林忘昔沉浸在打斗中,灵力消耗太多,于是两人落地开始近身肉搏,几乎拳拳到肉,毫不留情。看上去像有血海深仇一般。叶云暮耐心耗尽,实在没时间看两人玩闹,倚着木门分别喊了两人的名字,两人原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瞬间跳开,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叶云暮顿时有些语塞,他怎么感觉这两人是在等他开口,好找台阶结束这场闹剧。一瞬间他忽然有种不想说下去的想法,但左右一扫,只见两人都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们要启程了,所以你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说完,两人先后进到屋里。林忘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谢随风身边坐下,位置是刚才叶云暮刚起身空出的。林栖倒也蛮有骨气,挑了个离两人最远的位置被过身坐下。叶云暮进来,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忘昔笑着一边和谢随风说话一边翻出他买的饼,吃了起来。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孤寡的背影。
叶云暮无奈摇了下头,绕到谢随风另一侧坐下。谢随风真打探两人争斗的原因,可林忘昔只是笑了笑,闭口不谈。反而快速转移话题,笑道:“我师父回虹云峰了,让我跟着你们去历练,对了,他还给小暮留件东西,说你对你有很大帮助。”
林忘昔才刚递出,谢随风一把抢过,自己翻看起来。林忘昔有些茫然的看向叶云暮,却见他全然没有要伸手的意思,好似早就料到谢随风会抢过去看一样,心中顿时泛酸,所有的痛苦只能他一人承受,实在好累。
谢随风看完,大失所望地随意一扔,转头就低声埋怨道:“这老头还真是偏心,都不给我留点什么,只给他留,还留一些我完全用不到的东西。幸好我没答应拜师,不然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林忘昔匆匆扫了眼叶云暮的反应,听他这话连忙解释道:“其实师父也给你留了东西,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谢随风欢喜地催促道:“那快给我看看!”
林忘昔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桃色瓷瓶,上面的桃花图纹栩栩如生,谢随风见了,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嫌弃道:“这瓶子这么粉,我不喜欢。”
林忘昔耐心告诉他这瓷瓶的来历,“这瓷瓶叫桃灼,是我师祖留下的,可以盛灵丹,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谢随风将信将疑,捏在手里打量半晌,疑道:“这瓶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忘昔道:“自然有。居然这桃灼是由师祖寻遍天下,在一片桃林中偶然得到,起初它只是一片桃花,后来为了方便携带师祖便制成瓷瓶,用来盛放救助天下人需要的灵丹。师父知道你能炼制灵丹,这个宝物交给你,再合适不过。”
听他这般夸赞,谢随风立刻将昨夜炼成的破月碎影丸放进去,随后倒转瓶口,见药丸没掉出,这才略微有些满意。林忘昔看他的动作笑道:“这瓶子交到你手里,便只有你才能取出里面的灵丹,而且它能自由变化大小,随你的心意变成任何物件带在身边。这也是为什么师父会将这个给你的原因。”
谢随风展颜一笑,喜道:“这也太方便了!不过我有些药丸需要特殊的容器盛放,否则功效会大大降低。不过这东西对我很有用,替我谢谢你师父。”
林忘昔摇头笑道:“不用,不过师父还让我告诉你,这东西一旦无法自由变换形状,就说明它的瓶身收到攻击,如果产生裂缝,那么它表面的桃花便会逐渐消失,所以你一定要多注意。”
谢随风将桃灼托在掌心,闭眼凝神思索,手中的瓷瓶闪着粉光,瞬间变成了一柄利长剑,剑柄缠绕着桃花纹样,一颗鸡蛋大的粉红桃花晶石镶嵌在剑柄与剑身相交处,谢随风很满意地打量这剑,如今他也有了武器。林忘昔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谢随风居然会选择将这东西变成一柄剑。这桃灼在师父手中是个无用的容器,到他手中却成了他一个武器,真真是命啊。
谢随风得了武器,心中得意,不停朝叶云暮炫耀。叶云暮对此只是一笑而过,有了剑防身是件好事,他也能少担心些。而他手中的无名书,是志白亲自写成,对他自身修炼大有帮助,上面一招一式他从未见过,许是虹云峰的招式,他学下来一定大有精进,想到这,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庙外,练习起来。林忘昔和谢随风紧随其后,有时候遇到不解的地方林忘昔能迅速点破,这番苦练下来,叶云暮只觉身体倍感轻松,一招一式更加快速轻柔,当真奇妙!
有一些地方林忘昔从未见过,无法指点,只能靠他去领悟。醉心学习新招式的叶云暮心无旁骛,启程的事只能再次推延。夜中,四人吃着其他兄弟待会的食物,沉沉睡去。翌日,天空零星散着几颗星星,四人带上行李,早早动身。临走前,叶云暮在谢随风躺的地方留下了些许碎银,虽然不能助他们改变现状,但至少够他们买些衣服。
谢随风悠闲惯了,不习惯拿剑,经林忘昔提醒,他将桃灼化为一枚指环,戴在手上。这是他才想起来他手上还带着叶云暮交给他的另一枚指环,心顿时虚了,匆忙将桃灼变为一个手镯,戴在手上。
四人一路步行,看山观水,累了在树荫下休息,一路上有说有笑,好不自在。而林忘昔与林栖始终互不搭理,都当对方是空气。谢随风被林忘昔拉着走在前面,叶云暮和林栖拿着所有东西跟在后面。
绕过一座山,四人迎面遇上一个陡崖,两岸一片寂静,几只乌鸦从头掠过,凄凉的叫声回荡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两侧,明明无风,谢随风却无端觉得很冷。两岸间有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挂着,有些木板已经掉落。两侧之间的距离太远,轻功无法飞过,唯一的路只有那一条摇摇欲坠的木桥。
谢随风自告奋勇要走在最前,叶云暮硬生生咽下要走在最后的话,果断选择紧跟着他。而彼此不对付的林忘昔与林栖,扭着头谁也不说话。叶云暮在心中擦汗,这两人明明年纪比他还长,怎么这么幼稚。于是他只能被迫安排,看着两人,十分头疼道:“这样,林兄你垫底。”
这一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两人都姓林,所以他到底是在说谁?还没等他开口解释,林忘昔嘴角一扬,轻笑道:“我姓木。说着身子往前一跳,在叶云暮面前站定,还朝他咧嘴一笑。叶云暮立刻转身,连忙定神掩饰慌张的内心,强迫回头看他的谢随风转过头,往前走。
四人就这样一步步,胆战心惊地走着。谢随风无所顾虑地大步向前,身后的叶云暮神色凝重,双手停在两边麻绳上,一旦桥面开始晃动,也能迅速找到一个支撑点。四人战战兢兢终于走到正中,突然四周响起诡异的风声,但两岸异常寂静,毫无风声。四人不约而同加快步子,谢随风快步走着,桥因为三人太过剧烈的运动猛烈晃动,一时间四个人都慌了,此起彼伏的喊叫声掩过风声,远远荡开。
“喂!你们慢点!”
“别慌,稳住!”
“没事吧?”
“没事。”
好不容易稳下来,那风声渐近,谢随风抬脚跨过面前木板掉落的位置,目光落到深不见底的悬崖,却在一片黑暗中看到密密麻麻的白点。他瞬间头皮发麻,收了另一只脚,继续往前走。等叶云暮也过跨过,他头也不回地说:“木头,咱们下面好像有一些鸟兽,咱们还是加快速度吧。”
叶云暮回道:“行。在走一截,我带你过去。”
崖底的异物四人都见到,避免引起恐慌,几人都没说话,脚下的速度不约而同加快。当林栖跨过,风声几乎到了耳边,四周依旧风平浪静,脚下的木桥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无数黑色残影猛烈撞击着木桥,四人紧抓两边的麻绳,才没被突如其来的黑色残影冲倒。
短暂平静后,紧随其后的是无数白色的羽毛攻击!柔软的羽毛入利刃扎入木板,擦过麻绳,刺向四人。林栖一手抓麻绳,另一只手挥向空中,形成一个结界,暂时护住。林忘昔扔出拂尘,在空中打了个转,将他整个人罩在内,护住他。叶云暮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谢随风,另一只手在眼前划过,四周的羽毛立刻化为淡烟。下一秒单手结印,结界护住两人,叶云暮足下发力,展开轻功,飞向岸边。两人站稳后,叶云暮用灵力挡住羽毛,谢随风唤出桃灼,双手握剑,贴着叶云暮,低声道:“你掩护他们,我来保护你!”
叶云暮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用灵力在林栖与林忘昔头顶形成结界,两人抽身,立刻飞身扑向崖岸。谢随风站在他面前,灵巧挥动剑刃,两刃相撞,他手心传来震感,耳边只有“铛铛”声。
四人安全落地,林忘昔和林栖走在后面边逃边防御,跑进林中,那群黑鸟失去视野,攻击逐渐停止。四人见安全逃脱,立刻停下休整。林栖心有余悸道:“这群东西我来回这么多次从未遇到,今天运气着实有些过头了。”
叶云暮大口喘着,闻言笑问:“怎么?你来过很多次?”
林栖尴尬地嘿嘿一笑,没回答。林忘昔道:“我也走过很多次,从来没遇上。怎的这次,恰好撞上?”
谢随风笑道:“看来你们对他们很了解啊,快给我讲讲,他们是什么东西!那羽毛刮人太疼了,看我这手,被他刮出血了!”
可恶!不是很厉害吗?这都能受伤,难道真是系统暗自调低了他的武力值?
叶云暮笑道:“那是你太笨了,这都能被擦到。过来,我用灵力给你止血。”
“不用,一会就好了。”谢随风拒绝地很干脆。且不说心中有怨,就算真是叶云暮,他也会生气。
叶云暮坚持道:“我看看,万一有毒怎么办?”
林忘昔笑道:“放心,这羽毛没毒。”
没了理由,叶云暮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默默坐到谢随风身边。谢随风没搭理他,歪头看着林忘昔,催促他快点告诉他那东西是什么。林忘昔抱着拂尘,笑道:“它叫白羽玄鸟,全身黢黑,但神似利刃的羽毛却是白色,一般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以空中其他鸟兽为食。我与师父经过这里,没受到他们的攻击,今天却格外异常。不过它们一般不会穷追不舍,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
谢随风抽回手,朝叶云暮十分不屑地拱了下鼻子,然后瞧着林忘昔笑道:“那就好。”说完,他低头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