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铭听这声音有点耳熟，不太确定地问：“杨清越？他怎么在你那里。”

林唯悠看了看杨清越：“对，是他。”

他俩刚才聊得火热，以至于他都忘了说杨清越今晚在他家。

而杨清越略一琢磨，就反应过来了，感情电话那头的人还认识他呢。

“林哥跟谁打电话呢，我认识？”

“认识，是铭哥。”

“什么？！”杨清越震惊，重点也抓得很准确，“你俩为啥三更半夜还在打电话？”

他这一惊一乍的动静，余夏铭听得一清二楚，在那边回了一句：“你没跟他说我们俩的事？”

“没说，我以为他知道呢。”林唯悠没说，一是因为今晚没机会提，二是他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余夏铭来告知，所以他就没说。

“我忘了，没来得及。要不我现在跟他说吧。”余夏铭真没想起来这回事。

杨清越满腹狐疑，可惜林唯悠没开扬声器，也不知道余夏铭在那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笑了笑，把电话递给了过来：“你俩聊吧，我去洗澡。”

杨清越接过电话，上来就问：“什么情况啊大佬。”

“你觉得呢？”余夏铭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

“你俩，”杨清越压低声音，“有情况啊？”

“最近有点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一声，”余夏铭停顿了一下，换上了郑重的语气，“我和唯悠在一起了。”

“我……”杨清越差点就爆了粗口，急急刹住了，随后震惊转换为强烈的欣喜，“可以啊，太好了铭哥，恭喜你们，希望你们长长久久！”

“谢谢。”余夏铭不认为自己的感情需要谁的认可，可这会儿听到好朋友的祝福，还是挺感激，“怎么感觉你比我们还高兴呢。”

“我就是很高兴啊，你俩挺合适的，都是很好的人。”杨清越感慨，“你要是早点跟我来猫耳云，说不定你俩还能早点搭上线呢。”

“也不一定吧。”

很多人在恋爱后都会说，后悔没早点认识对方。他却不会这么想。

如果他在更早的时候去了猫耳云，认识了林唯悠，可能也就当他是个长得挺帅的调酒师，不会有别的交集。恰好是今年，林唯悠当了志愿者，他也临时被叫去他们社区开讲座、义诊什么的，才有加深了解的机会。

更何况，他们的心境跟以往的也并不完全一致，如果在更早的时候认识，很难说他们对彼此的看法会不会有改变。

生活就是由很多偶然组成的，缺了任何一个，也许就会把他们引向不同的道路，所以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刚刚好。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什么时候就是最合适的。

“不说我们了，倒是你，怎么会在唯悠家里？”

杨清越的笑容随着这句话僵在了脸上，余夏铭看他迟迟未应答，又问了一句“还在听吗？”

杨清越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李枢来找我了。”

余夏铭听到这句话，也沉默了，没想到还能从杨清越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上次我约你出来喝酒吗，那天，我在他朋友圈里看到了他的订婚消息。”

余夏铭记得，那天杨清越还喝醉了，他当时问他怎么回事，他还不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事。他“啧”了一声，问：“那他现在来找你是什么意思？”

时针拨回今晚10点，杨清越收到了李枢的消息。

“清越，我回楚庭了，最近有没有空，我们见个面吧。”

杨清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对方叫的确实是他的名字。

他们有多久没联系过了？5年多了吧，即使他们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他不是很懂李枢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当面给他发请帖？

就那么缺他这份份子钱？

还是想让他彻底死心？

至于吗，这么些年，他也没打扰过他吧，一定要这么诛心吗。

他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秉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他当即就应约了，也算是给自己的这些多年一个交代。

杨清越一开始想约在猫耳云，但是猫耳云有个问题，他们店里没有包厢。之前他还问过林唯悠为什么不设包厢，他说当初装修的时候就没想着弄，怕万一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们看不到，也有不少酒客都跟他吐槽过这一点，可他也没管，爱来不来。

最后，李枢提议去另一家酒吧。

到了酒吧包厢，杨清越坐下后，李枢笑着说：“清越，好久不见，你没怎么变。”

他的神情很坦然，仿佛他们中间并没有隔着毫无联系的五年，也没有他出国前，杨清越那一场失败的告白。

杨清越客气地回复了一句“你也是”。

接下来他们又闲聊了几句，问问工作生活的近况，无非是一些客套话。五年没见面，也没联系，工作也不是同一个方向，他们实在没有太多话说了，气氛也很快就冷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枢抬头问：“清越，你这些年有谈过恋爱吗？”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杨清越，像是很想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杨清越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他觉得李枢的神情有些奇怪，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了一句“没有”。

李枢听到后，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为什么？”

“没遇到合适的。”杨清越没说是因为还喜欢他，他不想自取其辱，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那......”李枢顿了一下，“要不你重新考虑一下我呢。”

“什么？！”杨清越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李枢，“我没听错吧李枢，你够胆再说一遍！”

杨清越的反应与李枢意想中的完全不同，以至于他慌了下神，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他想，如果他们要重新开始，那必然绕不开他们的当初的结束，所以他旧事重提：“对不起啊清越，当初是我太过分了，那时候，我没有勇气接受你的感情。现在，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不是已经订婚了吗？”杨清越还没忘记他朋友圈里晒的订婚宴呢。

“已经退婚了。”李枢苦笑着说。

“为什么？”

“家里人介绍的，没什么感情基础。她本来也不喜欢我吧，我不太清楚。反正我答应跟她订婚，只是因为她长得很像你，但是订婚之后，想到以后就要跟她过一辈子，我发现我接受不了。”

杨清越一脸不可置信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之后，才意识到你喜欢我？”

李枢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没听错吧。当初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说你是直男，你接受不了同性恋。好，性向不同，没办法，我不勉强你，我接受，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想过再打扰你。你要订婚，我也祝福你，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你喜欢我？”

“不是，”李枢连忙解释，“我以前就喜欢你，只是当时的我意识不到，现在我已经很明确了，我真的喜欢你。以前不想往这方面想，也是因为我家里跟你不一样，他们不太能够接受我喜欢男的。”

“那他们现在接受了吗？”

李枢没说话，但杨清越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根本就没让家里人知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你是想跟我偷偷摸摸地在一起，还是怎么样？你又哪来的底气觉得我会答应你。”

“因为你还喜欢我。我看到了，你现在不是很爱喝苏格兰威士忌吗，那是我教你的喝法。你心里还有我，对吗。”李枢忍不住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你怎么知道我喝什么？”杨清越随即反应了过来，厌恶道，“你跟踪我？”

前阵子他去猫耳云的时候，是察觉到像有道视线一直跟随着他，但他没太在意，毕竟酒吧里人那么多，被哪个人看着也很正常，却没想到会是李枢。

“不是特意跟踪，只是恰好跟朋友在那边喝酒，见到了你。”

李枢走到杨清越身边，想拉他的手，被他避开了：“你等等，别说话，等我缓一缓。”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对方的字字句句都充满了荒谬感，让他仿佛失去了阅读理解的能力。他不知道李枢这5年经历了什么，他只是觉得他看起来是那么地陌生，再无半分他当初喜欢的样子。

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理清了头绪。

“李枢，我承认，我是喜欢你，这5年也惦记着你，但你今天来这么一出，我接受不了。很抱歉我不能够跟你感同身受，也不能理解你从直到弯要做多大的心理建设。在我看来你就是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我对你的好你全都也接受了，最后在我跟你表白的时候，跟我说你不能接受同性恋。你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你要是想辩解，你要面对家庭和社会施加的压力，所以你当时很纠结，你需要时间来考虑。好，我觉得没问题。但你的应对方式就是头也不回地去国外，没再跟我说过半句话。我在你跟前嘘寒问暖的时候你不喜欢，现在突然跑出来跟我说当初就喜欢我，你信吗？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你会舍得晾我一个人那么久？5年，整整5年，你都对我不闻不问。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会跟别人在一起吗，还是说那正好遂了你的愿，你也不用纠结了？”

“我......”李枢想说话，但杨清越没让。

“你别急着反驳，先听我说完。”

“让我猜猜，你其实也没那你说的那么喜欢我。你不过是恰好知道我还喜欢你，觉得你可能这辈子遇不到像我这么喜欢你的人了，你才想着要试试对吗。反正你家里人也不知道，跟我试过了，发现同性恋也没那么好玩，回头又能瞒着所有人，过上娶妻生子的幸福生活，对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听到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会满心欢喜地感谢你啊。”杨清越冷笑，“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站在原地等你的安排？”

李枢的脸色白了又白，神情流露出了几分痛苦，可在杨清越看来，却虚伪至极。

以前人家跟他说千万别爱上直男的时候，他还偏不信，跃跃欲试地要挑战万难。在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得到对方的一句“喜欢”的时候，他是想放弃了。可是他又那么好，让他觉得谁都无法替代。

可是几年过去了，曾经求而不得的人在他面前撕开了一道希望的裂缝，反而将他这么多年的执着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了脚，杨清越觉得自己全身都冷透了。

“我要说的已经都说完了，先走了。”杨清越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别走，你听我解释。”李枢拦住了杨清越，嘴巴张了又张，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反驳杨清越。

他不否认当初对他是有点好感，也享受那种有个人满心满眼里都只有自己的那种感觉，可那点好感不足以让他做出离经叛道的选择。

在国外的这几年，他从来没想过联系杨清越，他是真的想一刀了断。然而事与愿违，越想忘记的人，却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在订婚后，看着对方跟杨清越有几分相像的脸，他后知后觉，再怎么像，也不是本人。

他一时冲动退了婚回了国，却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杨清越说的时候，就先在猫耳云意外遇见了他。

他承认，在知道杨清越还喜欢自己的时候，他是抱着点侥幸心理的，所以才急急忙忙地约了杨清越见面。他本来也以为他们会顺顺利利地在一起，他没想过杨清越会不接受，以至于他完全无法应对现在的状况。

杨清越看着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真的烦透了。

“老实说，我宁愿你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

起码，还是他当初喜欢的样子。

这句话一出来，李枢就知道，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他颓唐地低下头，没再对杨清越的去向多加阻拦。

杨清越看着他，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丝从前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李枢以前的百般好，不过是因为他盲目喜欢，所以看向他的每一道目光都自带光芒。这么多年，他执着的也不过是自己想象中闪闪发光的李枢，而不是真实的那个他。

杨清越没理他，直接走人了。

走到酒吧外，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