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林唯悠这一觉睡到了中午,他打开外卖APP点了外卖。
在等外卖的时间里,他简单洗漱后,将客厅的空调温度调低,打开了投影仪,选了一部老电影看了起来。
调酒师这份工作注定了他能够每天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说不上特别精彩,但也足够丰富。工作之余,他的生活倒是简单得很。
因为下班晚,所以一天基本是从中午开始的。下午的时间,除去在固定的时间里给酒吧的学徒做培训之外,他一般就是在家待着之间选择,偶尔会跟同行聚个会,聊聊行业动态、流行趋势,切磋一下独创配方之类的,现在还多了去社区为老服务中心这个选项。
大飞经常说他的日子过得就跟提前退休了一样,可他觉得没什么不好,轻松又自在。
电影看完,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林唯悠的视线从幕布转移到了窗外,乌云压顶,又是会下大暴雨的一天。
今天还是不出门了吧。
刚做出这个决定,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余夏铭。
“铭哥,怎么了?”
林唯悠的语调因为惊讶而明显地上扬,他们加了微信之后,对话寥寥无几,更别说语音通话了,所以他下意识以为余夏铭出了什么事,可就算他有急事,该联系的人也不是他啊。
好在只是他想太多,余夏铭说的跟他纠结的完全是两回事:“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下午有没有空,朋友家里种的荔枝熟了,我帮衬了一下。吃不完,你来拿一些吧。今年第一批,中午刚送过来,挺新鲜的。”
听他这么说,林唯悠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乌云,思考到底要不要出这趟门。
电话那端的余夏铭看他不作声,还担心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接受,所以又说了一句:“是上次木棉花的回礼。”
林唯悠的注意力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想着反正也不远,一路上都是开车,在室外的时间不会有多长,去就去吧,所以就应下了。
车刚驶出车库,就开始下起了暴雨。
等红灯的时候,看着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林唯悠“啧”了一声。
这荔枝可真有排面,连暴雨天我都愿意亲自去接它。
到了余夏铭办公室后,他站在门口往里看,只有一位医生在处理工作,便问:“你好,请问余医生去哪里了?”
那位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好,是林先生吗?余医生出门诊去了,他要给你的东西在这里。”说罢便起身,带着林唯悠往里边走。
林唯悠正纳闷她怎么一眼看出来他是谁,医生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余医生出门诊之前,跟我说待会儿有人来找他,姓林,让我帮忙接一下。我说,来找你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姓林的。他说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我刚才一看你就知道是他说的人。”说着说着,又多看了他两眼。
“哈哈,余医生说得太夸张了。”被人夸长得好对于林唯悠来说是家常便饭,余夏铭也不是没当面夸过,但从别人口中听到和当面夸还是有些不一样。
医生说:“是吗,我倒是觉得说得挺对的。”
林唯悠发现路过的每张办公桌上都有一把荔枝,看来余夏铭是给每个人都分了。
办公室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放荔枝的角落。
医生指了指,说:“喏,就这些。余医生让你都拿走。”
林唯悠一看,愣住了。
铭哥真是说得客气,说是一些,实际是两大箱。
“三月红”是楚庭本地的最早熟的荔枝品种,因为在三月底成熟而得名。最先上市也就意味着价格不低,更何况今年雨水多,荔枝收成算不上好,这么大的量,一定花了不少钱。
林唯悠想当面向余夏铭道个谢,可是想到他现在一定在忙,最后就只在微信上说了。
荔枝不能久放,趁着新鲜才最好吃。这么多,他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所以他拿了一箱到大飞家,另一箱打算拿到酒吧里和员工一起吃。
大飞今天刚好在家,接过荔枝的时候还诧异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买荔枝,而且还是这种暴雨天,你居然会出门。”
“余医生送的。”林唯悠换了拖鞋,和大飞一起往客厅走。
大飞短暂地回想了一下,问:“上次跟杨清越一起来的那个余医生?”
“对。”林唯悠去倒了杯冰水,喝下之后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他人还挺好。”大飞在厨房里洗荔枝,突然探头出来说了一句。
“是挺好。”
尽管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但林唯悠还是不太想在背后议论余夏铭,于是硬生生换了个话题:“方怡呢,还没下班啊。”
一听到方怡的名字,大飞什么也顾不上了,把洗好的荔枝端到客厅,放在餐桌上,坐下就开始抱怨:“还早呢,我只能独守空闺,可怜死了。”
林唯悠不用仔细听,都能知道大飞会说什么。
他装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手上却没闲着,拿起一颗荔枝剥了壳,往嘴巴里送。果肉肥厚,细嫩多汁,甜中带着一点点的酸,味道还不错。
而此时此刻的余夏铭正在门诊室里专心看周女士的检查结果。
周女士是从外地过来的。前两天在家喝水的时候,水杯突然从她手中滑落,摔得粉碎。起初她以为只是手滑了,可当她蹲下打算收拾玻璃碎片时,才发现左手完全使不上劲。
去了医院后,医生诊断为早期的吉兰-巴雷综合征。她没听说过这种病,便追问了几句。可那个医生说了一大堆都是专业术语,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午又去了另一家医院,没想到另一家医院又给出了另外一种诊断结果。
两个医生说的都不一样,她不知道该听谁的,也不敢再耽误病情,连忙坐高铁奔着楚庭二院来了。
两次去医院的诊断结果都不同,说明其中一方是误诊,又或者两者都是误诊,还存在着第三种可能。
接诊的时候,余夏铭给她做了基础的体格检查,看看她的肌力、肌张力等情况,又看了她的诊断书,问了她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发病前一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判断出她的症状跟这两种疾病的症状都有相似之处,但缺少了最关键的判断指标,两者都是误诊。
可周女士具体得了什么病,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所以余夏铭让她去拍了肌电图,做脑脊液检查。
将检查结果递给余夏铭后,周女士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既怕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又怕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余夏铭看了检查结果后,很快就有了判断。他清了清嗓,对周女士说:“周女士,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我判断你患的是臂丛神经炎,你看这里......”
用浅显易懂的方式向周女士说明了他的判断依据后,余夏铭给出了患者最关心的回复:“你的症状比较轻,通过吃药就可以治愈。”
周女士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下意识地回了一声:“那......”
不知道怎么的,又不继续说了。
余夏铭把她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耐心地引导:“怎么了?有什么疑虑可以直接说。”
他的语气放得很轻,听起来很真挚,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周女士皱着眉头,犹豫地问:“那我怎么知道你这次是不是误诊呢?三次结果不一样,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说完,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沮丧。
神经内科的发病原理太复杂,许多不同疾病的症状又有相似之处,忽略其中一个细节就有可能误诊。如果遇上粗心大意或者经验不足的医生导致误诊后,真的是对病人的二次伤害。不仅延误治疗,也容易丧失对医生的信任感,不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
不过余夏铭也没多说不该说的,只是把诊断书和今天的检查结果挑重点仔细地说了一遍,包括会误诊的原因和确诊臂丛神经炎的依据等。
可能是因为他说得既详细又通俗易懂,周女士很快就听明白了,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问:“那如果只吃药的话,大概多久能好呢?”
“如果你配合治疗,按时吃药的话,一周左右就能痊愈了。”
余夏铭一边说着一边在电脑上写处方,还不忘叮嘱她:“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劳累,以免加重病情。”
周女士听了之后点点头,接过单子,对余夏铭说了句“谢谢医生”就离开了。
余夏铭见过不少像这样在别的医院误诊后又转来二院治疗的病例。有的确诊后经过治疗很快就好转或痊愈了,而有的病患在确诊后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遗憾离世。
太可惜了。
被叫到号的下一个病人很快就进了门诊室,余夏铭收拾好心情,继续为病人诊治。
门诊结束后,已经下午5点半了。虽说是正常下班的点,但实际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好在今天的事不算太急,所以余夏铭决定先去食堂吃个饭,再回来加班。
吃过饭后,他才拿出手机处理这一下午的消息。
顺着消息列表往下划拉,余夏铭看到了林唯悠下午给他发的“谢谢铭哥”,估计是因为荔枝的事。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让他都有些不知道回什么好,过了那么久再回一句“不客气”也挺奇怪。
算了。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转身回办公室继续处理公事。
下班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
余夏铭摸出手机,林唯悠的消息也在这一刻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