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你准备了多少？”将人结结实实地压在沙发上，何婧居高临下问道。

“啊？”一头卷毛轻微地颤了颤，那双浅色的眸子瞪得老大，“我我我，十十几万。”

“哇唔……”坐在一旁看戏的吃瓜群众蒋某某、徐某某以及A某，顿时齐齐鼓掌，发出一声惊叹。

何婧甚感意外地“呦”了一声，然后上下打量着合音：“看不出来嘛，小兄弟还是个隐形的小土豪哎。”

“不不不是，”合音想要摆摆手，奈何何婧与他离得近，要是抬手指不定就会碰到某个不能描述的部位，因此只能保持双肘撑着上身的姿势，连连摇头，“姐你先起来可以吗？”

“小样。”何婧失笑，而后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蒋飞羽一脸佩服：“大大你真的好厉害啊，明年才毕业居然有这么多存款。想我大学这四年就存了几千块，毕业一出来就全没了，怎么花的都不知道。”

合音坐直了，不大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大部分是奖学金还有参加一些比赛拿到的，平时蒙头写故事，所以花销不大。”

对于大多数大学生来说，拥有十几万存款几乎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可是学生眼中的这笔巨款放在拍摄一部短剧面前根本不够看，即便主演不要片酬，然而摄像、场地、服装、群演、后期等等每一项都需要昂贵的支出，更别提成品制作好后的上星或者上映，各项打点绝非十几万能够解决的。

何婧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扫了眼围坐着的众人：“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要先和大家好好地谈一谈。”

话音一落，原本还在交谈的几人立刻噤声。

“之前大家一起学习一起玩，一起在为《雁川》接下来的拍摄做努力，这些话我就都没说，可是现在课上得差不多了，周六，也就是明天就要去学校听戏曲学院的老师讲课了是吧？那也就意味着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不能由着大家继续这个状态下去。你们都还小，像合音、季淮都是大三，飞羽刚毕业，所以可能对拍摄影视作品的理解和我们这些在圈里的有所差别，我现在要扮演的就是一个打碎象牙塔的坏人。”何婧难得慢条斯理地说话，这样的她还真有几分气势。

“每一部作品都是用钱堆出来的，不管观众觉得这是一部良心剧或者说是一部烂片，它们的共同点就是背后都是钱。也别觉得这话俗，这是事实，没钱还真干不了事。老实说，合音为这剧准备的金额还挺出乎我的意料的，我开始以为可能只有个十万八万的，十几万还行，不过真不多。”说到这儿，何婧双手一拍，然后交握在胸前，她转头看向合音，问，“合音你说说，你对后头的拍摄是怎么安排的？我不认为你是一个脑子一热就瞎干的人，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对吧？”

万万没想到话语权突然交给自己的合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室内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他后才后知后觉回答：“有有有。前期戏班里的戏份去山东的东阿影视城拍，主要的演员就谢影姐、飞羽和Anni，季淮最后过去就行，拍到盛岱川救下如雁的时候估计北方也该下雪了，能省下不少钱。至于剧里的其他角色，我打算就在影视城外找群演。还有戏班里奏乐的老师傅，这个我和外婆的一些同事已经聊过，所以这一方面在选角上不用担心。后期如雁和盛岱川的戏份都是在山上，开销不会特别大。”

“摄像呢？这是最重要的。”尽管合音的这一番话听起来有那么点能安抚人，但何婧仍旧不满意。

“摄像的话我同学能帮忙。”合音瞬时有了底气，说话时眼睛都微微发亮。

蒋飞羽插了句：“你同学是摄影专业的？”

“嗯，他们是一个团队，很有经验。”

“那服装呢？”何婧继续朝他抛出难题。

合音有些不解，毕竟在他看来这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因此略显诧异地回答：“外婆那里啊……”

忘了这小子还有这个和开挂一样的助力。何婧思忖了半天，照这么说下来，似乎除了钱不够之外还真没多大问题了。

众人盯着沉默的何婧，然后看着她起身去拿包，随后拿了一个文件夹回来：“合音，过来。”

客厅中的四位门外汉只能听着何婧与合音的讨论，其间还时不时夹杂着何婧打电话向他人求助，由于听不懂且帮不上忙，四人只能默默看剧本，默默对戏。

足足过了三小时，何婧终于放下笔，举着文件夹看了好半天，这才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一次召集众人：“按照一部剧情短片来算，并且减去大部分服装费，制作、制片以及发行六十万打底，合音投入十六万，还有四十四万的空需要填。影子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这一次，我代替影子的经纪人，也就是温祈，决定不收片酬，同时还将投资三十万。这三十万是我、谢影还有温祈共同投资的，温祈目前手头资金不多，我嘛怎么说也是个生意人，做事始终要考量风险与利益。所以剩下的十四万需要你们看着解决了。”

听完何婧的这番话后，蒋飞羽和徐季淮一时间都产生了一种退缩的想法，可是看着合音，又想想这几天大家的努力，就有些纠结了。Anni不用把她算在内，她归合音那儿，而且人家一个小孩子也不能让她投资吧。他俩对视了几眼，心里暗暗算了笔帐，对半后七万，究竟砸锅卖铁能不能拿出来？而且，拿出来后会不会付之东流？

合音琢磨了会儿，可是既不好意思开口让大家掏钱，也不好意思回家找家人要，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对了，这几年网上不是有那个众筹吗？要不然大大你在网上把小说发出去，立个项什么的。”蒋飞羽头脑转得快，没多久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不行！”合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小说不能发。”

何婧哭笑不得：“怎么就不能发了？之前试镜邀约你不原著剧本都发了吗？”

合音忙解释：“只有谢影姐的那一份有，其他人的都是简介。”

“那这样的话众筹没法发起吧？除非有个能保证你确实是要拍剧的人做噱头，让网友都相信。”蒋飞羽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合音一听就望向了谢影。

何婧瞬间怒了：“影子这时候正在风口浪尖上，你让她众筹？说句不好听的，你的事业是事业，影子的难道就不是了？我们不是慈善家，况且一来这不是国家的公益广告，二来不是大ip的客串，没名没利可图的，我们已经做到极限了。”

谢影起身走到何婧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经过这么半天，她其实也想了许多，当初接下邀约看似主要原因是公司压迫，实际上她自己也想利用这个机会再逼一逼不知来历的敌方，诱敌现身。可是时至今日，她深知这么一部剧并不是她能当做工具的，因为实在是包含了合音太多的心血与希望，她怕自己演不好如雁这个角色，或者因为她而导致作品无法上映，那么所有人的付出都会白费。正想开口劝说散了这个剧组，却见合音拿起手机径直走向了另一个客厅。

“他还来脾气了？一言不合就走人？连句话都不回一个？”何婧简直气得血压都要升高。

“他家教极好，定是有急事。”谢影坐在沙发扶手上，低声安抚道。

“婧婧姐姐是和哥哥吵架了吗？”Anni怯生生地拉了拉何婧的衣摆。

何婧一见这福娃长相的小姑娘顿时就消了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呢，我生自己的气。”说完又没忍住补充道，“不过你哥真挺蠢的。”

当她俩在交谈时，谢影去打开笼子抱出了小猫，而后返回到何婧身旁，将猫放到一脸懵逼的何婧的怀中：“撸撸毛。”

“哎呀，你是不是傻，撸猫干嘛呀！”何婧笑出了声，下一秒口嫌体正直地抬手覆上猫背。

几分钟后，温祈回到公寓。

见众人一反常态，他不由得询问：“出去一上午，回来什么都不对劲了，请问是不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我退出去重开一次？”

何婧给了他一白眼，没有理会。

由于事情有一点复杂，大家也都在思索该怎么长话短说，因此竟出现了短暂的安静。见差不多到饭点了，温祈也没等人来解释，掏出手机就拨了出去：“您好，今天照旧。”

何婧终于理他了，抱着猫猛地站起身：“哥！你要人命啊！”

温祈纳闷极了，但抬眼一看，不光是何婧，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于是捂住了话筒，悄悄问道：“你们吃腻了？”

何婧迅速点头。

蒋飞羽用力点头。

徐季淮和Anni附和点头。

谢影摇头，算了，谢影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温祈了然，对着电话那边抱歉地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接着从茶几下翻出了几张外卖单：“香锅、火锅、烤鱼，你们想吃什么？”

何婧面无表情瞅着他：“让一群靠脸吃饭的人吃这些啊？很厉害嘛。”

温祈沉默。

这时，合音兴奋地冲回了客厅中：“我借到钱了！”

“好巧，我也借到了哎。”蒋飞羽歪歪脑袋挥挥手。

徐季淮看向他点点头：“我也。”

谢影微微一笑：“加十万。”

合音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涨。

何婧受不了这群人的反应，提高了音量：“友情提醒，为庆祝全员带资进组，我们中午喝芥菜粥！”

厅内猛然陷入沉沉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