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松得知秦慕琅前去张夫人处请安，行妾室之礼后，只回了句知道了。

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牧云格】【秦慕琅】

他承认那一夜他的确有些急，他只听了句【我愿意，我就是她。】便忘了之前的疑虑。现在想来，当晚她的确说了些什么，幼稚的秦慕琅。李若松在秦慕琅的名字下，写下幼稚。算计的牧云格，他又在牧云格下写了算计两字。后又填了【勾引】两字。

他开始复盘，自己和这两个女人的种种。他想把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给这两人归归类。

但他发现，这个女人实在复杂，也许上一秒幼稚的可笑，下一秒就步步为营的让他可怕。

但那一晚是谁？他默默的在牧云格旁打了个勾，是她，应该是她。

这时，江宁进来了，“夫人带着秦姨娘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李若松没有听出江宁的潜台词，【老太太一定不会放过秦姑娘】，还是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江宁惊掉了下巴，心中感叹，【这男子忒无情】

李若松不是无情，在他看来，若是秦慕琅那个小傻瓜，定是会吃亏的，但是牧云格不会，她甚至能把她的母亲耍的团团转。所以他又何必担心她。

跟在张元容身后的秦慕琅很是想不通。张元容居然没有刁难她，眉毛都没抬一下的接了她递的茶。

秦慕琅庆幸，一抬头居然和张元容看她的眼睛对上。那眼神有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探究。她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却在看到她那眼睛时，收住了，什么也没说。

秦慕琅又来到那个厅堂，只是如今是早晨，厅堂还尚未点灯，显的有些暗。老太太高氏已经坐到她那中心的位子上。

张元容过去，刚想行礼，便被她一把扶起。高老太太双手抓住了张元容的一只手，摩挲道：“元容，委屈你了。”

张元容身子颤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高老太太继续摸着她的手道：“老大这次是做的不像样子。连我都被气的一整晚没睡的着。”

这话在秦慕琅听来，高老太太极尽讨好张元容。不愧是阁老家的女儿，婆婆都得护着。

就在高老太太拉着张元容打算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之时，老太太又语重心长道：“不过，你看这府里里，就你家大院人丁最是单薄。也该添个人了，再来一些孩子，热闹热闹。”

高老太太全程仔细的盯着张元容，见她垂下了眼睫，知她并不高兴。手上粘着帕子，指着跪在地上的秦慕琅道：“她刁蛮任性，是个惹是生非的。但幸好是你，若换了旁人定是管不住她的。

“今儿，她既然认了这个妾，给你敬茶，也算是给你低了头了。

"以后你该打打，该骂骂。若怕老大怪你，让我来。我还不信，我治不了她。”

高老太太的好话似乎并未打动张元容，她挣开了高老太太的手，“娘，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高老太太似乎话还没说完，愣愣的目送了张元容离开。

张元容既走，高老太太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再看到秦慕琅。终于知道气该撒在哪里了。

秦慕琅自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老太太的目标，还在幻想老太太接个茶走个过场。

但当她被人请上前，跪在高老太太坐下，一抬头看到老太太那漆黑的脸，才发现大事不妙。

但她此刻已经跪下了，众人还在看着，只能硬着头皮去取，婆子们用托盘递过来的茶。

她双手去拿，刚一碰茶托，便缩了手，把手在耳边搓揉。

“这么烫，是人喝的吗？”

端着托盘的婆子立刻不快道：“知道秦姨娘手嫩，没想到端个茶都嫌烫。还怎么服侍人呀。”

吉娜见状，知道其中玄机，已经开始拉秦慕琅了。

这若放在平日，秦慕琅绝对和吉娜摔盘子走人，老娘不伺候了。

但她突然看了看高老太太，眼神闪了一丝歉意后，便忍着钻心的痛，愣是拿起了杯子。此刻她的手已经宣红，但她眉毛没动一下，把茶举过了头顶。“请老夫人喝茶。”

高老太太一切看在眼里，这是她特意吩咐的杰作。但她也没想到秦慕琅居然哼都没哼一声。心中道【是条汉子，难怪老大喜欢】。

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高老太太接过那杯茶。但她却就当没看到，唤着婆子道：“三爷院子里来人了吗？”

婆子乖觉答道：“三爷的院子没人来呢，二爷院子里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陆陆续续进来了一帮子女人，她们都看到了双手通红举着杯子的秦慕琅，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这是下马威呢，便就都当没看见，自顾自的请安了。

秦慕琅的手很快麻木了，举着的胳膊也失去了知觉。但在她看来这些痛是有好处的，能让她忘了昨日耻辱。

用疼痛麻痹自己是最好的忘情水。

而且在这雕塑般的酷刑中，她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她嘴角浅浅弯起。

当小五爷来时，秦慕琅已经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手臂已经无力举起，一松，杯子摔在地上，噹的一声，化作了齑粉。

小五爷奔过去扶住了她，一摸额头道，“好烫，娘，快找个大夫来。”

高氏似乎见惯了这种苦情的表演道：“你今天的茶还没敬呢？”

秦慕琅听了，机械般的醒了，眼神迷离的唤着，“茶，茶，茶，吉娜，给我茶。”

吉娜听到唤她，走过来，摇了摇头，一把从小五爷怀里抱过秦慕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几个婆子在门口想拦住她，她看了看她们，伸出了斗大的拳头，眼神轻蔑的询问着，“谁来？”

婆子们相互看了看，识时务的让开了。

在吉娜怀里的秦慕琅，推着吉娜道：“放我回去，快放我回去。”

吉娜却当没听到，“老妖婆，看我明天给你好看。”

秦慕琅只能破涕笑了，任由吉娜把她抬了回去。

但第二日，她还是天色初蒙之时收拾整齐，先去张元容处请安，再去高老太太处请安。

张元容有事并不见她，回她一句，知道了，便打发了她。

而高老太太则每天乐此不疲的让她敬茶，她却从来没喝。

但她每日都去，任由高老太太摆布。以致高老太太都没了折磨她的兴致，心中暗骂【怎么还来，这般喜欢自讨苦吃吗？】

实话说现在她一听她又来了，心都有些颤。恨不得让人把她赶走。算了，她要跪着就跪着。

一天天这番跪着，秦慕琅脸色越发难看，人也瘦了一圈。若第一天人们还站在高老太太这边，到了后几日，人们都开始悄悄议论，老太太怎么这般无情，你看她的脸，还是人的脸吗？

其实秦慕琅不光每天去高老太太那里去自讨苦吃，还每天拒绝饮食。每晚点着烛火到天明。

吉娜问她：“你在等他吗？”

秦慕琅笑笑，睁着她那越发巨大空洞的眼睛，点头道：“嗯。”

“无可救药”

烛火终于燃尽，如烟般抽丝着自己的生命。屋子终于回归夜晚该有的样子。黑暗中的秦慕琅已经没有力气起来点灯了，她的气息微弱，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终于，有人朝她说了声，“你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