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上漂泊的日子算不上有多舒适,四处都是水声,还有不断摇晃的船体。
体制稍弱点的人就开始有些晕船了,再加上每次都得要个三五天才能靠岸,那些晕船的人可以说是个个都脸色白的发绿,一副去掉了半条命的样子。
小五也有些晕船,小脸惨白,嘴唇起皮,提不起半点食欲。
我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左右已经离我们来的时候的城镇已经有些远了,索性等下靠岸的时候带他去医馆瞧一瞧。
带着脚步虚浮的小五走进岸上的小医馆里面,地上摆了好几个煎药的小炉子。
煎药的小砂锅里面不断沸腾着,中药散发的特殊药材气味弥漫了整个药房。
即便还没看到大夫,小五这副虚弱的模样在空气中中药气息的熏陶下,也变得舒缓了许多。
医馆有些狭小,虽然当大夫的利润不错,但也不是常常有的赚。
这个年代,大夫这个职业要价高的很,普通人家有个小病小痛宁愿自己扛过去也不愿意找大夫,除非病入膏肓,不然也没什么人来。
即便来人也多是买些常用药材,少有要开方诊脉的时候。
属于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只见一个蓄着花白长须的老大夫坐在木柜台前敲着算盘,计算着进购的药材盈亏。
他的背后是整墙的药柜,看起来种类相当丰富且专业的样子,也让人感觉得到消费绝对不低不下来。
我背着小五走到了老大夫面前,态度恭敬的叫了声。
“大夫,您能看着给我家弟弟开点药不。他晕船晕的厉害,看着怪可怜的,后面还得再搭个几天船,我怕他顶不住。”
说着我还垫了垫背上的小五。
老大夫抬头看了眼,眼神示意我把小五放边上用来问诊的小桌那里。
他扶起小五的脑袋左右看了,小五因为长期晕船呕吐,原本圆润的脸颊也凹了下去,就连眼窝也有些下陷。
取了块压舌板,裹了层油纸就示意小五张嘴。
小五仰着头啊了半天,大夫才把他放了下来,然后提笔写起了药方。
最后开了两幅小半夏汤和一点补气血的药材,我才带着小五出了医馆。
看着瘪了小半边的钱袋子有些心疼,但是小五难受的样子更让我难受。
离再次出发前还有些时间,我又带着小五去市场买了篮橘子和几块生姜才慢悠悠的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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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管事一连几天都没有收到我和小五的音讯,终于是升起了疑心。
他把我们俩失联的消息上报给了薛教头那里,很快就派出了一波人去搜捕。
在‘窟’上层的某处书房里,薛教头正坐在书桌上翻阅着各地送上来的情报和日常的进出流水。
往常握刀时常有的锐利气息尽数收敛,仅剩一股文人气质浮于表面。
“你不去追吗?薛教头。”
带着些嬉笑的语气,葵九坐在书桌的另一边上,怀里抱着只白猫,一手给猫顺了顺毛。
可薛教头依旧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文书。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表情的葵九,此刻显得有些郁闷。
“你就真这么放心,就让这些人去找,不怕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他不死心的还想再激上一激。
薛教头只是把看过的这些文书重新分门别类的规整好,然后把该盖的章盖上,并没有分给葵九一个眼神。
只是淡淡地说道:“葵九,这些事情你难道比我还不清楚吗?不管跑到哪去,逃的多远,回来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收拾完手头的东西,薛教头靠着椅背是假寐了一会,最后补充道。
“若是光靠这些人就能把他抓回来,那才是真正的让我失望。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的自己回来求我。”
末尾,他的嘴角溢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你可真是恶趣味。”葵九摇了摇头,低头重新抚起来猫身上的白色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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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路上又晃悠了好几天,小五的情况在喝过药之后好了些许,但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离到我计划好的藏身之所已经不远了,仔细算来‘窟’那边多半已经察觉我出逃的事情了,说不定已经派出人来搜捕了。
只不过水路不比陆路好找,而且更容易被人察觉出异样,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来,所以应该还没那么快排查过来。
接下来只要在港口和码头上岸的时候藏得仔细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了。
我擦了擦小五因为难受而渗出的冷汗,心想着,等到了地方我就带着小五去我提前买好的院子里先藏他个十天半个月的,等风头过去了再出来过日子。
营生都想好了,在计划之时我就投了家酒楼做起了股东,老板是个实诚君子,就是没什么生意头脑。
等尘埃落定,我就带着小五好好经营这家酒楼,靠它舒服过一辈子不成问题。
两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船靠上了码岸,四周人声鼎沸,行来客往的。
我扶着脚步虚浮的小五踏上了码头,周围热闹的景象并没有卸下我的防备。
相反,我更加警惕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向四周撇了一眼。
如果,暗卫那边有刻意留意过水路的方向的话,应该会在码头安排一两个人来搜查。
果然,在离码头较近的位置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不去大声吆喝,却四处在打量路人。
他斜对角的菜贩子,蹲在角落窥视路人的行径也有那么一点可疑。
我对自己易容相当自信,剩下的只要不做出什么令人生疑的举止,就能蒙混过关。
我扶着小五埋头一路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一路提心吊胆的可算是到了之前买下的小院。
打了盆水,帮小五擦了擦,他晕船晕的实在是太厉害了,刚放到床上就半昏厥了过去。
我收拾完也回了自己房间歇下了,忙活了一天,我也有些心力憔悴。
之后的两天我就没再出过门,这个院子虽然是在镇上,但我挑的地方比较偏僻,周围住都是些穷苦人家,没什么串门的讲就。
因此,住进来不怎么出门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是个隐藏于闹市的好居所。
我每天都在重复着起床做饭,给小五喂吃的,休息这几件事情。
在计划之初我就在这个地方设计了一个储了许多冰块的地窖,在下面囤积了许多的瓜果蔬菜,都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
当然,这些冰不是从别人手上买的,在这个时代的人不具自己备制冰的办法,他们的冰块都是千里之外从雪山之巅连夜运来这处的。
不说路上的人工费,光是跑死的马匹都价值千金了,是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奢侈资源。
和他们不同,我利用前世在网上见识过的制冰古法,给自己亲手打造了这个冰窖,这也是我为什么有信心能经营好手上这家酒楼的原因。
我摸了摸小五的脑袋,他这两天一直在出虚汗,醒来的时间也短。
话说,晕船有那么难好吗?
我有些心生疑窦,暗碍于薛家暗卫对我们的搜捕还没结束,只能再观察两天。
我尽量给小五多煮了些粥和姜汤,方便他消化排汗。
之后两天,小五的情况依旧没见转好,反而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若是刚到这的两天,至少还能下床走动,而现在却是连起身都显得费力了起来。
这要还是看不出问题来,我就只能说白长了脑子了。
顾不上有没有被发现的风险了,我连夜把小五卷着被子背到了当地的医馆,敲响了医馆的大门。
“大,大夫,您赶紧看看我弟弟到底怎么回事了吧!他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我气喘吁吁的站在老郎中面前。
刚披着外套出来的老郎中顾不得发火,连忙叫我把人抬到床上,他抓起手腕仔细地切起了脉来。
只见他两指紧紧的按在腕上,拧着眉头,神情越发的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撤下了探脉的手,长吁短叹到。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脉象弱到几乎切不出来,若不是看着他还喘着气,我都快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眯着眼,拈起胡须思索着。
“他这脉象不像是与生俱来的弱症,倒像是在后天的某个时期骤然持续滑落,靠着某些东西才维持着体内五行的平衡,但是最近是因为缺少了□□的东西,所以身体彻底垮掉了。”
看着郎中苦思冥想的样子,我心底一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薛家对小五下了毒。
但若是下毒,出事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人才对,到底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这时,当初在接下地阶升阶任务的场景再次在我脑海浮现,我忽然想起了那瓶从管事手上拿来的奇怪补药。
之前一直因为忙着任务和筹备逃跑花出了太多精力,以至于我忘记了去调查这瓶药的底细。
我连忙跑了回去把那瓶药找了出来,递给了郎中瞧。
郎中先取出了一粒药丸放在鼻底嗅了嗅,然后又是取出小刀刮下了点粉末放进了嘴里。
他闭着眼念叨着。
“人参、黄芪、白术、当归、熟地黄......”
越到后面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如何?大夫。”我有些紧张,生怕里面是含着毒的东西。
好一会儿,郎中才思索完了。
对着我说道:“里面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大都是一些补药的成分。除了一些我认不出的品种,不过观其药香,尝其性质,感觉也是针对行血补气的良药。与你弟弟体虚之症而言,是极为有用的。”
而后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对我继续道。
“药是好药,但就是这些药的用材都过于珍贵稀有,甚至有些成分,连我这个行医数十年的大夫都闻所未闻。”
我有些诧异道。
“这些,真是补药?”
郎中肯定道:“货真价实。你弟弟只要长期服用,或会好转。”
“或?”我有些紧张,这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你弟弟的体虚之象本来是通过某种药物制衡下才维持住微妙的平衡,但是因为一段时间的缺药,体内的平衡被打破了,撑住身体的根基直接就垮掉了。”
他一点点跟我分析道,这个情况糟糕到他也拿不准主意。
“他现在就像是个破了口子的碗,你给我看的那瓶药就是向碗里倒的水。”
怕我听不明白,他换了个通俗易懂的方式跟我说着。
“他的身体要保证碗里的水在碗口平齐的位置才能正常,但是因为这个口子,你不管倒多少水都只是延长水位下降的时间,当水线下到正常的线以下的时候,人也就没了。”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转身对我说道。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是每天烧着真金白银来苟延残喘,还不如现在早点准备下后事,还能少遭点罪受。”
我一拳锤在了床褥上面,“怎么会这样.....”
一下子仿佛没了支撑,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床沿。
用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我问着郎中。
“他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郎中坐到药柜前的位置上,朝着我摇了摇头道。
“用上你手里的那瓶药来算,最多还剩个20多天。”
我攥紧了手里的药瓶,浑身被一种无力感缠绕。
“你也别光顾着看你的弟弟了,我前面观你气色也不是很好,干脆也过来让我切个脉好了。”
郎中转过头提醒了我一句。
我走到他面前,把手递给了他。
他用着同样的办法,对着我诊治了半天,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当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两兄弟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像是被什么虎狼之物一下子掏空了身体一般。要不是你身体底子比你弟弟好很多,只怕你现在也得躺在这床上面了。”
他叹了口气道:“当真是可惜了,两兄弟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一副短命之相。”
我把兜里的银子全部都给了郎中,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