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大师兄季苍站在林厌青身后,见她同时遭到其余三派长老的排挤,扶着额头倍感头疼。
那日师父在大殿宣布完大比事宜后,他就该在殿门外头发现季明话里不对的地方。
季苍原以为季明多少有听进去那些忠告,却没想到他转头就跑到四师弟那边。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撺掇四师弟说服二师伯当带队长老。
季明明知道,对于二师伯,师尊向来心存愧疚,只要她稍稍示弱,师尊就一定会让步。
结果由着二师伯乱来,沦落到现在这般处境。
天剑门常年居于四大门派末尾,地位本就十分尴尬,仙门大比上还闹出这种笑话,只怕名声更难挽回。
若是一直任由宗门声望扫地,天剑门未来只怕连四大门派之末的地位都维持不住,早晚要被人取而代之。
想到这,季苍眉宇微皱,略带责难地朝季明递去一个眼神。
季明见状,只是向他扬起笑脸,露出一副纯善表情。
季苍对此只得无奈摇头,长叹出一口气。
他们本是两月前从天剑门出发,按理来说,路上的时间十分充裕。
可就在刚离开宗门那会儿,林厌青忽然变卦,带着所有人向原定路线之外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东奔西走,林厌青抓着魔修消息死活不放,到处捣毁魔门据点,更是在闹市中四处抓人,逼问魔门弟子下落,扰得各处怨声载道。
虽说降妖除魔是我辈修士职责,却也不是在仙门大比这种重要时候该去做的事吧?
作为师侄,季苍能做的就是不断进言,劝解对方,但林厌青却半分都听不进去。
眼看离大比开幕越来越近,一行人就快要赶不上仙门大比的时间,季苍情急之下只能拔剑对准林厌青。
要是放在平日,他必不可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可事关仙门大比,更是牵连到宗门名誉地位,季苍已经无法再顾及孝悌礼仪,长幼尊卑,只能顶着事后领罚的风险,硬逼林厌青向云台山赶去。
当时情况十分混乱,林厌青得知魔修所在位置,执意要缉拿魔修,但那处地方距云台山极远,一旦前往那里,势必会错过大比,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季苍已经做好忤逆师伯,将林厌青绑去云台山的准备,双方也都展开架势,下一秒就要打到一起。
好在季明带着消息回来得及时,告知那处据点是个假情报,真正的魔修已经被他们赶向云台山。
不然,季苍就真要把林厌青绑到云台山,然后回天剑门自请责罚。
知道魔修正向着云台山逃走,林厌青自然不再反对季苍的意见,决定启程前往仙门大比。
不过因为一路上耽搁太久,即便他们昼夜兼程,紧赶慢赶,最终还是在大比开幕后才抵达。
别说门派排场,他们风尘仆仆地过来,连休息都不曾有过,皆是疲惫不堪,全都在强撑精神,维持体面。
如今听到看台上传来一片唏嘘声,饶是季苍这般豁达的人物,也忍不住尴尬起来。
罢了,罢了,他就该是天生的劳碌命。
季苍揉了揉眉心,抬眸朝林厌青看去,眼中尽是道破红尘的沧桑。
毕竟,整个天剑门如今能靠得住的,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他总得想办法撑住宗门最后一丝颜面。
“二师伯和师弟们啊,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些呢?”季苍此刻扶额,在心底发出声无奈的感慨,“这个家没我迟早要散。”
至于林厌青那边,在听到那片唏嘘声时,便朝下方看台瞪去,神色狠厉,完全看不出半点心虚,仿佛将这场迟到看得理所应当般。
她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自然引得修士们纷纷嘲弄。
“这种人也能过来主持大比吗?四大仙门该不会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找不到,随便拉个人凑数吧。”
“你们认得出她是谁吗?我记得上次天剑门来的长老应该不是她。”
“萸荼真人?这个名号我还真没听过,不过姓林的话我多少知道是谁。”
“是天剑门所属势力中为首的那个林家吧,看样子又是个仗着世家背景走后门的。”
“噗呲——————看来这天剑门也快完蛋了,居然被世家架空,由着个二世祖在仙门大比胡闹。”
听到台下众人的讥讽,林厌青脸上那副矜傲表情几乎碎裂,面色一沉,对着那群人便大喝出声:“一群无礼之辈,连我萸荼真人的名号都没听说过,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姓林又如何,我如今的地位身份皆是靠着自己挣来的,岂像你们这群无名废物,阴沟里反复翻腾个几百年也折腾不出半点名堂!”她一双美目圆睁,抬起手就猛然向前一挥,气势十足,呛得台下那些人哑口无言,噤声回避。
季苍见林厌青将局面稳住,方才缓缓松下一口气。
刚刚他差点以为林厌青又要不顾身份,大闹会场,下意识就捏起一把冷汗,已经做好动手拦人的准备。
如今见她进退有度,不忘维持长老风仪,季苍也是放心许多。
或许,师尊放二师伯出来也不全是顾及私情,亦是有自己的考量在其中。
阁楼露台下,随着一众修士的哄闹声传开,人群中有一道灰色身影下意识拉了拉斗笠,露出截苍白手腕。
斗笠下,一对赤色眸子微微一紧,眼神中满是忌惮。
他正是潜伏到仙门大比上,蓄意完成魔族复兴谋划的左护法——————魔修莫缘。
莫缘朝阁楼上方的林厌青偷偷瞟去一眼,神情厌恶,言语中尽是不悦,“啧,真是阴魂不散的女人。”
两个月前,林厌青四处追赶找寻的魔修就是他。
拜林厌青所赐,莫缘在修真界边角各处设下的临时据点被不断拔除,差点波及到自身。
他本想借着魔族谋划开始之际,在修真界各处游历,暗自搜寻薛惊澜的下落,结果半路遇到林厌青在追捕魔修。
为不暴露身份遭到尊上怪罪,莫缘就只能埋头四处躲避追查。
未曾想这疯婆娘就跟看穿他行程一般,一路紧跟而来,要不是他此次出行并未告诉任何人,险些就要以为魔族中藏有修真界的内鬼。
如今好不容易潜入仙门大比内部,想不到又跟她撞上,气得莫缘起手就想算上一卦,看看他跟这女人到底有何因缘,如此犯冲。
“左右都已经潜入进来,那就暂且饶她一命,”将阴狠的视线收回,莫缘重新埋头藏于人群之中,心中暗道,“不过是个金丹期的女修,待尊上命令下来,连着她那些碍眼的弟子一道顺手铲除了便是。”
“但是,少主啊,你究竟身在何处呢?”莫缘朝看台上的一众修士扫去一眼,神情幽怨,随后默默勾起殷红的嘴唇,“会不会就藏在这群散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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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山赛场上空,薛惊澜浑身一颤,整个人有些慌乱地在飞剑上左右打量。
我看到这幕,不禁感到诧异,赶忙出声询问:“发生什么了,紧张成这样?”
薛惊澜只是额间落下一滴冷汗,神情有些恍惚地回答:“不清楚,可能是错觉吧。”
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笑着调侃道:“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天剑门那群人。”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们带队的长老可是姓林,跟那个林玄一样,是林家的人。”薛惊澜眸光一凛,警觉出声。
听到他的提醒,我脸上泛起一阵愁苦,如果可以,真不想和天剑门的人对上,尤其是那群林家人。
纠结许久,我最终给出答复:“还是先按兵不动吧,距离上次假死已经过去八年,他们看上去也没发现异状,黑市悬赏似乎也撤下了,我们要是贸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
“不过,今日预选赛结束后,你还是随我去一趟附近最大的城池,做好能随时撤离的准备。”依照过往的谨慎作风,我没直接对薛惊澜肯定林家人就这么放过我们,只是下意识安排起退路。
薛惊澜闻声也是点头应下,神情凝重,眸色一沉,默默抓紧我的手。
见状,我回握回去,笑着安抚道:“没事的,这次我们准备的很充分,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
正当我努力安抚薛惊澜时,阁楼那处也再次传来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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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阁楼上,沉默足有一阵的徐万青再次露面,主持起赛场秩序。
面对台下又一次混乱起来的情形,他于丹田运足气力,张口喝道:“静——————”
场内的喧闹之声瞬间停住,皆是被这一声静字所震慑。
依眼前景象,徐万青想要挽回先前积赞的士气已不可能,重新造势也是过犹不及,只能尽快开始大比内容,以免招来更多笑料,致使四派威仪扫地。
他将身前衣襟一抖,重新换上那副大义凛然的神情,仓促宣布道:“既然四大门派皆以齐聚,贫道便不再耽误大家的时间,本次仙门大比,就此开幕。”
“接下来的两日,诸位同道便在空中各个浮空岛上,进行本届大比的预选过程。”
“预选共有三轮,连赢三轮便可直接晋级,失败一轮可参与复活赛重新获得参赛资格,而后再赢三轮便能参与正式赛。”
“贫道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徐万青托着手臂上的拂尘,向台下睨去一眼,未等有人回应,他便继续开口,“这听上去对失败者很不公平,可公平二字也是需要实力才能去维护的。”
“诸位同道入世修行多年,想必心中都能明白,‘机缘’二字何等重要。”
“仙门大比愿给诸位道友再次参与大比的机会,已是莫大的宽容,在这世间还没有哪处机缘会给失败者第二次机会。”
“还望诸位且行且珍惜,莫要错失良机,追悔莫及。”
看着台下仔细聆听的一众修士,徐万青满意点头,将手交叠于身前,沉声说道:“以上便是贫道这次要说的全部内容,待会大赛的签号就会当面发放给各位。”
“本次大赛公平公正,签数号码结为随机,作为主办方,太清仙门概不为抽签结果负责,恭祝各位,武运昌隆!”
徐万青介绍完预选赛的全部事宜后,就将手一抬,只见一道球形光团在他手中亮起,顷刻间,化作数千条光线向赛场各处四散而去,落入参赛者手中变成一只玉简。
所有人皆是抓着手中玉简,纷纷向各自的赛场走去。
前往赛场途中,太清仙门一众蓝白身影里,突兀地混入一抹深灰。
那人正是当日于破烂小镇上,被凌重霄救下的晏无风。
一袭狼皮大氅将他消瘦的侧脸裹住,看上去又添几分病弱感。
但脸上那对眸子却似狐狸般眯起,紧紧盯向正前方的白色身影,仿佛在看猎物一般。
晏无风朝凌重霄的方向望去,暗中勾起嘴角。
仙门道子、正道之光、天命之人、破局者,他到底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伸出食指轻轻一点下唇,晏无风戏谑出声:“当初没听大长老的话,一个人提前过来果然是对的。”
“这么有意思的仙门大比,要是不能亲自看看,那得多可惜,”他将手中的玉简往半空轻轻一抛,转过头向身后看去,“看样子,得让莫缘再慢些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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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接过从半空中落下的玉简,我一下又一下将其抛至空中,把玩起来。
反复打量许久后,我一脸好奇地对着玉简问道:“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用法啊?”
正当我如此问时,阁楼那处飞来一道传音,“注入灵力即可。”
我抬眸望去,只见徐万青理了理衣袍,朝我不屑地撇来一眼。
见状,我笑着朝他招手,说道:“谢啦。”
说完,我再次兴致勃勃地抛掷玉简,正准备尝试一二时,又是一道传音飞来。
“玉简若是不慎损毁,概不补办,直接取消参赛资格!”
吓得我连忙用双手抓住玉简,差点没能接住。
我一脸怨气地朝阁楼瞪去,却没看见正主,只能埋怨出声:“这糟老头子,怎么说个话还带大喘气的。”
听从徐万青的提示,我将灵力注入玉简,果然看到一道光束从玉简一头向上空小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