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城人都知道陈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掌管着陈家,在T城叱咤风云,小儿子听说出了国,只不过最让他们啧啧称奇的是,这陈家大儿子不是亲生的,是领养来的,他们都说这陈暮祀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要把陈氏都吞了。
"陈总,小少爷买了去F国的飞机,明天七点的飞机。"白原跟拿着刚被陈暮祀否了的策划案跟他汇报陈方最近的行踪。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陈暮祀的长发再后面随便挽了一扣,发尾乖顺的搭在肩上,指尖的钢笔在纸上顿了顿,洇出一个黑色的墨点。
陈方很不听话,当初陈方执意要去学医,整个陈家只能交到了他手里,但众所周知他是一个领养来的,就算陈父陈母让他姓了陈,他也始终不是陈家的人,但陈方想要去追寻自己想要的,那他这个身为哥哥的,应该也要支持他才是。
他顶着董事会那群老狐狸的压力继续管理公司,陈方也顺利出了国学了医。
不过当时陈方急着出国也不全是为了想学医,主要还是……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陈暮祀看着来电显示有些头疼,但还是接了起来:“陈总,我是秦夏。”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我们婚约的事,我想我昨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陈总,我只是不明白,我们结婚百利无一害,我们婚都订了,您现在反悔是什么意思?”
陈暮祀揉了揉发痛的山根:“我弟弟不想我们……”
“陈暮祀!”秦夏打断了陈暮祀后面的话,“你弟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能在陈家待多久?陈方回来了,你以为他会看着陈氏在一个外人的手里吗?”
……外人吗?
是啊,他始终都是外人,陈父陈母在有了陈方之后就把他的从户口簿上迁了出去,他跟陈方唯一的交集变成了他曾经在陈家生活过,而陈方还愿意叫他一声哥。
“陈方叫你一声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陈家的人了?不瞒你说陈暮祀,跟我结婚,让秦家成为你的支撑是现在你巩固地位的唯一办法。”
秦夏说的不错,只不过他不想这样,他本来就没想把陈氏攥在手里,如果陈方想要回去,他随时可以培养陈方上位。
“这是我们陈家的事情,不劳秦小姐担心。”
陈暮祀挂了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白原发过来的陈方的机票信息,他笑了笑,七点的飞机,按照陈方的性子,十点起床都算是早的,现在为了躲他还特意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
陈方昨天质问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件事不能说全然都是陈方的错,他其实也一直都知道陈方对他的心思……
他五岁那年被陈父陈母领回家,给了他优渥的生活,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在第二年的时候,陈母有了陈方,他以为他会被抛弃,但其实并没有,直到陈方出生,陈父还带他去见了刚出生的陈方。
他伸出手指去逗他,胖乎乎的小手一下抓住他白细的指尖,咧着嘴冲他笑。
那一瞬间,他觉得陈方配拥有世界上所有珍贵的东西和所有的爱。
他喜欢陈方奶声奶气的喊他哥哥,他也喜欢陈方无时无刻都粘着他,他甚至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陈方醒了没有,下午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就去抱他,陈父陈母虽说对他的关心少了,但他还是觉得很幸福。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陈方七岁,陈父陈母出了车祸,整个陈家就只剩了他们两个,平时不见一面的亲戚都想趁着这个时候分一杯羹,陈方躲在他身后有些怕的抓着他的衣角。
“一个外人还在这里碍什么眼!”
“让你在这里住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客厅里坐满了颐指气使的亲戚,把所有肮脏的字眼都用在了陈暮祀身上,他只是反手拍了拍陈方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安慰他。
“我知道大家对父亲的去世很意外,我也是,只不过你们在这里说再多也没有用,就算是把我骂死了也没有用,父亲早就写好的遗嘱在律师那里,律师来之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拉着陈方的手,把他放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站在旁边,“你们想怎么说我骂我都无所谓,但陈方还小,还请各位注意自己的言辞。”
客厅里的人面面思觑,瞬间没了人说话,不一会律师来了,他们又扬起眼神,得意的看向陈暮祀,似乎自己志在必得。
“对于陈先生的去世我深感悲痛,陈先生生前寄存在我这里的遗嘱,下面由我来给大家展示。”律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摆在桌子上,“陈先生将陈氏全部股份给儿子陈方。”
“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陈暮祀面色不善,眼神阴鸷:“大伯,还请注意言辞。”
“当然,陈先生并不是说现在就给陈方,在陈方十八岁以前,陈家包括陈氏所有的事情都由儿子陈暮祀代理。”
“什么!?二哥是老糊涂了吧!把公司给一个外人!?”
“不好意思,这是陈先生的意思,遗书也是由陈先生亲笔写的,各如果位不信可以去验笔迹。”
其他人哑口无言,面色上明显对陈暮祀多了厌恶。
陈父陈母葬礼的时候,那些之前在客厅里想要拿好处的人一个都没有来,来的只是陈父陈母事业上的朋友。
陈方跟着陈暮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了一朵白花。
“你们两个要好好的,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我们会力所能及的帮你们的……”
陈方不懂,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哭得那么伤心。
“我会的。”陈暮祀摸着陈方的头。
陈氏骤然落到了自己肩上,陈暮祀不得不去学习怎么管理公司。
但随着陈方的长大,他对陈方的关心也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放在了学习管理公司上,直到有一天陈方浑身脏兮兮的回来,躲他似的准备偷偷溜回自己房间。
陈方一般不怎么回自己房间,基本都是以自己一个人睡害怕的名义在陈暮祀房间里睡。在他快要溜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是被陈暮祀抓住了。
“身上是怎么回事?”陈暮祀不知道是从哪个瞬间开始,或许是在陈父陈母葬礼之后,就开始对陈方格外严格,导致陈方开始有些怕他,但怕他是一方面,晚上还是要蹭进陈暮祀的被窝里跟他一起睡。
“没怎么……”陈方低着头小声说话。
“说实话!”
陈暮祀没控制住脾气吼了他一声,陈方便开始嗒吧嗒吧的掉眼泪:“不是我的错,是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说哥哥也不疼我!”
年幼的孩子最接受不了别人说父母不爱他,陈方没有爸爸妈妈,他只有哥哥。
那晚陈暮祀没有再凶他,给他洗了澡,把擦伤的地方涂了药,又温柔的哄他睡觉,第二天给他办了转学,他知道他的哥哥是爱他的。
陈暮祀十八岁那年,自己学完了金融学开始尝试自己亲自操控公司,对陈方的管束也少了,但陈方却开始越来越野。
他去公司开会,董事会的老狐狸早就看他不顺眼,处处打压排挤他,一场会议不欢而散,他却接到了陈方老师打来的电话。
“陈先生您好,您有时间来一下学校我们谈谈关于陈方的事情吗?”
陈暮祀开着车去了学校,陈方正在办公室站没站样的倚着墙,他推门进去,在看到陈暮祀的瞬间陈方就直起身子站好了。
陈暮祀瞥了一眼陈方,在老师的招呼下坐在了陈方站着的旁边的位置上:“老师您好,请问陈方是怎么了吗?”
“陈先生,陈方最近成绩有所下滑,我跟他谈过好几次,我想可能是因为压力比较大,这也没什么,但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陈方趁着上课的时间翻墙出去,跟一群不知道什么人混在一起,我相信陈方不会学坏,只是……”
陈暮祀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礼貌的应下,拎着陈方回家,临走前还说了句“麻烦老师了”。
陈方跟在陈暮祀后面上了车,他一路上用余光瞥了陈暮祀好几次,对方一直都是冷着脸开着,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十五岁以后陈暮祀就不允许他再跟他一块睡了,他刚回房间把书包放下陈暮祀就喊他下楼。
陈暮祀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他站在他哥面前低头,视野范围内只有那两条交叠的长腿,裤管下露出过分苍白的皮肤。
“说说吧,那些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默默从陈暮祀没来得及换的皮鞋上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些是我好哥们,是我兄弟……”
“兄弟?”陈暮祀觉得有些好笑,“是不是你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认兄弟了?”
“哥……”
“那好啊。”陈暮祀站起身来,硬挺的面料垂落,遮住了白皙的皮肤,“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哥了,去叫你那些兄弟哥吧。”
视野里的那双腿要走,他着急忙慌的伸手抓住陈暮祀的衣服,喊了声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哥。”
陈暮祀瞥了一眼陈方的手,毫不留情的把那片布料抽走。
“哥!”陈方着急,一下跪在地上,薄薄的校服裤跟地板相撞发出闷响,“哥……你别不要我……我错了哥……我错了……”
陈暮祀的心随着那声闷响疼了一下,陈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早就心软了,他闭了闭眼,将这段时间被五次因为陈方逃课、打架等等各种原因叫去学校的事在心里压下去,说服自己不要发火,陈方还小,他松开握紧的手,施舍给陈方一个眼神。
“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