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瓦尔福利院被勒令关闭那天我刚好路过那里,那时候我主动辞去了自己的演员工作准备开始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于是我看到福利院里的小孩和□□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除了分开的伤感外,我想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惊喜,经历了这么多事任谁都不想待在那种地方了吧。
因为好奇,我驻足看着这一切。塌掉的楼里压着的那具尸体被找到了吗?说实话我更担心这个。
福利院门前停着一辆白色运输车,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把小孩一一抱上车,福利院已经被封禁了,听人说他们要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这时候有个孩子从人群中哭闹着挣扎开,她跟离自己很近的修女说了句什么,修女眼里露出一瞬的惊诧,继而又点点头。
我跟着她走到福利院后面的小花园里,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时候里面的铃兰开得正好。
不远处小女孩正站在福利院后的一棵大榕树下,过了一会她稍微弯腰,侧头望向树缝的方向,像在找那上面的东西。
“修女说人的灵魂会变成一只小鸟,小鸟,你唱歌呀,唱给我听。”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老榕树的粗干上果然立着一只小黄鸟。
我听见有几个人正往这个方向赶来,伴随着皮靴与石砖路碰撞出的哒哒声,为了不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之后我就离开了。
在我来到鸣狐山庄之前,又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一天晚上我正如往常一般准备睡觉,就在我快睡着时,恍惚间听到有人敲门。因为经济拮据,我那几天住在一家便宜的旅店里,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来找我才是。
我睡得迷糊,却本能地保持警惕,先生,您只要稍微了解演员这个行业的情况,就能理解我的这份戒备心来得不无道理。
打开猫眼口,我把眼睛贴上去,想弄清站在门外的是谁。
猫眼看到的视野有限,半张男人脸出现在视线中,背景是对面房间破旧的棕褐色的门板。
他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和身后某个人开展一场追逐战。他被逼到走廊尽头了,到此无路可走。
耳边又传来一声门铃声,这一声比前几次都要急促,男人脸上逐渐露出惊悚的神色。
我眯着眼睛从里向外看,仔细听着周围的响动,几秒钟后,我听到走道不远处确实有声音。】
说到这,女佣干干地笑了笑,“您猜猜那是什么声音?”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艾文西的答案,她的面容依旧温和,悠悠开始接下来的讲述:
【先生,那是斧头在地面的刮擦声。这就说明有人拖着斧头正在朝这边逼近。
他的脸此时因为慌张整个呈现视线内,在猫眼里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形状。他开始疯狂敲门,走投无路的绝望吞噬了他。
他开始大声喊叫: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的声音粗哑里带着尖利,整个声带绷紧,他忽的把眼睛凑上猫眼,布满红血丝的眼贴合圆形的视野。
于是我在房内与门外的那只眼睛对视。
“你不会在里面偷看吧……”那声音犹在面前,从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里传出来。
快开门啊! !让我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似乎后背瘙痒难耐,他诡异地扭着头。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门把手被他的暴力弄得开始晃动,我从里面同样紧紧攥住把手,为了好好观察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我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猫眼。
斧头发出的刺耳声越来越近了,看来房客们今夜睡得很沉。
咔嚓、咔嚓、啪嗒……
叮……
门把手脱落,门吱呀打开。
男人站在我面前,他那张长满疮的脸上长着丑陋的五官,青筋在皮肤里蛹动,如地狱里烧开的泥浆。
“我看过你的歌剧,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话变成腐蚀躯干的浓硫酸,我好不容易要从那里抽身,他却只需要一句话就把我重新按回去。
“不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不断往后退着。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就算死了也值啦!”他那猥琐且恶心的笑慑住我,我不知道他这次又跟踪了我多长时间,在每一个阴影里窥视着。
“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最后两个字他的脸凑在我耳边,他残缺不全的牙掉下来。
骨碌碌……
有热流从脸边划过,我记不起是眼泪还是血,在男人倒地的瞬间,那是我第一次的死里逃生。
圆形的物体滚在我的脚下,血弄脏了地毯,那么丑陋,那么丑陋的东西!
解脱了……总算解脱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个想法。
“哦,解决了啊。”来者停在房间门口,不紧不慢地立住手上的斧头,俨然是一位优雅的绅士模样。
这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我们约好为彼此保守秘密,他告诉我什么都不用管,他会帮我处理好一切。
“为什么帮我?”那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他,我甚至在想既然他变成了这件事的目击者,干脆连他一起杀掉好了。
我只在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他告诉我,如果我现在有任何动作,他不介意这个房间里再多个死人。
我的心思被他准确地猜到,我看着他,心里只有无限的畏惧。
最后我答应了与他的交易。而事实证明他果真帮我处理掉了一切,自那之后我也再没见过他。
再后来的事我昨天已说给您听了,鸣狐山庄的女主人接纳了我,我成了这里唯一一位女佣。
修女自那件事后就一直对黑猫的诅咒这件事耿耿不忘,不久后她执着于寻找曾经福利院的同事。
她请他们到山庄来做客,大多是谈些彼此近来的生活,关于福利院的事倒聊的少。
招待客人是件繁琐的事,对我来说要想让每位访客满意要花一番功夫,我很乐意为到访的客人们做这些准备。
选好专属的位置,摆好精致的茶具,有时候会从花匠处买几朵花点缀,看到客人们嘴角露出的笑容,那种满足感让我感觉很好。
我又回到最普通的生活中了,所有事都没变,我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女佣而已。】
女佣的讲述就此打住。
“先生,稍后您也需要挑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艾文西从长久的沉默中抬起头,女佣站起来理了理多出了褶皱的裙角,眼里像盯着死物。
“为了能继续装成一个普通的女佣而不是杀人犯?”思忖片刻,艾文西道。
女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仿佛刚才的所有都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一样。她看着面前的瓷盏,思绪陷入某个悠远的地方。
“刚来这里的几个晚上,我每晚都会梦见自己在台上舞蹈,长裙是征服观众的武器,聚光灯在天花板上为我立下悼词,发誓永远追随我。
跳啊跳啊,直到舞鞋磨烂双脚;唱啊唱啊,直到嗓子淌出血河。
如戏剧般碎裂的是身后的玻璃窗,棱片在落地的瞬间印出数前长大大小小的脸,他们如婴儿般嚎哭,宣布好戏正待开演。
我在黑暗中舞蹈,抹去脸上的脂粉,撕掉包裹我的皮,于是我血淋淋地站在舞台上,这才看清无数红椅上空无一人。
这时候我的视线转向另一个角度,我成了剧院拐角的摄影机,片刻的数据接入后,屏幕上出现了舞台上的状况。
啊,原来她只是一个手脚都被穿上线的傀儡,它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剧院里怎么会没有人呢,明明坐满了人啊!
属于它的部分就要结束了,人偶师出来谢幕,它被他摆成奇怪的形状逗乐观众,帘幕缓缓降下,它接受了全场的喝彩。”
“先生,我总爱做些无关紧要的梦。”她道,“也用不上装成女佣,因为我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的女佣而已。”
旅馆的跟踪狂,提着斧头的男人,杀人逃逸,女佣讲完了她的故事。
她没想到艾文西听完这一切后是一副平淡的反应,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不消五分钟,这位客人就会失去知觉。
这是她惯用的手段,现在就算她独自做这些也游刃有余。
她伸手抚了抚艾文西的头发,现在这个举动却算不上温柔,她俯下身来,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那些到山庄做客的客人们一个都不愿离开,现在都还在山庄里呢。”
这时候楼上某间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女佣皱了皱眉,她有节奏地向手边的木板桌上敲了几次。
咚,咚咚,咚咚咚。
“不是才给你喂过食吗?”
说话间,女佣把艾文西扶起来,鞋踩到楼梯发出不和时宜的响动,如果这是一出戏剧,眼下正是全剧的高潮部分,观众们屏息凝神,等待剧情的发展。
让人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文西被关进楼上的一间房子里,里面的窗帘被拉上,开门时外面的光线略略透进里面,能看到屋内人影的轮廓。
是厨房那边飘来一股焦糊味打断了接下来的剧情。
“呀,我的汤!”女佣惊了一下,慌忙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