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知还轻手轻脚地跟着寻思进门，在手机屏幕光的照明引导下，无声无息地进了曾经来过的卧室。

窗户大开着，夜风吹得整个屋子都凉透了。

桌上凌乱地堆着几册地情书籍，没被吹跑的稿纸都被调色盘压住。

贝壳型的白瓷调色盘上铺着湿润的纸巾，上面凌乱地躺着几根细长的烟蒂。调色盘上残留的颜料晕染过纸巾，一直蔓延到了白色的烟蒂上。

青青紫紫，像是某种水生植物的根茎。

寻思飞快的拿起调色盘往垃圾桶里倒干净，又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再拿遥控器调高空调温度。

慎知还声音很轻地说自己不冷。

寻思又要找杯子给他倒水——房间里只有冰凉的矿泉水，她转身走到门边，看着紧闭的房门，迟疑了下。

慎知还拉住她胳膊：“不用了，我不渴。”

他们站得很近，他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烟味。

寻思没躲开，他便挨得更近，伸手搂住，温柔地吻了上去。

她的嘴里除了烟草味，还有浓重的柠檬清香。

慎知还想起了刚被她扔进垃圾桶的烟蒂，蹭着她嘴唇说：“我以后打算戒烟了。”

寻思：“……”

他的吻没被拒绝，他的话也在许久之后得到了回应——在他们一同躺倒在床铺上，路灯隔着窗帘朦胧地透进来时。

“那我也一起戒吧。”

冬夜里没有鸟雀的鸣叫声，寒风挤进树梢叶隙，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一些重逢，也像是一些暧昧不清的拥抱与触碰。

天蒙蒙亮的时候，寻思才终于迷糊着睡去。

慎知还却仍是睡不着，他起初还坚持搂着她，后来熬不住穿了衣服起来，给高瞻远发消息：“原来H市的日出那么晚。”

高瞻远：“？？？！！！”

慎知还便轻轻拉开一点窗帘，拍了外面被路灯和隐约的朝霞照得像寻思笔下画作的不知名绿道木，发了过去。

拍的时候没把手机伸出窗外，带到一角桌面上的颜料和画笔。

“寻思家这边是这样的。”

图发过去了，他后面补充的话却发不出去了。

小红点刺眼地提醒他，被拉黑了。

慎知还无法，枯坐了一会，又躺回了床上。

许是因为寻思的清浅的呼吸声太过催眠，又或者是冰释前嫌、关系顺利递进到新的阶段让他心情放松，他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又深又长，一直到寻思的闹钟在他耳侧响起，房门被重重的敲响，他才猛地惊醒坐起。

寻思还躺在他身侧，因为嫌弃声音太大一把将被子卷走了大半。

“思思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寻小萍的声音隔着门依旧嘹亮，慎知还正庆幸他们提前锁了门，门锁便如叛逃一般咔嚓咔嚓被人在外面拧动。

“啪！”

门被推开了。

***

正月十五元宵节。

临州传统却要提前一天过，正月十四夜里也不吃汤圆，要吃各种蔬菜、肉类、海蛎子肉等做的咸味糟羹。

吃糟羹的同时还要给灶神爷供上一份，在灶神佛龛上贴一副“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小对联，也要看花灯、舞大龙、迎财神。

慎家对花灯和舞龙、财神和舞龙都不太热情，唯独重视供灶神。

小对联由慎知还亲自写就，慎爸爸亲自贴上，再奉上一碗热腾腾的糟羹。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震耳欲聋。

今年这对联却没人写了。

慎知还说要带女朋友回家，没空写，请爸爸自己凑合写个。

最重要的是要把饭菜准备得丰盛些，糟羹也要多做两个人的份——明天女朋友母亲正好放假，他就一起邀请了过来，两家人一起聚个餐！

慎维鸿都不知道儿子交了女朋友，愣了好一会才问：“这……是不是有点快？”

王覃轻撞了他肩膀一下，翻出自己和儿子的私聊窗口给他看：快什么，不打招呼去人家家里过夜，被逮个正着！

慎维鸿瞪大眼睛，看看妻子又看看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王覃无声地和他做口型：在开车，肯定开着公放。

慎维鸿：“……”

慎维鸿又是羞愧又是生气，到底还记得礼貌和体面，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一番，表达了他们对这次聚餐的期待和热情。

慎知还确实是在开车，手机连着蓝牙，早在亲爹说出“快”字前几秒把音量拉到最低，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拉高。

正好是慎维鸿致“欢迎辞”的时候。

他瞥了眼副驾的寻思，努力让自己冲后视镜里的寻小萍笑得自然：“阿姨到了我们那边，一定要尝一尝糟羹。”

寻小萍“嗯”了一声，偏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车厢里登时只剩下轻音乐的声音。

车子进了老城，正是锣鼓喧天的时候。

闪着红光的长龙和金闪闪的黄沙狮子正在城门前表演，长龙绕圈舞动，狮子一只接一只蹿上叠起的木桌。

慎知还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停车位，瓮城内外全都是人，他们有些艰难地进了城。

离慎知还家的小院越近，寻思就越觉得紧张，寻小萍倒是很淡定地样子。

慎知还介绍了十句，她也就回个一句“还好”、“挺热闹”。

寻思忍不住轻拽她袖子，被她反握住手，力气大得抽都抽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