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稳定了下来,王承等人在休息两天之后开始上工。
在休息的日子里,孟文将这里的规矩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他们。
其实规矩并不算多,只是每个人要把握好吃饭的时间以及上工的时间。此外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和其他寝舍的考生发生冲突,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修葺考场的进度越来越快,转眼就要修葺完成。
在会试开始的前二十天,会试主考官的任命终于下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翰林院大学士,博学多才,文采风流,宜为国选才之重任。兹特任命翰林院大学士林修远为本次科举考试主考官,以昭示朝廷之公正与选拔人才之至诚。”
这样的任命并不奇怪,几乎每年主考官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梅晚正站在宇文帝的身后,看高公公在大臣们面前宣读圣旨。
她将下面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没人感到奇怪,也没人会觉得会有意外。
就在众人以为圣旨宣读结束之时,高公公喘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
“又闻翰林院掌院学士,学识渊博,品行端正,亦堪当此大任。故再任命翰林院掌院学士沈闻为本次科举第二主考官,以辅佐大学士,共襄盛举。
望二位主考官,恪尽职守,严明考纪,选拔贤能,以期国家得人,社稷得安。钦此。”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表情可就丰富多彩了。梅晚仔细地打量着他们的表情,鲜有的两位主考官不知道打乱了他们中间的多少计划。
被提到名字的两个翰林院的大人——林修远、沈闻出来接旨。
他们是翰林院的同僚,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严格遵循上下尊卑,但没成想过这一旨意竟然给了他们一样的机会。
虽然说名义上林修远为主,沈闻为辅,但在名义上他们都是主考官。对于主考官而言,除了命题,他们还对选拔的举子有着关键的决定权。
是而,主考官会被当年的所有考生称之为——恩师。
往年的恩师几乎都只有一位,所以选拔出来的考生大多会战队到他们恩师的范围。
虽然历年也有两名主考官的事情发生,但两名主考官几乎都是一个派系,抑或是地位相差太大,根本无法比拟。
像如今这样,官职大差不差,但出身大相径庭的场合可从没出现过。
一个世家豪门,豪门显贵;一个出身寒门,步步为营。
那如今恩师有两位,那选拔出来的考生,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呢?
整个朝堂各怀鬼胎,宇文帝的一步棋直接打乱了他们的步骤。
正在他们为两位主考官的事情焦灼的时候,宇文帝闷不作声打出第三记懵棍。
将首辅文清珏作为同考官之一,辅佐两位主考官将科举顺利地办下来。
文清珏?他有什么实力做同考官?
这是很多人心里的想法。
文清珏能当首辅靠得根本不是文采,也根本不是学术。他做首辅是因为皇帝之下第一人只是首辅,若是今日皇帝之下第一人是其他,他的职位便是其他了。
因此文清珏来参与科举,属实是让那帮老臣一下子红温了。
“陛下!不可啊! ”首先站出来的是言官,他是老臣,不知道当面顶撞过宇文帝多少次。
未等宇文帝开口,那老臣继续说道:“陛下!科举并非儿戏,应让学识更为出众的人来接受。据臣所知,首辅大人并非文采斐然之辈,以他标准衡量考生,实在不公啊陛下! ”
此话一出,宇文帝的脸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起来。
刚才梅晚看得分明,宇文帝在颁布两位主考官的圣旨之时,表情非常的轻松快乐。
在他眼中,看那些臣子脸色大变实在是大快人心。
可是如今,脸色大变的成了他。
“儿戏?”未等宇文帝开口,文清珏便轻笑着出声。
他在这朝堂上看了许久,第一次被人称作儿戏。
他悠然转身,直视那言官,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那人浑身不舒服。
“ 怎么?!首辅大人年纪轻轻可有评审卷宗的经历?”那老臣挺直了身体,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增加一点底气。
听他这话,文清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眼神倏然冰冷直刺那人。
“历代以来,新政皆为首要,若无首人之出,其后诸事何意之有?”文清珏的话并不客气,直接驳斥言臣说的“儿戏”。
那言官被他一噎,他听懂了文清珏的意思,他不过是告诉他,一切事都有第一个人,如果第一个人注定是儿戏,那天下全是儿戏。
“可如今并非是新政之事,科举已有历朝历代之人的经验沉淀,又何需首辅这般毫无经验之人?”
言官找回了自己的话语权,他捋着胡须故作镇静地说道。
“所以在顾老的眼里,陛下大改科举实为不尊先贤;本官担任同考官实属藐视前辈,在你眼里,我和陛下同罪?”
文清珏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顾老。
“你!你!你!竖子敢尔!”顾老被他这歪理气得说不出话,言语之间只剩下愤怒。
见文清珏淡然自若地回怼,宇文帝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看好戏的状态。
见顾老吃瘪,他身边的言官们似乎受到了感召,纷纷站出来为顾老发声。
他们你一眼我一句,将这简单的圣旨驳斥得什么也不是。
梅晚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唇枪舌剑,文清珏就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但梅晚太熟悉他这死样子了,估计是憋了什么东西。
她用眼睛瞥了一眼宇文帝,他也不急不慢,一点都不慌张。
…………那受伤的估计是那几个人了。
那群言官还在义正严辞,慷慨激昂。突然白光一闪,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其他人都惊恐地看着他们。
他们话语一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下一秒所有人的话都戛然而止,空气中只剩下宁静。
“吧嗒”这群言官的官帽齐齐都掉到了地上,黑黑的一排滑稽的很。
文清珏伸手收回抛出去的扇子,悠然自得得扇起了扇子。
对付这种只会叫的狗,出手是最好的选择了。
“各位大人不好意思,见着有个蚊子,我实在是怕得很,一下子手滑了。 ”文清珏毫不在意地道歉,眼睛里冰冷一片,直直地盯着那几名言官。
文清珏沉静了许久,自他养父死后他凶狠了好几年,这段时间许久没出手,这群人倒是有些不知深浅了。
这“阎王爷”的名声,可不是仅仅杀人得的,他在朝堂上做出这种霸道压制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宇文帝偏偏很喜欢他这一套,那群言官怼天怼地怼空气,他早就不爽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直接镇压。
文清珏这一身份就刚好啦,作为狗,就该帮主人将这些事情都做干净。
宇文帝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好了好了!”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宇文帝这才出来做好人。
他没有再提起那些言官的话,只是寥寥几句就将此事掀了过去。
文清珏做同考官的这件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文清珏这一出手,又让许多人回想起了当年他出卖养父的血腥上位史。
两个主考官,首辅大人担任同考官,突然之间一朝变天。
今晚的京城,怕是一个不眠夜。
这两位主考官的圣旨同样传到了考生和天下人的耳中。
大家虽然震惊,但并未出现什么反抗的声音。毕竟对他们来说,机会仍然是一样的。
更别说这沈修是当年穷苦人家出身却高中状元的人,他的事迹早就在天下读书人的心里传遍了。
这样一个榜样成为了自己的恩师,对于那些同是寒门出身的学生,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一时间,学生们的温书热情高涨!他们想在这最后的二十天里好好沉淀,将自己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的本事在考场中得到极致的发挥。
入夜,整个京城里的人都不安稳。
所有人都因为今日早朝的事情躁动不安,各个势力都心怀鬼胎,彼此都在商讨着之后的出路。
没人知道的宅子内,两个熟悉的人影又再度见面。这两人赫然就是之前张职事来递交“材料”的那个宅子内的两个谈话的人。
和那日的轻松简单不同,今日的的人表情上都多了些凝重。
“上次说的事情如今并不好办。”其中一人说道。
另外一人抬起眼来,赫然就是之前王承等人在公堂之上见到的李知府!
另一人的脸沉溺在月色里,让人看不清楚。
“为什么?!他文清珏的威慑力竟然有这么大吗?!”李知府有些不明所以,他不明白只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那可是文清珏!今日朝堂之上那么多言官对他出言讨伐,可是他呢?他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对言官出手!”那人看不清容貌,但语气中满是害怕。
“最关键的是!你可看陛下惩罚过他?”他继续说道。
李知府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他同为官员,怎么会不懂他说的话。
可是,这件事关乎良多,他是没关系,可那是他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