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被定住,大脑轰鸣,身体僵硬,神经紧绷。
而张力伟正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露出得逞的笑容,狡黠地观察她的反应。
很快她回过神来,没有随意挪动脚步,怕他又突然跑开。
只环绕四周搜寻可用之物。
然后,她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胡浪,皱眉瞪眼瞧向这边,不知看到多少过程。
她随即凝眸回望胡浪,毫无犹豫和畏惧,指尖似剑直对张力伟。
那不是求助,而是授意。
胡浪接收到信号,上前一把将人锁喉,张力伟反应过来死命挣扎,双脚蹬人嘴里骂脏。
跟在胡浪后面下楼的好几个弟兄伙见状,不问缘由热心帮忙捂嘴别手加缠腿,将张力伟径直架进男厕所,引得路人频频回头、驻足观望。
这种事还是有经验的人干比较合适。
程念镇静地往教师专用卫生间走去。
她把手、衣服都给搓洗得发皱透味才回到教室。
看到她完好无损,李星月如释重负,递给她一杯酸奶:“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喊人全校搜捕了。要不是知道张力伟叫不动人,真要怀疑那怂货找人堵你去了。”
他倒是没找人,自己来堵的。
程念接过酸奶杯插上吸管,吸管周围溢出一圈白色,混合杯盖融化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背滑落。
她将酸奶杯放在桌面,抽湿巾擦手。
上课铃已经响过,历史老师蹒跚进来,苍老的指尖推动眼镜,扫视讲台的人们。
“话说,那狗东西座位还是空的。”李星月凑到程念桌边,偏头扬下巴,冷声嗤笑,“恐怕是没脸来了吧!”
台上老师看人数不齐,正要开口问询,门口突然出现脚步滞顿、拖地响动声大的东西。
正是缺席的张力伟。
他的头垂得很低,头发油湿滴水,几乎遮掩了整张脸和眼,脚步比快退休的历史老师还要蹒跚。
班上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程念更是丁点儿都不想错过他的狼狈样,甚至对他能这么快活着回来感到可惜。
这样的念头有时就像潘多拉的魔盒。
对于担任管理职务这件事有多不合适,只有程念自己内心深处清楚。
遇到惹事招厌的,她其实并不爱奉行教导悔改,而是主张消失毁灭。
李星月点评:“这么快报应就来了呢。”
张力伟还没挪回座位,汪文斌已经看清他快肿成猪头的脸,有些讶异:“挨打了?谁动作这么迅速?也不至于到这程度吧?还是说你又……”
他低声打断:“自己摔的。”
“哦,自己摔的啊!”汪文斌笑出声,学他嘴硬,外加提醒,“那下次多注意。”
台下知道点情况的同学互相嘀咕。
台上历史老师压眼镜盯了张力伟两眼,然后清嗓让同学们翻开试卷开始上课。
-
周五果真出了全年级的月考成绩,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会,很多班开完批评大会后开始换座位。
其他班基本上都是按成绩选座位,而程念他们班按高矮的方式多少有些落伍了。
于是程念去反应,班主任老杨采纳。
班会完后,全班人站出走廊,等老杨念名字挨个儿进去选。
李星月跟程念开始商讨位置,她们一致决定就坐原位不用搬来搬去。
程念班排第三,只要她坐上原位,十九名的李星月的同桌位置不出意外也就稳了。
杨永峰拿着名次表喊道:“曾翰墨。”“徐春杰。”
李星月看他俩进教室的背影,胸有成竹推着程念预备,“不用猜,他肯定坐原位,还有那第二也肯定跟他一起坐原……欸?”
她们俩的原座位靠窗,窗帘此时都绑好,窗户大打开,同学们都从前后门和窗户往里望,都有些担心自己想坐的位置被别人坐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念用胳膊肘戳她,李星月定睛一看,瞳孔地震:“我的座位上是不是有个脑袋?还是曾翰墨那狗的大脑壳?!他倒是有眼光,我那么好的位置也被他给看上!”
班级第二是曾翰墨的原同桌,李星月的猜想对了一半,他俩现在依旧是同桌。
名字很快叫到程念,她看了看后排,问李星月:“那又坐哪儿?退一排?”
“跟他坐那么近?”李星月纠结,又很难舍弃靠边靠窗即可攻又可守还能呼吸新鲜空气的绝佳位置,最后小声妥协,“那……你坐外面,坐他后边,我坐里边离他远点。”
程念:“我都行。”
班上的同学这段时间相处,已经产生部分舒适圈,所以最后班级的整体座位变化其实并不大。
比如程念李星月的后排还是范高朗他们,而请假没来上课的纪予生也留了原位——再后一排靠后门的独桌。
程念放假回去在Q.Q上跟纪予生说了这事,他对此表示感谢。
聊了几句保重身体,程念把今天讲过的试卷答案拍照发过去。
一开始发试卷这件事,程念问过班主任老杨。
老杨回的是看纪予生需不需要,程念心想总是请假掉进度那肯定需要啊,毕竟大人们都说学生就是应该把心思都扑在学习上。
后来答题卷发下来,程念发现纪予生奇怪的点蛮多,比如他仅考的语文数学两门,虽然在成绩表上看不出来水平,只是很普通的分数。
但看过答题卷就会知道,他做过的题正确率近乎100%,像数学只做后几道大题和附加题,扣的分是因为步骤太跳跃公式超纲。
程念随口提过,他回答说:“之前读书读得比较早,现在生病复读,很多题还有些印象。”
“这样啊,那你很厉害,记忆力很好。”她一边称赞他,一边心中骂程大少爷菜,都读高年级了还是不会她低年级的题。
其实,会不会做题跟年级高低关系不大,跟对知识点掌握更有关系。
这个道理她很清楚,但就是乐此不疲。
对他不在学校的时光里,与他有来有往沟通几句感到安心。
于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们俩聊的天也演变成程念每天发作业。
互相改错讲题,抽空谈天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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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月考换座位,这次是曾翰墨第一,程念第二。
不过座位没什么变动,曾翰墨跟他同桌交换座位,换到里边靠窗。
李星月虽然对曾翰墨的意见持续降低,毕竟他是讲题、借答案、小组作业和上课帮忙回答问题的一把手。但昔日旧怨依然有所残存,所以程念也对应往里换。
“你最近进步神速啊!”李星月翻着她的答题卷改错,不禁忿忿感叹,“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报班了?!”
“只是这次运气好,碰巧遇上很多会做的题在一张试卷出现。”
班级排名其实还看不出什么,这次她的成绩猛地跃到年级第六,把程念自己都给吓了一大跳。
李星月咬牙搓掌:“这话听起来怎么比曾组长的那句‘刚好都会做’更让我不爽呢?”
老杨说要分小组搞数学帮扶,曾翰墨毫无悬念当选他们四人组小组组长,兼两列六个小组的大组组长,由此得名。
程念赶紧拍马屁转移注意力:“你这次进步也很大啊!是我们组进步最大的耶!我们组有的人原地踏步,有的人退后一步。而星光闪耀、月来月厉害的你——李星月!步步攀升!连进十名!”
徐春杰冷不丁冒泡,戳了戳正在算题的曾翰墨:“你听听都说的什么话,太令我心寒了!心碎了一地,你身为组长管管她俩。”
曾翰墨头也不回,补了句:“我觉得她说得对。”
“那跟你们能一样么,我可没那么好骗!”李星月控诉范围扩大,手挨个的指,“你们一二三多连贯,到了我变成了九九九感冒灵!”
在教室这样的公共场合说话就是容易被人听见,特别是被那桌子抵背的前桌们。
过去的一个月里,程念和李星月已深受其害。
上课不允许摆龙门阵,说非常打扰他俩学习。
要么选择背古诗写题,要么就去办公室告状。
这俩班一班二的气量比针眼还小,虽然偶尔斗嘴但始终沆瀣一气。
使得程念李星月经常极限二选一。
“人见人爱的放假哥,您千万不要伤心,下次进步的绝对是您,您的实力有目共睹,还等着看您什么时候踹了曾组长的宝座呢!您可千万别跟小的我计较。”程念马不停歇前哄后哄,“而你,花见花开的李星月,进步空间是在场最大,前景也是最广阔!”
“哼,那还差不多!”李星月手指卷着头发摇头晃脑,饶其受用。
徐春杰目瞪口呆,指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摆摆手:“我踹他?不不不,我唯翰墨兄马首是瞻。跟他从小考到大,我算是考服了。”
曾翰墨背靠过来,摁笔转头,睫毛颤颤:“为什么他是哥,我就得是组长。”
这俩人的重点真是南辕北辙跑得没边儿,“因为你比较权威嘛!叫组长感觉更亲近?而且也符合你的气质。他,春杰——春节放假,大家都喜欢放假嘛!为了放假这个好彩头,姑且尊称他一声哥好了。”
“叫哥叫弟我都OK啊!毕竟我怎样都得叫翰墨兄一声哥。”
她叫他哥,他叫我哥。
那就等于她叫我哥。
“嗯,组长也行。”曾翰墨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话风陡转,“不过,我就不喜欢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