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潇雨晦,凛冽的寒风拂过梅林,远处传来苍鹰高昂凄凉的长吟,撕心裂肺冲彻重霄。
老者缓缓转身,漠然不语,黯然离去。
郑朔警惕地看着眼前少年,目光凌厉,不言自威。
“此乃家姐之物”,少年背对郑朔,落寞看向窗外。
“她在何处?”郑朔连忙追问,若是有女眷在此处,他便不必亲自为王千芮换取衣物,她厌恶原主,必定不愿他碰触自己。
“家姐已逝”,声音悲戚,不愿多言。
“抱歉”,郑朔上前行礼,轻声说道。
少年轻轻点头示意,随后走至案桌前取出银针,于案前烛火消毒,走至床榻前行针。
郑朔站于床榻旁,全神贯注看着眼前一幕,既往崔安桐行针半刻钟后便醒来,他实在想不通这针灸究竟是何原理,可将人唤醒。
留针约摸一刻钟,少年将王千芮身上的鑱针拔去,淡漠说道:“半个时辰后她便可醒来。”
“多谢”,郑朔伫立原地,凝思苦想,不得其解。既往他诊治病人,亦不敢与患者家属保证病人何时能清醒?何时能好转?可还有机会?可眼前少年目光如炬,似是笃定她半个时辰后必会醒来。
他应是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可眼前人束发之岁,于现代来说这年龄应是高中生,竟也会这般医术精湛?
少年微微颔首,将针具收起,起身欲往门外走去。
“请问恩人高姓?”,他与她跌落悬崖,如今得贵人相助,绝境逢生,郑朔对眼前少年甚是感激。
“萍水相逢,不值一提。”声音平淡如水,似是早已看淡名利。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必”,说罢,提步往前走去。
悬壶只为济苍生,妙手回春丹心厚。
郑朔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顿时心生敬畏。
医者仁心,需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可现实中多少医务工作者早已忘却初心,追逐名利。
相较古人,今人怎不羞愧难当。
房内安静下来,骤雨敲打屋瓦,滴答作响。
郑朔上前将门窗关闭落锁,缓缓走向床榻,步履沉重,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半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一个小时,她不可在这一小时内穿着湿润衣物,届时病情定会加重。
床塌上之人身着白色裙装,此时早已被鲜血浸染,青丝随意飘散至腰间,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在烛光散射下熠熠生辉,弥漫着仙气,淡然自若,清逸脱俗。
似是沉睡的仙子,不忍打扰。
郑朔缓缓呼出一口气,伸手至王千芮的腰间束带,那人似是有感应一般,反手紧紧抓住束带,似是警告旁人:此处是禁区,不可逾越。
“醒了?”,郑朔急忙将手收回,轻声呼唤。
可眼前人睡意沉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郑朔提高音量,再次呼唤,同时轻轻拍打王千芮的胳膊,尝试将她唤醒。可半刻钟已过,屋内唯有风雨声,却无一人回应。事已至此,不可再等,郑朔一鼓作气,将她的双手拿开,轻解束带,将她长裙脱下,露出白色里衣,里衣下是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郑朔急忙别开双眼,不愿再看。
床榻上那人似是觉得寒凉,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郑朔再次触摸王千芮的额头,竟是如此滚烫,许是高热惊厥。此刻他早已将杂念挥去,只想尽快为她换下湿浸衣物。
此刻她高热,急需散热,郑朔便只为她换上里衣,将床上被褥拿开,于衣柜内寻得一条干净布巾,用冷水浸湿后放于她额前。
须臾,郑朔走至案桌旁,快速将自己的衣物换好。再次走至床榻前,轻声呼唤眼前人。可屋外雨声阵阵,苍鹰高吟,屋内唯他一人自言。
“公子,药已煎煮好”,少年轻叩门扉,平静说道。
郑朔走至房门前,轻启门锁,见承盘内放置清粥与药膳,上前行礼道谢。
少年将手上的承盘交予郑朔,沉默不语,转身离去。
郑朔将承盘放置于案桌,重新坐回床榻前,屋内烛光摇曳,柔光拂面,将床榻上那人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立体,此刻更显素雅清净,眉目如画,郑朔竟是有些看痴了。
古文中所记载的绝世女子,应是这般模样吧。
屋外狂风骤雨,惊雷阵阵,王千芮缓缓睁开双眼,见郑朔坐于床榻前,痴痴看着她,顿感不适,神色清冷,避开他的目光,往床塌内侧轻轻挪动。
郑朔立即起身,站立于一旁,解释道:“你高热昏迷,我刚刚是……”,可张口结舌,已不知如何编排。
自己怎会痴迷眼前女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千芮看向身子所穿并非之前白色裙装,而是仅着里衣,顿感羞愤不已,面若冰霜,目如刀剑看向郑朔。
他虽不记前事,可本性仍是那无耻之徒。
可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自己应当对他保持警惕与距离的,便不至于如今这般境地。
“形势所迫,此事并非你我之愿”,声声确凿,一本正经。可深山幽谷,寒意料峭,并非夏日炎炎,郑朔额前不知何时竟满是汗水。
此事是何事?莫非……可是自己身子并无那种异样,遂清冷问道:“此事是何事?”
“更衣之事,仅此而已,并无僭越”,声音浑厚,身躯凛凛,萧萧肃肃,极是认真。
郑朔见王千芮神情凝重,面色苍白,连忙说道:“我可煞血为誓。”
王千芮缓缓转身,将身子藏于棉被下,此刻她不想看到眼前人。她与他三年夫妻,形同陌路,以为今生便该是如此。可世事无常,如今自己与他竟是坦诚相见,她实是难以接受。
郑朔见王千芮不愿理会自己,将案桌移至床榻前,轻声说道:“药膳与粥还是温的,多少吃些,切莫伤了身子。”说罢,往门外走去,轻轻关上房门。
他与她三年夫妻,本是鲽离鹣背,不相问闻,如今她所厌恶之人却看了她的身子,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定是格格不纳,殊不爽朗。
郑朔思虑重重,步履维艰,不知不觉竟走至大堂,堂内地板上布满草药,此处是药庐?可此时已无心思多想,四处查看寻得一圆椅,坐于椅子上,伴着淡淡中药味,缓缓睡去。
今日惊险无比,死里逃生,一刻不曾停歇,此时他早已精疲力尽。
“公子,山中夜深寒重,切莫在此歇息。”,少年正欲回房歇息时,见郑朔沉睡于大堂内,急忙上前说道。
“还有其他房间吗?”,郑朔睡眼朦胧,有气无力说道。
少年轻轻摇头,满腹狐疑看向郑朔,此人与那女子不是夫妻?怎会分房而睡。
莫非……他们不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