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见郑朔坐于他身侧,急忙下车行礼,惊慌失措地说道:“世子,潼关地险,路途颠簸,万万不可啊。”
“无妨”
车夫不敢听从郑朔的命令,俯首上前向崔安桐行礼,战战兢兢地说道:“夫人,这…不可…”
“朔儿,宜慎行止”,此去洛阳,遥遥八百里,车马二十七程,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此处甚好。”声音冷淡,眼神坚毅,不容置喙。
若是进入车厢,两人相顾无言,如坐针毡。倒不如在车外,皆可自在舒适些。
“既然世子爷喜欢看风景,那便出发吧。”长安至洛阳路途遥远,特别是潼关古道,重岩叠嶂,行车十分艰难,王伯恩见郑朔执意坐于车辕,有意看他在车前受罪,遂催促马夫赶快出发。
车夫依旧俯首跪地,等待崔安桐的命令。崔安桐见郑朔固执己见,这孩子自小便如此,她又如何相劝得了。遂交待车夫小心行车,莫要伤到他。
“是,夫人。”车夫领了命令,缓缓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回车辕,手持缰绳,恭敬地说道:“世子,可坐稳了?”
郑朔轻轻点头示意,双手紧握车轼。
“启程”,王伯恩看着眼前一幕,顿时喜上眉梢,忻忻得意。
东陲虹霞染,为君送别城东陌,车轮不息尘浩浩,回望唯见故人泪。晨光熹微,风禾尽起,官道崎岖,盘旋山林,幽谷秘邃,行车维艰。吟鞭斜袅黄昏月,潼关古道,长安游客。
行至潼关,王伯恩摆手示意车队停下,拿出“通关文牒”给守关官兵公验。
“竟是王府、郑府的度牒,失敬、失敬。”说罢,守城官员立即行礼放行,并派人引领车队至潼关驿站休整歇息。
汉魏时期,中国氏族势力开始兴起,隋唐时代形成身份制社会,世家大族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威望,深受礼遇。郑朔看着眼前一幕,庆幸生于新世纪,不必受身份限制,亦不曾划分等级,众生皆平等。
众人行至潼关驿站,要了三间上房,随即各自分开歇息。
郑朔于房内简单洗漱后,缓缓走至窗前,眺望远处,南面是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之势。
这便是天下第一关,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潼关是关中平原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此地见证了朝代更替,历史兴衰。可如今,青山依旧,早已不见当年英豪。
繁华落尽终归尘,莫道无言近黄昏。
“世子,晚膳已备好。”空青轻叩门扉,低声说道。
“进来吧”
“是”,空青将饭菜放置于桌前,支支吾吾地说道:“世子,驿站不比府内,您将就一下。”
“嗯,下去吧”,郑朔看着圆桌前的两菜一汤,朴素无华,简简单单,相较于国公府的玉食珍馐,眼前的饭菜甚得他心。
“是”,空青行礼后缓缓退出了房内。
今日赶路,确实劳累,郑朔简单吃食后,便躺于床塌上闭目养神。
夜阑卧听风吹雪,故乡旧人入梦来。绮梦困腾腾,眉眼泪襟襟。晨鸡鸣远处,窗间曨昒明。梅花落床沿,旅人梦惊起。
王伯恩见郑朔今晨起来甚晚,心生鄙夷,纨绔子弟,果然受不得苦,又想起此人一月前竟让大哥莫口难辩。遂开口说道:“世子爷,可曾听闻一日之计在于晨。”
郑朔不理会王伯恩,径直向前走去,坐于另一桌,吩咐掌柜拿些清粥过来。
“粗茶淡粥,可还吃得习惯?”王伯恩面露愠色,再次出言挑衅。
“粗茶一盏尝百味,清粥一碗味清欢。”声音清冷,不欲多言。
“好一句清粥一碗味清欢”,坐于郑朔一旁的男子缓缓起身,俯首行拱手礼,欣喜的说道:“在下巴蜀人士,姓温名道恒,字茂,不知兄台高姓?”,眼前人素衣长袍,形相清癯,风姿隽爽,气度非凡。他确实想结交一番。
“郑朔”,说罢,继续饮着手中清茶。
“荧阳郑氏?”温道恒伫立原地,似是惊愕。
“并非”,或许来自现代的原因,郑朔对古代世族观念并不深刻,与人交谈时亦不习惯提及出身。
毕竟,一千多年后,王侯将相皆尘土,人人皆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王伯恩屏气凝神看着郑朔,眼前人出口成章、沉稳内敛,早已不复往日模样。遂正襟凛然地问道:“小妹,他坠湖昏迷醒来后,当真判若两人?”
“嗯”王千芮微微颔首,平淡的说道。
王伯恩面色骤变,眉头紧锁,难以置信:仅仅昏迷三日,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待众人用膳完毕,走出驿站整装待发。
“郑公子,可是前去洛阳?”温道恒急忙上前追问,他当真想结交此人。
郑朔轻轻点头示意,随即提步向前走去。
“那正好,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内子在此,不方便”,郑朔自是清楚王千芮性情,孤傲清冷,不喜喧闹,若是此人跟随,她应是不悦的。
温道恒见郑朔严声拒绝,行礼后识趣的离去。
车外两人的对话随着清风轻轻飘至车内,王千芮微微侧脸,透过车帘看向郑朔,眼前人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不曾想,他竟然为她思虑至此。
“小姐,在看什么?”青黛见王千芮看向帘外,嘴角微扬,似是浅笑,她已经许久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了。
王千芮微阖双眼,轻轻摇头,不愿多言。
王伯恩见众人已休整完毕,遂开口说道:“启程”,声音落寞,早已不复往日意气风发。
来去腾腾两京路,山路难行日易斜。漫漫古道寒风起,忽惊云雨潇潇下。
青梅舞风,轻惹春烟细雨。
“世子,我家小姐请您进来避雨。”青黛轻抬门帘,冷漠的说道。
郑朔微微侧脸,将覆在头上挡雨的衣袖轻轻放下,茫然不解看向车厢内。
她怎会愿意自己进去?
“世子……”车外风雨呼啸,青黛以为郑朔未听清她刚才所言,遂再次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