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事嬷嬷惊愕失色,不敢听从郑朔的吩咐,连忙跪了下来。
“自去吩咐,我自会担着”。
“是”,管事嬷嬷战战兢兢,吓得站不起来,紫菀赶紧上前搀扶,此事得赶快告知老爷、夫人,万不可自行决断。
郑朔交代完事情后,吩咐厨房上些清粥,喝完便去了书屋。一寸光阴一寸金,他想多看些古书,毕竟纸张易破损降解,一千多年后的现代没几本古代典籍能完整保存下来。
书屋位于承影湖旁,溪山纡曲处,屋前牌匾上刻“归去来”,结构只三间,上加层楼,以观云物。四旁修竹百竿,以招清风。南面长松一株,可挂明月。老梅寒蹇,低枝入窗,芳草缛苔,周于砌下。东房置道、释二家之书,西房置儒家典籍。中横几榻之外,杂置法书名绘。一健丁守关,拒绝俗客往来。
自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便成为影响中国历史最悠久的的流派,也是中国古代的主流意识。郑朔先至西房,若想了解古人,得先学习儒家典籍。
儒家经典主要包括儒家圣教十三经。即《易》、《书》、《诗》、《周礼》、《礼仪》、《礼记》、《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
房内昏暗,墙面发黄,布满蛛网、落尽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腐朽味道,此处应当荒废许久了。
郑朔打开窗户,清风徐来。拿起书架上的《春秋左传》,拂去上面的灰尘,便细细品读起来。
空青守在书屋前,世子吩咐,不可让外人进来。正百无聊赖之际,便看见管事嬷嬷领着崔安桐往这边赶来。立即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微低头,向崔安桐行礼。
“夫人”,空青毕恭毕敬地说道。
“世子在何处?”
“回夫人,世子在书屋”。
“前面带路”。
“是”,空青如履薄冰地在前走着,国公夫人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夫人来了”,空青轻叩门扉。
“进来”,郑朔继续品读左传,他清楚崔安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朔儿,这里荒废许久,进来温书前,该先让下人打理”,崔安桐一进屋内便闻到腐朽的味道,立即用丝帕捂住口鼻,但仍觉不适。这孩子儿时喜欢随他祖父在此读书,他祖父过世后便不愿再进书屋。如今倒是主动前来,真是难得。
“无妨”,古人读书,可凿壁偷光、可囊萤映雪,可带经而锄。相比之下,自己这般已是舒适多了。
崔安桐有些无奈,郑朔桀骜不驯、一意孤行。他儿时便是如此,如今她又如何劝得。
“听闻你要出妾”,本来妾室在唐朝地位低下,主家可以随意驱逐、买卖或赠送。可如今郑朔是要把所有妾室休弃,她不得不过问。
“嗯”,郑朔仍未抬头看崔安桐一眼,继续翻阅古书。
“为何?”
“一心只读圣贤书,无暇顾及”。
“你可想好?”
“嗯”,郑朔依旧低头温书,未曾留意此时崔安桐眼里流露出来的支持、赞许。
崔安桐强势善妒,若非自己三十无所出,有愧于郑家列祖列宗,又怎会容许郑植纳妾。而后郑植更是宠妾灭妻,身为清河崔氏女,又怎能受此羞辱。还好自己三十五岁终于怀上郑朔,遂逼迫郑植身边的莺莺燕燕离府。
之前郑朔亦宠妾灭妻,崔安桐劝阻无效,未免母子离心,便未横加干涉。如今他主动提出休弃妾室,她又怎会不支持。在她心中,唯有五姓七家女方能配上这国公府的世子。
“你若想好,娘自会给你善后,娘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郑朔合上书本,脸色暗了下来,眉头紧锁,瞳孔微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冷漠地说道:“那别人的平安喜乐又算什么?”
不可否认,作为母亲,崔安桐合格的。她把所有的好都给了郑朔,甚至无条件、无底线的溺爱。也正是如此,原主才那般骄奢淫逸、不可一世。
真可谓:爱之深,害之深。
“我只管你的平安喜乐,别人与我何关”,可看着眼前的郑朔神色肃然,崔安桐便不欲与之争辩。
“娘自会处理好”,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一日之间,国公府内遍地哀嚎。
柳姨娘以死相逼并未能求见世子,便和其他几位莳花馆的姐妹赶至蘅芜堂求见老爷、夫人。
“老爷、夫人”,柳姨娘等一见郑植和崔安桐便跪了下去,早已泪流满面。却不敢多言,身为妾室,出身低微,亦无子嗣,主家可随意驱使。
“无须多言,尔等领了赏银便速速离去。此后不可再踏入国公府半步”,崔安桐毅然决然地说道,国公夫人的威严霸气,不禁让众人望而生畏。
众妾室见老爷、夫人、世子如此决绝,亦知此事已无回转余地,便行礼作揖后退出了蘅芜堂。
可柳姨娘并未死心,不听莳花馆姐妹劝阻,退出蘅芜堂后便快步走向书屋。
“世子吩咐,不见任何人”,空青见柳姨娘刚离去不久便又折回,不悦地说道。此人之前仗着世子宠爱,蛮横跋扈,自己可没少受她的气。
“空大哥,您看帮通融一下”,柳姨娘说着便从衣袖里拿出两碇银子,谄媚地看着空青。
“柳姨娘还请自重”,空青小人得志般斜眼看她。
连这昆仑奴竟也敢叫她自重,柳姨娘瞬间恼羞成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嘴里反复呢喃着:世态炎凉,脸上似笑非笑。
三日过后,长安城内皆知国公府世子休弃十二位妾室。但多是当作饭后笑谈,凭这世子品性过不了多久定会重新纳妾。
“小姐,世子休弃了十二位姨娘,现已全部离府了”,青黛从屋外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火急火燎地说道。
“慎行,静心”,王千蕊继续提笔作画,未看青黛一眼,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
那人与自己早已不相问闻,确实已无关联。
“听闻,杨姨娘、许姨娘离府时,世子前去相送,并就往事赔礼道歉,赠送玉蟾一只,若是他日有难,可凭此信物,得国公府出手相助”,这杨姨娘与许姨娘当初被世子胁迫入府时,曾在长安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王千芮依旧低眉作画,未言一语。寒风拂在她清冷的脸庞,纸上的落叶与墨痕相应成趣,纤细雅致的紫毫笔上是洁白无瑕的柔荑,依旧是行云流水的落笔,仿佛画中人画着画中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