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东的不悦化作实体飘散在周围。
周宇心下一紧，人类看不出来，可是他看得很清楚。
那只触手已经被灼伤到残缺的地步，如果把裤子拉起来，或许就能看见里面焦黑的废墟。
沈桑严格按照洗手七步法，乖乖的把手淋在水下。
原本宽松的外套对上厕所来说就有些麻烦，沈桑不得不把袖子扎起来，挽在手肘上。
“真是怪天气，好好的一天就这么倒霉。”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下，不仅天气不好，好朋友还受伤了。
“哎。”
那一瞬间，倾盆大雨似乎停滞了。
再次落下，带上点犹豫的姿态。
站在转角后，整个人直立在阴影下，季瑕沉着脸，无机质的黑雾在阴影下扭动。
在沈桑的不开心面前，他的烦躁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惹桑桑不开心了。
沈桑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走一边说：“这雨快点停吧。”
季瑕差点被他看见，一道黑影划过。
沈桑疑惑地歪头看向光秃秃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等着沈桑走了，季瑕才出来。
“桑桑，我错了，马上就改，不要不开心。”
他想要桑桑开心，对着他开心......
他说的，沈桑听不见。
吃完饭没多久，雨就停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滴。
直到天空完全放晴，太阳重新出现在空中，雨后的清爽重新爬上众人的心头。
外套沾到了雨水，触碰到皮肤，黏黏乎乎的很难受。
沈桑就把它脱下来，挂在手臂上。
这个和季东的帽子都得拿回家去洗干净，想到叠好放置在枕头旁侧的睡袍，本就被晒红的脸蛋更加红润。
他给季医生的礼物，不知道季医生喜不喜欢。
沈桑和季东坐在后座，周宇一个人在前面开车。
沈桑突然想到：“你们要在这里定居吗？”
“嗯，找到新工作了，等稳定了就把爸妈接过来。”
“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出去玩了。”
季东没想到沈桑这么主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喜欢人类的情绪，让他清晰的感受到对沈桑的喜欢。
周宇恨不得再长一个眼睛出来，光是听着沈桑的声音他就按耐不住。
季东不要脸，什么好事都被他抢去了。
明明坐在沈桑身边的应该是他才对。
周宇实在是心里面难受，眼睛三十秒瞟一眼镜子看看沈桑在干嘛：“小桑最近在干嘛呢？”
“我吗？”
“每天去季医生那里接受治疗，然后......就没事了。”
沈桑拘谨的坐着，双手无意识搭在膝盖上，背也挺着。
和他们两个人比起来，自己好像是太闲了，这些更拘谨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可爱。
季东眸色暗沉，压下不可言说的欲望：“没想过找件事情做吗。”
“我还没想到这个。”
季东循循善诱：“我和周宇合开了一家公司，你要来吗？”
沈桑睁大眼睛，有些崇拜的望向他，亮晶晶的眼睛藏不住他内心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桑记得他和周宇，却记不住作为“新同事”的季瑕，让那个垃圾换了个新身份待在桑桑的身边。
还“每天”。
呵。
那天他去上班，结果没一会儿，就被通知公司倒闭了。
心烦意乱的回到家后，又和楚筱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没想到离开家没多久，他就发病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忘记了。
沈桑对自己有些不太相信，他害怕自己去闯出什么祸。
季东看出了他的犹豫，安慰的拍上了他的肩膀：“感觉你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应该没问题。”
“真的吗！”
“你自己想想，最近是不是比之前好一些，或许是你之前压力有点大。”
听见季东这么一说，沈桑才发现自己最近还真的没怎么忘记事情。
从他被楚筱带回家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爸爸妈妈，黑球，季医生......
他全都记得。
安抚他的手掌没有了动作，尽量缩小存在感靠在沈桑的肩膀上。
周宇刚好看到，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还是没忍着开口：“我把窗户打开一点透透气，你俩靠那么近也不怕热啊。”
还不快滚开，离沈桑远一点。
沈桑身体往旁边一倾斜，季东默不作声地把手收回。
“我回去问问姐姐。”
“你们两个回去慢点，拜拜，谢谢你们。”
沈桑笑着挥手，灿烂的笑容在夜晚中也是如此耀眼。
可是这么明亮的笑容照射不到墙角处蹲着的季瑕。
他的桑桑总是这样，对一些陌生的不该存在的该死的人这么好。
真想把桑桑关起来。
沈桑打了个冷颤，望了望周围，缩着脖子感觉跑上楼。
季瑕慢慢踩着楼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着沈桑关上门，退化出触手的手掌攀爬上门框，从角落渗透进去。
“桑桑，我们明天又可以见面了。”
这个时候楚筱已经睡觉了，沈桑没有打扰她。
把周宇的外套随手扔进了浴室里，就没去管了。
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沈桑从浴室出来后，身上还冒着热气。
被冷风一吹，嗖的一下跑上床，拉起空调被，把自己窝在里面。
枕头边，是晒了一天的睡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那里。
一丝香甜从睡袍上散开，仔细一闻，和沈桑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一模一样。
沈桑猜测，季瑕应该是喜欢的。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好累啊。”
爬了一天的山，走了那么远。
现在放松下来，身体的酸痛才开始明显。
沈桑舒展开身体，拉拉筋，免得明天起来疼得走不了路。
一个不小心没拿稳黑球，啪唧一下。
黑球掉到了睡袍上。
沈桑赶紧把黑球从睡袍上拿开：“你别把季医生的衣服弄脏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把黑球带着，放在课桌上那么久，肯定有灰尘。
这可是他早上走的时候才洗的，明天就要还回去了。
黑球......
圆— —扁— —圆— —扁。
在沈桑的挤压下，黑球都要被挤出粉红色的气泡了。
他刚刚就是故意的，凭什么“季瑕”就可以和桑桑说话。
而他只能用这种样子待在桑桑身边。
嘿嘿，虽然晚上可以和桑桑隔很近的睡觉。
所以黑球自作主张，割断了和主体季瑕的连接。
这也是今天季瑕会跟踪沈桑的原因。
一下子和黑球断开了连接，只有断开前短短的一句“拜拜”。
直接吓得季瑕全城疯狂寻找沈桑，最后在城西找到了刚和季东，周宇会和的他。
“你说季医生是不是......”
黑球竖起不存在的耳朵。
聚精会神。
沈桑被热水扑红的脸蛋，现在更像是要滴血。
拉着被子遮住下半张脸，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
垂顺的头发搭在额头上，显得皮肤更加白皙顺滑。
“是不是喜欢我？”
被子隔音，再加上沈桑本身就说得有点小声和含糊。
但黑球还是听清楚了。
桑桑问季瑕是不是喜欢他。
当然！
当然了！
我喜欢你啊，桑桑！
黑球恨不得跳到沈桑的面前说，他喜欢。
沈桑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窝成小小的一团。
一想到明天又要到季瑕的家里去，沈桑就忍不住的心脏砰砰跳。
心脏带来的情绪骗不了所有人，他在期待和季瑕的见面。
和季瑕待在一起的舒服。
他应该是喜欢季瑕的，就是不知道季医生......
被窝里不透气，沈桑感受到身上的粘腻，慢慢把脑袋移出来。
他侧睡着，不知觉中，手背搭上了旁边的睡袍。
.
“姐姐，我先走了。”
沈桑早早起床，一刻也没有耽搁。
穿好衣服，拿了个面包就出门。
“唉，我送你啊。”
说完这话，门已经关上了。
沈桑提前叫了车，一下楼就坐上车。
车子驶入车流，没怎么拥堵就到了季瑕小区外。
沈桑快步走的动作慢下来，心里一下子空虚了一下。
他犹豫的小步往前走。
他今天这么早来，还没有给季医生说过。
沈桑难为情的对保安说：“和朋友约好了。”
保安看了几眼，这个小孩他很眼熟，长得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
前天和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一起进去了。
“哦哦，我记得你，前天来过是吧，你进去吧。”
“谢谢叔叔。”
“没事没事，去吧。”
沈桑哪里和季瑕说好了，只是上次就是来的这里。
他潜意识就以为以后都是来季瑕家，没有询问就直接来了。
“......”
要不还是先出去吧，发个消息问一下，如果季医生说去诊所，那他就打车去。
沈桑垂着脑袋，围着楼下的小花坛转圈。
没发现，季瑕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昨天晚上他将触手收回后，就去寻找季东和周宇那两个。
没想到，他居然没感受到两人的气息。
呵，两个垃圾。
真是令人心烦。
那节触手居然敢擅自切断连接，让他感受不到桑桑的举动。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开心。
整个人阴沉的站在那里，只是旁人看了一眼就能感受到从内心弥漫上来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