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逍遥翻了个白眼,“谁说他是我心上人了!”
忽然又抓住重点,“等等,你说什么?秋时叛逃?”
孟羽白却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开口,“对,爹爹说过,人不可貌相,你,你就是太看相貌。”
色心滔天。
这句她可不敢说,而是咳了咳继续道。
“那秋时虽说生得确实好看,但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外面都说他害了清灵君抢了清灵剑跑了,不少宗门要找他问罪让他交出清灵剑呢!”
孟逍遥听完只觉可笑,但凡见过秋时看着秋宴的模样,就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若真有谁要害秋宴,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秋时。
孟羽白见孟逍遥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当即皱眉,“你不信?”
孟逍遥反问,“我为什么要信?”
“大家都这样说。”
“大家都说的就是对的吗?”
孟羽白跺脚,“你,你就是色令智昏!”
孟逍遥双手抱臂,挑眉问她,“哦?怎么说?”
“你不知道,在掌门将人接回来那日,北境出了千年难遇的劫云,但没人看到渡劫的人,等掌门赶过去时,就只找到昏迷的你。”
劫云?孟逍遥丝毫不知,她那时已然重伤加失血,失去了意识。
“赤霄的人和四大宗派去增援的小队在地上发现了剑痕,像是有人打斗的痕迹。”
“过了好些日子,有人撞见那秋时穿着斗篷出现在北境边缘,他带着清灵剑,却不见清灵君的身影。”
孟逍遥打断,“旁人怎么知道他带的是清灵剑不是秋时自己的京元剑。”
清灵剑和京元剑剑形相似,远远地看错了也说不准。
再说即便秋时真的带着清灵剑,难道不会藏起来吗?他又不是傻子。
且孟逍遥认为,如果秋宴真的不在了,秋时抱着剑伤心欲绝也正常啊。
孟羽白瞪她一眼,似对她突然打断很是不满,半大的孩子双手叉腰,说得津津有味。
“那是因为劫云出现在北境那日,一把幽蓝长剑冲天而起,接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劫云。劫云散时,长剑显现出龙影,剑身大了一倍不止,气息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整把剑晶莹剔透,光辉刺眼令人不敢直视,看见的人无不心神向往,清灵剑气息磅礴更盛从前,明显从圣剑进阶成了独一无二的神剑!”
她说得铿锵有力,手舞足蹈,跟在现场似的,孟逍遥嗤笑一声,“你在哪儿听的?”
跟说书似的。
孟羽白眼睛亮闪闪,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说书先生那儿啊。”
孟逍遥抽了抽嘴角,又听她继续道,“反正现在那清灵神剑气息无法掩饰,只叫人一看便知。”
“大家都说渡劫的清灵君,清灵剑也跟着进阶成了神剑,但秋时趁机伤了清灵君,抢了清灵剑。”
她边说边看孟逍遥的神色,见孟逍遥脸色沉沉,又道:
“你也别喜欢他了,听说秋时如今美貌不在,脸上都是可怖的红纹呢!”
孟羽白神神秘秘地垫起脚,将孟逍遥扯得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有人与他交手,说他使的是魔气,还有消息说他是半魔。”
说完似是觉得嗓子干涸,女孩儿自顾自倒了桌上的茶灌下喉咙,又才继续开口。
“因为暴露了身份,所以秋时才要将剑作为礼物带给新魔王以谋生路,所以如今才有不少宗门聚集着说要讨伐秋时,让他将清灵剑还给修真界。”
她一口气说完,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接着又灌了两盏茶。
还给修真界?
孟逍遥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桌脚,忽地冷笑出声。
“怕是说反了,该是先有各宗门抢夺清灵剑出手,后有秋时带着清灵剑前往魔界吧。”
桌角悄然在手掌下粉碎,她算是知道孟梵辽为什么要加派人手看着院子不让她出去了,原来是怕她趟这浑水。
清灵君没有踪迹,只留下成了神剑的清灵剑,拿着剑的还是个行为诡异难以解释的秋时。
试问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这样大的诱惑,谁不想要清灵剑?
至于理由,讨伐叛贼这个由头就很不错,不知有多少人像她的傻师妹一样被唬得团团转,又有多少人明知不对也亦然加入。
孟逍遥声音坚定果决,“秋时不可能抢清灵剑。”
孟羽白一噎,“为什么?”
孟逍遥看她一眼,摇摇头,“你要是真的见过秋时,就不会信这些说法。”
孟羽白又要说她色令智昏,就听孟逍遥的声音带着笑。
“没人比他更在意清灵君。”
在魔都时,秋时抢了她一半符咒就跑,生怕赶不上,那模样,分明是恨不得将命都交出去。
至于什么半魔身份,孟逍遥将信将疑,但她觉得这也不重要,总之传闻包假的。
孟羽白呆愣在原地,正理着脑中胡乱的关系网,又听孟逍遥问。
“苍吾宗怎么说?”
孟羽白一愣,“什么怎么说?”
“秋时秋宴不都是苍吾宗的弟子吗?现在清灵君失踪,秋时又人人喊打,苍吾宗怎么说?”
孟羽白摇头,“苍吾宗什么都没说。”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包括她也相信传言的原因,你看,人家苍吾宗都没发话,肯定是默认了。
不然怎么不替秋时申冤辩驳?
孟逍遥眸光暗了暗,小声开口,“羽白,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孟羽白疑乎地瞧着自家最爱折腾的师姐,内心不安又跃跃欲试,“什么商量?”
“今夜,你就留在这里,夜半会有两轮巡守,第一轮你就在床上翻身,第二轮你就将枕头啊杯子啊什么的砸向门口,如何?”
孟羽白张了张嘴,“你要去哪儿?”
孟逍遥挑眉,“有人太可怜了,我想去帮帮他。”
顺便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羽白不愿,孟逍遥硬是摁着给她讲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的故事。
讲她最初怎么遇上秋宴秋时,讲臭脾气的楚兰俊却在城墙上忙得团团转,讲清灵君于北境一人对战苏溪大获全胜,讲魔都行刺如何紧急凶险,讲秋宴早就做好牺牲准备却要将她送出去的计划,讲秋时奋不顾身亦然选择跟上的决心……
讲到最后她觉得有些鼻酸,却听耳边传来抽泣,抬眼看去孟羽白眼睛通红,压抑着声音轻声道。
“好好好,你去吧,我帮你就是了。”
孟逍遥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将孟羽白放在床上替她捏好被子,转身又被扯住衣角。
她回头,就见孟羽白双眼还带着水光,亮晶晶地看着她,“逍遥姐姐,你要回来。”
孟逍遥点头,“好。”
苍吾宗内,鹊羽阁的灯火深夜仍旧亮着,里面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一个人影站在窗前,抬头望向高悬夜空的明月,声音跟凉薄的夜风一样萧瑟。
“师姐也有食言的时候啊……”
他关了窗,将宗门暗夜中的窸窸窣窣的各种声音与行径隔绝在外。
“既然都这么乱了,不添把火岂不是可惜。”
夜风将人影的声音吹散,遥远的北境依旧严寒,孤月高悬,树影稀疏,行走在夜色下的人裹着一身白蓬。
白蓬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一看便是十分爱惜,但他自己的衣衫,却是沾了血、泥、灰,破破烂烂。
人影身形修长,看着是个男子,斗篷的领口却打着着稍过于秀气的蝴蝶结。
若是秋宴看见便会知道,那是她最熟悉的打法。
“沙沙沙……”
有脚步声从前面传来,男子速度不减,只是稍稍有些疑惑。
前面?以往那些老鼠不都是喜欢追在后面吗?
叫着喊着让他把剑还回去,笑话,还?真不知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说出那些字眼的。
男子看似走得悠闲,速度却奇快,细看脚底下有汩汩黑气涌动。
他丝毫没有掩藏踪迹的想法,这些时日几乎将北境边界走了个遍,但各宗也加派了人手,不管是想要离开还是想要进入魔界,都难上加难。
前面的脚步声停了,穿着斗篷的人头也未抬,指尖随意一捏,身旁飘落的雪便化成一根根长针。
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反倒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秋时,你师姐呢?”
秋时抬头,正前方站了个魁梧的体修。
这人剑眉星目,只是下巴处长满了胡茬、眼周乌青显得有些憔悴,穿着单薄的黑衣,一条红色腰带,丝毫不怕冷。
秋时并未答话,只冷冷道:“让开。”
话是这么说,那些长针却都消散了。
秋时抬脚往前走,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都很沉默,但又都清楚。
至于清楚什么,也说不清,比如季修林不信传言,他认为秋时不会做那些事。
比如秋时知道这体修对师姐的心思。
但现在师姐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没了意义。
不论如何,清灵剑不能落在那些恶心的人手里。只是看一眼他们贪婪的目光,秋时就烦躁得想将那些人撕碎。
在即将越过体修时,季修林伸手拦住了他。
秋时抬手,万千长针顷刻显形,“要打吗?”
季修林摇头,声音干涩,活像两天没喝水了一样。
“清灵君呢?”
答案昭然若揭,可这蠢笨的体修还在坚持问这个问题,不过秋时没笑他,也没看他。
他甚至有些讨厌自己过于明白季修林的想法。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肯相信她已经不在了。
沉默就是答案。
秋时没说话,径直走过去。
精壮的体修两步追上他,又拦在他面前,他眼眶红了一圈,配着胡茬看上去有些可笑。
“等等,你去魔界做什么?你要将清灵剑给谁?”
如果是给新任魔王,他不会让他过去。
秋时放下手,声音飘忽,“我去将她带回来。”
她还在那里。
没有人知道,她还在那里。
她将旁人都送了出来,自己留在了那里。
秋时说完不再停留,脚程极快,眨眼便走出了几里。
突然发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回头又是季修林。
他还未开口,季修林先道,“我跟你一起去。”
秋时不耐烦地皱眉,“谁要你一起?别跟着我。”
刚走出两步,又听另外一道声音从侧边传来,“那你应该要我一起吧?我的符很好用是不是?”
秋时一顿,一抹红影从树林里跳到跟前,冲季修林眨眼。
季修林急急补充,“我力气很大,能帮上忙的。”
“我们一起,更有把握,不是吗?”
他语气称得上哀求,秋时却理也未理两人,径直往前走。
倒也不再管跟在身后的两个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