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见高秀兰要叫全家人说事儿,立时就猜到她要说的是周老婆子悄悄给翠娘定亲的事儿。
原本也有将此事摊开来大家好生想想办法的她听后,一点没耽搁,赶紧将除了许小海兄弟几人外的所有人都叫到了堂屋。
原本许小海兄弟几个见了也要跟进来,却又被叶氏妯娌三个给赶了出去。
待兄弟几个不情不愿的出了院门,高秀兰见人都到齐了,方才开口。
“我叫大家过来什么事儿,想必不用我说,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吧。”
听到高秀兰此话,许常安转头与叶氏对视一眼,旁边的许常林与陈氏亦是互看了一眼,片刻后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唯有先前在灶房里忙着做饭,没来得及跟去沈家的梅氏疑惑的看了看许常念和翠娘。
便听她问道:“娘,您要说的可是周老婆子请人给翠娘说媒一事?”
梅氏话的刚一出口,便听陈氏道:“哼,做媒,她那是做媒吗?她周氏连对方的聘金都收了,连知会小姑娘儿俩一声都不曾,她哪里是要请人来说媒的样子。”
梅氏一听此话便皱了眉,不敢置信道:“啊,她连聘金都收了?”
“那可不!”陈氏心头不痛快,看着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梅氏听此,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些。
“那可知道对方是何人?”
“何人?说起这个我更生气,她说的那叫个人吗?
二十岁的人了,还一天天跟在他娘后面要奶吃,这样的傻子周氏她自己怎么不嫁过去,不是正好可以给那傻子喂奶嘛。”
“娴娘!”
陈氏一生起气来嘴上便控制不住,想到什么说什么,全然忘了此刻屋里坐着的不只他们几个大人,还有翠娘这个未出阁的姑娘。
陈氏被高秀兰一声喝住,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待反应过来便顺手给了自己一嘴巴,悻悻的住了口。
见梅氏也已清楚了事情因果,那边的高秀兰方才开了口。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既然事儿已经找上门来了,咱们就得想办法解决。
翠娘在咱家十来年,是咱们疼着宠着长大的孩子,想来你们也跟我一样,不愿意把她嫁到这样的人家。”
说着,便听高秀兰略显疲惫的叹了一声。
“只是不愿归不愿,如今有沈家人在那里挡着,咱们也无法直接越过他们去。
怪只怪先前念念与沈大柱和离的时候没有说清楚,约定好翠娘也与她沈家再无关系。”
“现在周老婆子一口咬定翠娘是她家的孙女儿,就这样给翠娘做了主,咱们得好好怎么才能将这门婚事给取消。”
陈氏一听,当即就将话接了过来:“那有啥好想的,她说翠娘是沈家的就是沈家的啦?
这么些年,他沈家何曾给过翠娘一口饭吃,何曾给过一件衣穿。
现在倒好,孩子顺顺当当长大了,她周氏就跳出来要给人做主了。
这事儿别说是咱私下说,就是拿到里正跟前,她也不占理儿啊!”
论耍浑,许家陈氏敢称第二,那是绝没有人敢称第一的。
她的想法也简单,左右周氏是个不讲理的,那大家便都按不讲理的路子来,到时候看谁能横的过谁去。
原以为大家会支持自己的看法,不想她的话刚说完,向来唯她是从的许常林当先提出了反对意见。
便见他犹豫着看了自己媳妇儿的脸色一眼,而后又转向一脸沉默的高秀兰。
“理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想要解决问题只靠一味耍横却是不行的,毕竟当时确实没说翠娘的婚事与他沈家无关啊!”
陈氏一听,刚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最后只气得暗暗揪了许常林一把。
梅氏见状,将话头接了过来:“那照这样说的话,咱们就只能听她摆布了?”
“绝不可能!”听到梅氏这话,一直拉着翠娘坐在一边没说话的许常念当即应道。
“我说什么都不会让翠娘嫁给于家那个傻子。”
“哎呀,理会也不行,不理会也不行,那你们说到底该如何才好。
我看要不然直接给翠娘改姓许吧!
她不是仗着翠娘姓沈吗?咱们直接去找里正,给翠娘把姓儿改了,以后翠娘就跟着小姑姓,我看她还怎么说。”
原本陈氏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这话却是收获了众人的满口赞同。
众人听了陈氏的话,先是打起了了精神,而后又面带喜色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便见梅氏第一个点头应道:“我看行。”
“虽然从未听说哪家孩子跟着娘姓,但也没有说不能跟着娘姓的啊!况且小妹和沈大柱都和离十年了,给孩子改个姓儿又有何不可!”许常安亦是应声。
许常林见大家都觉得不错,亦是认可的点点头:“娘,要不咱先按娴娘说的法子试试,万一能行呢!”
高秀兰听他们如此一说,也有了点心动的意思。
待她刚要开口答应去找里正试试,不想一直没说话的叶氏却突然站了起来。
“不成,我不答应。”
叶氏这话来得突然,原本已经轻松下来的高秀兰等人听到此话,不由都诧异的抬头朝她看去。
许常安见事情都快看到出路了,不想自己那一向行事有度的媳妇儿竟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来。
便见他赶紧站起来扯了扯叶氏的衣裳,小声道:“他娘,你这是做啥?咱好不容易想出个主意,你这……”
叶氏听到许常安的话,并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只坚持道:“实在不行咱可以再想其他办法,总之要想让翠娘姓许这件事儿,我就是不答应。”
许常安听得此话,也是急了:“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关键时刻反倒固执起来了!
翠娘这么好的孩子,就算改姓许了对咱又无甚影响,这怎么就不能答应了呢!”
一旁仔细打量着叶氏的高秀兰见状,沉着眼似乎猜到了点什么,便见她转眸看向翠娘。
“囡囡,你先出去找表哥们玩儿会儿,回头等事儿说完了再叫你们回来吃晚饭啊。”
一脸懵懂的许常念没想到高秀兰会在这个时候叫翠娘出去,看这意思似乎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翠娘说。
许常念刚想说两句好话,不叫翠娘出去,不想翠娘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朝她浅浅一笑后很是配合的站起了身。
“嗯,好的外婆,那我先去找表哥他们玩儿了。”
说完,翠娘没有犹豫,早就猜到大舅母为何会有如此反应的她与众位长辈一一告辞后便出了门。
待翠娘走出院门,许常念才缓缓回过头,看向高秀兰。
“娘,咱本就说的是翠娘的事,您为何一定要叫她出去呢?”
许常念想着,翠娘自小便聪明,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拿主意。今日之事关乎她后半辈子的幸福,让她留下来听听亦是无妨!
不想,许常念话音落下,高秀兰就满眼嫌弃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一副她这么大人了却还看不明白的样子。
而后便见高秀兰转向叶氏:“好了,翠娘也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说罢!
不论最后事情成不成,都只有我们几个大人知晓,翠娘和她表哥之间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听到高秀兰如此一说,许常念眼眸一转,方才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看向自家大嫂。
察觉到许常念的目光,叶氏也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便见她抿抿唇,终是开了口。
“小姑你知道的,我之所以不答应翠娘姓许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
相反,自从十年前你带着她回许家来后,咱们一家子上到娘亲,下到几个小子,无一不是将翠娘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
只是……”
叶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待又看了许常念一眼,方才继续道。
“只是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想要留在自己身边,连东西都是如此,就更别说人了。”
说着,便听叶氏话锋一转:“我家两个小子,如今也不小了。
大海虽然明面上一心向学,但他的心意我这个做娘却是一清二楚。
他如今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也算有功名在身。再加上如今秋闱在即,以大海的能力,考个举人不成问题。
这些话,我原想着等他考上了再说,但现下这情况看来却是不说不行了。”
叶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哪怕许常念再迟钝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许常念记得,早在许多年前高秀兰就与她提过将翠娘嫁进家里的事。
那时候许常念只当翠娘还小,什么都不必着急,便也没往深了想。
不想如今一转眼,孩子就到了要议亲的年岁。
叶氏将话说到这里,见许常念依旧没什么反应。
便见她朝许常念走过来,双手握住她的手道:“大海他小姑,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会让你觉得我这个当舅母的不安好心。
可我也是真心疼爱翠娘,生怕她嫁到不靠谱的人家里去受罪!
虽然嫁给大海之后我不能保证翠娘能享多大的富贵,但以大海的人品却是绝不可能给翠娘委屈受的。
将来小两口成了婚,日日都在咱眼皮底下,不怕翠娘后半生没有倚仗,这样的好事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叶氏几句说完便不再多说,只满眼希冀的看着许常念,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此刻的许常念却早已经晕了头脑,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待叶氏与她对视半晌,方才见她转过目光,略有些激动的看向高秀兰:“这、我……”
许常念吐了两个字后又觉得这话不该与高秀兰说,于是又逼着自己转过头来,看着叶氏。
“大嫂,我知道大海是好孩子,从小他就十分照顾翠娘。
翠娘若是能嫁给他,也是翠娘的福分。”
“只是大嫂你知道的,我自己当初就因为没看清沈大柱的为人而毁了自己的姻缘,如今到我女儿了,我却希望能听听她的意思,让她自己做决定。”
虽然许常念始终没答应,但叶氏却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便见她当即握了许常念她的手,朝她点点头。
“嗯,我明白的小姑,其实我也很想听听翠娘的意见。
只是沈家那边的事情来得突然,若是可以,咱们还是早些定下来,回头便能以翠娘早已定给了大海为由,拒了这门婚事。”
许常念一听这个,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思突然生出一丝心动来。
于是便见她肯定的看着叶氏,点了下头:“嗯,好,我今晚就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