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言饱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给裴南星宣判了死刑。
alpha再也按捺不住压抑的情绪,从口中泄出一声如同猛兽濒死的悲鸣。
那颗游戏人间的心脏从前一片空白,从未将什么人放在心上,现在却被小beta的话狠狠地扎了一个大窟窿。
流淌的真情随着鲜血,从窟窿里面涓涓涌出,将裴南星的心一点一点染成刺目的红。
年轻的alpha心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的跳动都带来极致的痛苦。
易感期紊乱的症状和心痛的感觉让裴南星的呼吸变得沉重又艰难,他一只手紧紧按在胸膛之上,努力张大嘴巴,想要吸入更多空气来缓解这股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像条被无情抛掷在岸上的鱼,清醒又痛苦地承受着烈日骄阳的暴晒。
可这份压抑的感觉却没能随着急促的呼吸得到缓解,反倒让alpha的嗓子变得干涸又苦涩。
裴南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从紧攥的指缝淌出,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十指连心,他应该感到疼的。可与那刺骨锥心之痛相比,身体上这点轻薄的痛感压根不值一提。
alpha脑袋颓丧地垂着,眼睛却高高挑起,从下往上睨着冉言。
那双漂亮狭长的凤眼里带着与当时的苏青如出一辙的恶毒,毫无遮掩的目光仿佛想将人剥皮抽筋。
不愧是一张床上睡出来的人,冉言神游天外地想着。
裴南星原本轻佻明快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气管如同被粗糙砂纸磨过,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破旧的鼓风机。
“是谁?”
这句话从裴南星口中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染血的暴虐。alpha双眼布满血丝,手心的疼痛成为他现在唯一的真实感觉。
他还活着,却离死差不多了。
自己喜欢的东西被旁人无情地夺取占用,这个认知让向来注意私人空间的alpha暴躁又愤怒。
他实在无法容忍敌人在自己面前明晃晃的挑衅,华贵的乌木玫瑰香从后颈腺体毫无保留地溢出,气势汹汹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一脸漠然的小beta紧紧包裹其中。
裴南星调动他的alpha信息素去探查冉言身上残留的同类气味,他一定要找出这个奸夫是谁。
可冉言的体质让他可以无视任何信息素的浸染。
小beta身上没有留下来自旁的alpha的气味,甚至连他这汹涌澎湃的浓郁信息素味道也挂不住,风一吹就散走。
是谁,这个奸夫到底是谁。
冉言虽然闻不到自己周身萦绕的浓厚乌木玫瑰味,可从过路人退避三舍的姿态中,还是能够捕捉到alpha如今极端的情绪波动。
裴南星脸上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混杂着愤怒,失望与屈辱。
冉言尝试用自己浅薄的文学功底去解读前男友的复杂情绪,最后脑中却闪过一个荒谬的词。
做错事的始作俑者开始倒打一耙。
这算什么,怎么裴南星还一脸捉奸的模样。
思及此处,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
小beta抿了抿唇,可悲地叹了口气。
明明是裴南星毫无留恋地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他还有脸兴师问罪。
太可笑了。
冉言冷眼看着前男友愤怒抓狂的模样,报复的快感让他的心仿佛飘然地浮在云上。
他冷哼一声,刻意拿捏出了一点羞涩,像是新婚妇人想念起丈夫时羞赧又信任的语气:“与你无关,你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裴南星双目赤红,精细打理过的头发也随着主人颓败的心绪变得无精打采。
alpha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冉言的话,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凶兽正暴虐地咀嚼着敌人的尸体。
“和我无关?”
他轻轻笑着,笑声尖锐刺耳。裴南星仰天长啸,发泄心中的痛苦与压抑。
他突然停了笑声,像是被人无情地掐住了喉管,只能发出喑哑的低喘。alpha慢慢垂下头来,狭长凤眼里的嗜血之意如有实质地溢了出来。
裴南星眼底的凶残之情,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漩涡,吞噬周边一切情绪。看着那双凤眼里的阴郁血色,冉言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警铃大作,全身的警觉细胞顷刻之间都被调动。
裴南星猛然开始动作,如同苍鹰探出利爪般伸出手来,往冉言的方向抓去。有了警惕之心后,冉言迅速进行回避,前男友探出手的瞬间,他也扬起手来。
alpha的手如同沉重的镣铐,紧紧地锁住了小beta伶仃细瘦的腕骨,力道之大像是想将其直接捏碎。
即使被裴译臣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么长时间,可冉言身上还是没见添上多少肉。
薄薄一层冷白皮肤覆在突出的腕骨上,现下又被裴南星死死地抓在了手中。
不知轻重的对待让冉言手腕上传来一阵沉闷的疼痛,那张尖细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抹吃痛的神情。
虽然在与alpha引以为傲的反应能力下躲避不及,可他到底也不算吃亏。在裴南星抓住手腕的一瞬间,小beta不甘示弱,高高抬起的手掌重重地打在了前男友脸上。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风里,矜贵的alpha第二次被小beta打得偏过头去。
此处的好戏实在太过精彩,围观者纷纷投来惊讶的注视。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离,可当事人浑然不知。
看着前男友脸上陡然僵硬的偏执神情,冉言心底极快地浮过一层害怕的情绪。
可这惶恐却轻飘飘的,被脑海中倏然出现的裴译臣深沉幽邃的目光压着,翻不起半点风浪。
那一巴掌的余威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裴南星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连小beta抽出了手都无知无觉。
alpha脸上肌肉紧绷,嘴角下压,唇瓣在风中颤抖,凌厉凤眼闪动着不愿相信的惊愕。
他像是一具失魂的人偶,一举一动都如行尸走肉,早已经没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冉言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将他所有的理智和情感尽数抽走,裴南星拼命想要强行维系的联系,在小beta决绝的话语中断得一干二净。
本就被捅了一个窟窿的心,又在冉言锋利尖锐的言行中被狠狠剖开。雪上加霜的疼痛让一向都如履平地的alpha好似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他望着手上红线空荡荡的另一端,看不见任何生还的希望。
心底茫然无措的慌乱夹杂被抛弃的屈辱与怨恨,与易感期里alpha的躁动不安相互缠绕。
极端的情绪变化让裴南星怒极反笑,再也没有了同冉言好声好气商议的心情。
他放下身段来向小beta求一个复合的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既然对方不知好歹,他裴南星又何必这样低声下气自掉身价。
不过是一个beta,又不是金子做的。
没了冉言,他还是名利场里光芒万丈的裴氏集团贵公子,是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高贵alpha。
无数男男女女前仆后继地对他献殷勤表忠心,渴望爬上他床的omega不计其数。他潇洒肆意,玩转风月,片草不沾身。
可要是冉言失去了他,小beta的前路可就不好说了。
裴南星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alpha睚眦必报,若是在一人身上吃了亏,必定要百倍千倍地讨还回来。
既然无法挽回这段关系,他不会让冉言好过。
裴氏集团旗下大大小小的公司不计其数,合作伙伴也多如牛毛。这些商业人脉几乎覆盖了整座城市,只要冉言还留在这里找工作,裴南星想,他可以做到让小beta处处碰壁,走投无路。
只有撞了南墙,冉言才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做出的决定到底有多错误,背叛他的后果是多么严重。
长相俊美到有几分外溢邪气的alpha声音沙哑又充满威胁,眼底闪着嗜血光芒:“冉言,你在找工作是不是。你信不信,我轻而易举就可以毁了你所有的努力。”
冉言杏目圆瞪,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道:“你试试看。”
“要是我没了工作,我男朋友肯定心疼我,努力赚钱养我。”冉言轻轻笑道,“我和他神仙眷侣天生一对,我爱他他也爱我。”
实在是浪费了太久时间,冉言再不想和裴南星纠缠。手机短信发出后,就有一辆车缓缓开了过来。
不是裴译臣那辆常见的黑色保时捷,也不是男人今天早上送他过来面试的车。陌生的车虽然外形不同,可气质却与顶级alpha其他价值不菲的座驾有着如出一辙的沉稳内敛。
冉言实在不懂车,却莫名觉得裴译臣这辆车,该是比裴南星的还要贵不少。
他笑了一下,柔圆的眼角盛着满溢的笑意,与一旁怀揣阴鸷愤怒的裴南星宛若两个世界的人。身后是他痛苦伤心的源泉,身前是他美好新生活的希望。
冉言走近几步,头也不回地上了裴译臣的车。
在小beta打开车门的那一小段空隙里,裴南星瞧见了奸夫小半个身子。
穿着笔挺的西装,两条腿随性地搭起,身上气质有一种诡异的熟悉。冉言上车的模样,像是他圈养的一只小宠物,终于回到了怀里。
他是个alpha,是个和自己等级一样,甚至更高级别的alpha。
意识到这点后,裴南星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发疯。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胸中却淤堵着一口浊气,不上不下的,让他情绪冷静得可怕。
像是风暴来临前平静的海面,底下却暗潮涌动。
他能接受在冉言面前崩溃抓狂,却没办法在这个所谓奸夫面前,失掉自己作为alpha的尊严。
这辆车价值不菲,牌照却陌生。裴南星试图在记忆里搜索印象,却发现这辆车好似凭空出现,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他冷眼瞧着那车疾驰而去,目光慢慢凝出了一场极致的愤怒。
车内的后座挡板早在王尧事先预备中妥帖地升起,将驾驶座与后座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区域。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冉言就闻到了车里面浓郁香甜的蛋糕味,与男人身上沉稳矜贵的气质格格不入。
这份味道过于清甜香腻,如同最优质的伪装,吸引不谙世事的小beta想要亲近。
裴译臣双手简单交叠地搭在膝盖上,即使后座空间宽敞,可alpha那两条过分笔直修长的腿还是有些委屈地交叠在一起。
见冉言上了车,裴译臣原本闭目养神的眼睛倏然张开,灰霭的桃花眼底藏着一种冉言读不懂的情绪。
男人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神色,坚实有力的手臂轻松就能搭在车壁上,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小beta牢牢地笼罩在自己怀里。
裴译臣轻笑一声,男人低沉磁性的笑音响在耳边,听不出一点喜怒。与与裴南星交涉过程中一直冷静自持的心在面对裴译臣时丢盔弃甲,alpha如山般凌冽逼人的气场,让冉言禁不住打了个颤。
男人伸手爱怜地将小beta垂落眼前的额发拨到耳后去,手却没有安分地停下动作,反而摸向了冉言后颈。
与指腹触感同时到达冉言感官的,还有裴译臣一贯磁性低沉的嗓音:“怎么不敢让我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