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东方,青龙沼泽。
一条巨大的鳄鱼从沼泽里冲了出来,身长接近十米,几乎有三层楼高。它身上布满了青黑色的坚硬鳞片,宛如穿着一层厚厚的盔甲。
“生物学也不存在了?”花鹊咋舌,“鳄鱼怎么能长这么大啊?”
“Mahamba,马汉巴,一种传说中的巨大鳄鱼,应该是制作组参考的原型。”镜百炼随口说,“在非洲南部的某种语言里,Mahamba的意思是‘我们逃跑吧’。”
“呃,但问题是,我们在古代战国啊。”花鹊只是随口感慨,没想到镜百炼真解释出来了,“而且青龙沼泽的领主不应该是青龙吗?为什么会是一条鳄鱼。”
镜百炼看了一眼坐在榕树高处的花鹊,叹了口气。
“如果你把谈恋爱的时间用来读一点书,就应该知道,古代把鳄鱼叫做‘鼍龙’。也有一种观点认为,龙的原型就是鳄鱼。”
“哎呀,你对我的感情状态很关心嘛。”花鹊的重点完全偏离,“但是我对你这种类型的完全没兴趣,抱歉啦。请继续打领主吧,我会为你加油的,TOP1先生。”
镜百炼:“……”
即便镜百炼扛着一把巨大的斩刀,在马汉巴的面前也不过像一只逃窜的野兔。纵横家的天赋主要在于幻境,但是对着这样一头没有智力的巨兽,幻境也没什么用。
马汉巴张着巨颚,一口就可以吞下镜百炼。
镜百炼竖着斩刀,卡在了它即将闭合的上下颚之间。
——这把斩刀是他专属的S级天赋,【镜花水月】。
马汉巴烦躁地一甩尾,十米之外,花鹊坐着的榕树就被扫断了。
花鹊:“哇啊!”
马汉巴又一甩,这一下足以击中花鹊,把他抽到几十米外,粉身碎骨。当然,由于镜百炼和花鹊签了守护契约,镜百炼也将承受加倍的粉身碎骨。
花鹊看着迎面而来的粗壮巨尾,躲也不躲,听语气竟然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我、要、死、了、哦。”
镜百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枚玄黑符节飞了出去,在空中分裂成数十柄飞剑。
飞剑咻咻地擦着花鹊的发梢和脸颊飞过,一连串铿锵之声,将马汉巴的巨尾钉在了茂密的树丛中。
树梢上,水珠滴落。
像一颗玻璃珠,从花鹊的眼前迅速坠落,映着巨颚中镜百炼持刀的身影。
时间骤然被拉长得极其缓慢,万分之一秒,犹如一整个漫长的世纪。
而下一个瞬间,镜百炼竟然瞬移到水珠划过的轨迹上。
时间恢复正常。
啪嗒,水珠滴落。
镜百炼单手抱着花鹊,从高处稳稳地落在了水洼上。泛起的层层涟漪,荡碎了二人水中的倒影。
风拂过,花鹊清晰地看见镜百炼发梢下的眉眼,浓黑而锋利。
“Mahamba,我们逃跑吧。”镜百炼无语地问,“你不打就算了,也不能稍微跑两步吗?”
花鹊松开了掌心里,随时都准备捏碎的鸢尾花瓣——上一个副本得到的补偿,还剩两次使用机会。一旦捏碎,就会瞬间在他周围展开一个抵挡任何伤害的金色场域。
他确实乐于看着镜百炼疲于奔命。
但也没必要真的把自己的命完全交给那家伙。
“不能。”
花鹊笑眯眯地揽上镜百炼的脖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但我现在对你稍微有点兴趣了。”
镜百炼:“……”
那轻声呢喃好似一吻,蜻蜓点水。
花鹊迅速抽身跳下,璇玑罗盘在半空中疾速旋转,指针指向巽卦。
巽卦,为风。
风中携着草木,在花鹊跳下即将落地时,被扫断的树木重新生长托举住了他,带着花鹊再一次远离地面,居高临下地俯视镜百炼。
以及,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马汉巴。
镜百炼顿时感到无比头疼,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在空中一抓,斩刀【镜花水月】就从马汉巴的嘴里飞回到他的手中。
坐在树冠上的花鹊含笑看着这一切,而他从来也不关的弹幕,这一刻更是铺天盖地把他淹没了。
其中有大量的辱骂和攻击:
【六百六十六,盐都不盐了】
【鬼图打码鬼图打码鬼图打码鬼图打码】
【哒哥,你下本就纯纯为了折磨我镜啊?】
【我镜工伤!!!狗派朗赔钱!!!】
【恶不恶心啊你】
【爷吐啦,爷给狗派朗打五百万,能不能现在就弄死他啊?】
【即刻绞杀,不必来回朕了】
也不乏他的拥趸者和看热闹的人:
【可怜的镜神,被花鹊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是狗派朗第一钓神,你敢和他对视十秒吗】
【笑死,我看镜神明明也乐在其中,xql之间的play罢了】
【就这个做恨爽】
【哈哈哈哈镜粉越破防我越爽!!!】
花鹊看着这些弹幕,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用手撑着脸颊,似乎超绝经意展示着手背上与镜百炼签订契约的魔纹。
无数镜粉涌入他的直播间,看见契约魔纹更是怒火中烧,肆无忌惮地对他进行谩骂和诅咒,乃至人身攻击。
Aperion游戏的直播间向来没有管理员,观众至上,观众可以任意对所有玩家提出评论、评判甚至要求。
这里既是网络暴力和血腥猎奇的温床,也是热度和流量的培养皿。
既是地狱,也是天堂。
【直播间观众:409万】
【直播间热度:10.1亿】
这一刻,所有开荒队的成员,都听见了系统AI的声音:
【恭喜玩家[花鹊]成功突破10亿热度!成为本次开荒第一位获得万众瞩目推广位的玩家!】
【本次推广持续24小时。】
【其余玩家也请继续努力,为观众们带来更精彩的直播吧!】
被爱也好,被恨也好。花鹊心想。
声名狼藉地活着,总要好过无人知晓地死去。
……
同一时间,南方,朱雀火狱。
“10亿热度?”叶茑萝啧啧称奇,“花鹊在副本里干了什么啊?除了他把镜神扒光了两个人在领主面前大do特do,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金文鸟:“……?”
金文鸟难以置信这样的虎狼之词是从自己那安静、羞赧的小妹妹嘴里说出来的——诚然,这样的叶茑萝只存在于幼年时期,而那样的记忆已经非常遥远了。
金文鸟缺席了妹妹大部分的成长过程,当青少年偏离的成长轨迹以这样的形式骤然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即使是以淡定闻名的退伍特工也有些猝不及防。
叶茑萝一脸无辜地看着金文鸟。
“姐姐,要不然我们也……”
“住口。”金文鸟扶额,无比头疼地说,“先想想怎么对付它吧。”
在岩浆凝固形成的赤红大地上,高温持续炙烤着她们。金文鸟的律令剑几乎要化作一摊铁水,叶茑萝的藤蔓也枯萎了。
半空中,一只火焰组成的大鸟,正在逡巡。
“哦。”叶茑萝点了点头,又问,“所以意思是等我们打完……”
“我不是这个意思。想都不要想。”
“好的。”
“……”
“抱歉,姐姐,我可以悄悄地想一想吗?”
……
同一时间,白虎丘陵,墓道中。
白泷没有余力去管什么万众瞩目推广位的事,放在之前他是要管一下的,但是现在他的脊背上、膝窝、胳膊持续传来灼烧的疼痛。之前打架的时候身上被那些蛆爬满了,紧急之中没有处理好,蛆化作的腐蚀性液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形成深深浅浅的、红斑狼疮一般的伤痕。
这还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蓝铟冷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一言不发。
白泷:“……?”
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蓝铟抓着白泷,让他转过身,趴在岩壁上。白泷不明就里地回头,就听见一声冰冷的:“别乱动。”
比言语更为冰冷的刀锋,划开了白泷的衣裳。
白泷被凉得一个激灵,蓝铟却有些不耐烦似的,一把掐住白泷的腰,不让他乱动。
蓝铟的手掌宽大而滚烫,覆在白泷的小腹上。
那一截白皙的腰窄得只堪一握。
白泷回头,茫然地看着他。只见蓝铟像叼烟般叼着一根火柴,微微偏头,另一只手拿着火柴盒快速一划。
霎时,一簇火光映亮了两人的脸。
白泷没由来地紧张:“等等——”
蓝铟却没听他的,用火焰靠近白泷布满红痕的背脊。
若有似无的滚烫。
蓝铟非常小心,在高温下,残余的蛆陆续从白泷的背上掉落,化作几滩液体。全部都清理完之后,他又取出一瓶从积分商城购入的药水,抹在白泷的背脊上。
白泷:“嘶——”
在药水的刺激下,白泷忍不住向前躲了躲,几乎完全伏在岩壁上。
“会有一点痛,但可以防止感染。”蓝铟淡淡地说,手上却一点没松劲儿,掐着那一截窄腰往回按。
白泷身体一僵。
他的肌肤,贴上了蓝铟冰冷的战甲。
白泷:“……”
白泷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为了缓解尴尬,白泷打开了弹幕。
【我擦玻璃,实在受不了镜鹊那对死南通我才逃难到白泷直播间的,但你小子浓眉大眼的怎么竟然也在搞这个!】
【姐妹们,隔壁畸形的做恨固然刺激,但健康的恋爱才是正餐啊】
【请看VCR】
【靠!你们不是纯爱吗,怎么也呃呃呃啊啊啊X张力起来了!!!】
【一边干活一边开着直播当BGM,我特喵还以为你们在副本里上床呢,抬头一看是在上药啊】
【上一次药能好么,多上几次】
【们开荒小队也是卧龙凤雏,两对南通一对女铜,剩下两个在搞人外,真难为白泷把你们一个个solo起来】
【这流量密码也是被你们找到了】
白泷:“……”
更尴尬了。
白泷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关掉了弹幕。
直到所有伤痕处理结束,白泷已经脱力,倚在岩壁上不住喘息。看着蓝铟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白泷忍不住瞪他:
“我的衣服怎么办?”
“不知道。”蓝铟说。
白泷叹了口气,决定问问他:“我哪里惹到你了?”
“你说过我可以生气的。”蓝铟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要开始生气了。”
白泷:“……?”
白泷:“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
“因为你不要命。”蓝铟说,“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和黍离一起死在那层墓道里?”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白泷想说,我没有别的办法。一直以来,吞蛇也好,挖眼也好,我都只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能把自己从绝境里拯救出来。
话到嘴边,白泷忽然不想这么说了。
“但是你来了啊。”他笑着说。
话音刚落,这一层墓道忽然也开始剧烈摇晃,碎石簌簌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