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腐烂恶臭的手悄无声息搭在肩上,时闻折感觉到冰凉的气息钻进她的皮肤里,她身体一僵,缓缓侧脸看去,只见那手还动了动,似是挑衅,劲风一扫,下一秒便往时闻折脖子抓去。
时闻折头皮发麻,尖叫声刺破云层,明疏一脚踢开腐尸,拉着时闻折就跑,时闻折听到了衣服撕裂的声响,但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时闻折边跑便yue:“呕,好臭,那些腐尸得在地下发酵百八十年吧,这味道太上头了,呕——”
土地开裂,越来越多的腐尸开始往外爬,时闻折悄摸瞟了一眼,心想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看到到丧尸围城的场面,腐尸久不见天日,也许就不曾吃过血肉,它们一闻到生人气息便开始贪婪爬行。
时闻折两人快速跑进祠堂里,明疏看了一圈有些头大,这祠堂设施本就陈旧简单,没什么坚硬的东西,基本全是泥土捏造起来的装饰物,更何况经历这么些年,风吹日晒的,那些东西早就破破烂烂,根本没什么用,何况攻击腐尸了。
他看着后方汹涌而来的腐尸两股战战:“啊啊啊,怎么办?这里面除了土龛其余什么都没有?”
时闻折扒拉扒拉,企图找出称手的工具当武器,却只在角落里扒拉出一块牌匾,她举着牌匾一阵无语。
“快关门。”时闻折大喊道。
明疏急的慌了神,闻之立马上前关门,但那木门也年久失修,嘎吱嘎吱地发出恼人声响,然后就不动了。明疏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他老朋友居然这么不经造,这这这…这也太脆了吧。
明疏不信邪,他使出洪荒之力一推,木门终于不堪重负,“哐当——”一声倒地,死不瞑目。
时闻折不知从哪又翻出半块牌匾,举在半空石化,她心已死,差点撅过去。
明疏看着前后通风的祠堂心都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疏大叫。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时闻折嚎哭。
他两默契十足地朝对方奔赴,而后重重地在土龛面前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呜呜呜呜呜呜要死了要死了。”明疏哭哭啼啼。
时闻折闻之伤心,回忆起自己在穿到异世的这几天里,实在是血雨腥风如履薄冰,便也哭哭啼啼,哀怨抽泣。
“呜呜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成年,还没找老婆呢呜呜呜呜呜,我不想死啊。”明疏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可怜。
时闻折心如死灰,门外嘶吼咆哮渐渐逼近,腐臭的腥气扑面而来,祠堂有盏破碎的油灯噼啪响起,那油灯灯火微弱,仿佛已经燃起了百年千年,而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时闻折看得心惊胆颤,生怕一阵强风吹来,它就熄灭,到时候他们真的就彻底孤立无援了,虽然现在也是孤立无援,但好歹还有盏灯,能看清四周。
时闻折没被腐尸杀死,但快被勒死了。她脸色涨红,被明疏紧紧抱住动弹不得,胸腔里的空气被不断挤压,她快呼吸不过来,时闻折奋力拍打着明疏的手臂虚弱道:“轻…轻点大哥,我快憋死了。”
明疏还在那嚎啕大哭,不曾停歇。
时闻折问道:“你对这里这么熟悉,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腐尸重回地下。”
“不行,如果禁制还在,那腐尸便会一直被镇压着,可禁制消失了,那些凶煞之物便会倾巢而出。”明疏声音颤抖:“你知道这地下有多少腐尸吗?”
时闻折道:“不知。”
“呜呜呜呜这可是万人坑!万人坑!腐尸白骨数不胜数,我们要被吃的渣都不剩。”
“你…你厉不厉害?有没有法器宝物什么的?”
明疏摸了摸全身上下:“没有,我可穷了呜呜呜呜,尊上也不给我点零花钱让我买点法器傍身,怎么办啊云锦呜呜呜呜救我云锦!”
时闻折越听越觉得要死,那腐尸已经将他们层层围住。
她忍不住悲伤地想:“死的也太随便了,她的宏图大业还没施展呢,呜呜呜呜呜,001救命,衾问雪救命,呜呜呜呜呜呜。”
二人又抱头痛哭,一个哭的比一个大声。
明疏大喊:“云锦救命!”
时闻折不允许有人哭的比她还惨,喊得比她声音还大,她好胜心被激起,也大声喊道:“衾问雪救命!”
“云锦救命!!”
“衾问雪救命!!”
“云锦救命!!!”
“衾问雪救命!!!”时闻折大脑缺氧,嗓子都哑了,她求饶到:“大哥,别别…别喊了,我认输。”
明疏一头雾水,饱含哭腔颤抖着问::“你认什么输?”他呜呜咽咽劝道:“我跟你说你认输可以,但别认死啊,那不吉利呜呜呜呜,你死了连尸体都没了,再喊大声点。”
时闻折泪水决堤:“呜呜呜呜呜,衾问雪救命啊——”
“云锦救命啊——”
二人在险境中别提有多搞笑了。
腐尸重重叠叠将二人包围,明疏紧抱着时闻折护住她,时闻折脊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已经站立不住,她已经准备好了受死,却没想到被明疏护住全身,腐尸竟然动不了他们二人,时闻折心脏狂跳,在生死线上徘徊摇摆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她艰难吐出话语问道:“我没死吗?”
“它们杀不了我,你不要动,只要我还护着你,它们也不会杀你。”明疏说的也很艰难,祠堂里已经挤满了腐尸白骨,但仍旧有越来越多的腐尸前仆后继,骨头摩擦的呲啦声和尸体被踩踏时软绵绵的噗呲声此起彼伏,时闻折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那我不会死吗?”时闻折声音微弱,但仍旧有些高兴,绝处逢生的喜悦漫上心头。
“你别高兴太早。”明疏嘴角渐渐溢出血痕,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痛苦,他气息微弱,整个人软绵绵的站立不住,时闻折使劲环抱对方,不让对方倒下,但其实用不着她使劲,因为腐尸已经将空隙塞满,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时闻折只听对方艰难吐出的字句:“不会被杀死,但是会被憋死,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嗯。”时闻折大脑缺氧晕乎乎的,耳鸣震震,视野也开始模糊不清,她忍不住咳嗽出声:“我快被挤死了,但是我好不甘心啊,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我咳咳、我还没出过十方城,我想去人间看看。”明疏回道。
“十方城是什么样子的?繁…繁华吗?我想出去看看……咳咳。”时闻折想:“自己也才来异世两天而已,还什么都还不知道,她不知道其他的妖魔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十方城里是什么样的,和人间的集市一样吗?会有很多子民吗?那些子民过的幸福吗?她想去看看,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和衾问雪一起去看,因为衾问雪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如果有他在的话,她就会很安心,可是还有机会吗?自己好像快死了。”时闻折内心悲戚。
她环抱住明疏的脊背,察觉到对方逐渐冰冷的身体,悲痛欲绝。时闻折仍旧倔强地陪明疏说着话,话语磕绊但持续着,想要重新吸引明疏的注意力,可那声音在许久得不到回应之后,渐渐微弱了下去,语调中的悲伤挥散不去。
时闻折心渐渐下沉,恐慌和无助充斥整个胸腔,热泪控制不住般滚滚而下,打湿了明疏早已脏污的领口。
祠堂中响起微弱的抽泣声,那声音如奶猫受伤后的叫声一样,可怜凄惨。
屋外密密麻麻的腐尸前仆后继,时闻折在腐尸的嘶吼声中绝望地想:“衾问雪,你在哪里呢?你能来救我吗?我好害怕,也好想见你。”
她艰难地呼吸着恶心的空气,指尖划拉着明疏的脊背,可惜对方毫无反应,时闻折紧缩瞳孔,映射出腐尸可怖的面容,它们在明疏昏迷后,开始向二人伸出锋利爪尖,浓重的血腥味刺痛牵扯着她的神经,令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不堪一击,鲜血一股一股喷涌而出,她摸到了明疏后背的深骨,时闻折惶惶不安,颤抖地抽泣。
眼前漂浮起微弱的白光,时闻折大脑一片空白,不管周遭怎么吵闹,耳中只剩下模糊的嗡嗡声,她快要失去意识,但仍旧睁开双眼,撑开一条缝望向屋外,轻声唤着衾问雪的名字,那名字如同一个执念,令她不死不休,亦不瞑目。
寒鸦四起,血月当空,有铃铛声突兀响起,新雪冷香如大雪纷飞般静谧的、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寒风刺骨凛冽。时闻折睫毛轻颤,仿佛是对来人微弱的回应。
长剑嗡鸣声强横划破黑夜,时闻折如置身火海之中,神情恍惚,只看得见灼热的火焰将院中腐尸白骨扫荡一空,耳边嘶吼声一瞬间便泯灭不见,安静的、寂灭的仿佛空荡荡的地狱,有些恐怖。
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她脚步疲软,下意识咳嗽几声,便开始贪婪地大口呼吸。她扶着明疏已经竭力,早已支撑不住,缓慢往地滑落。
时间停滞,一人踏月而来,时闻折被一把捞了起来,轻柔地落入一人怀中,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那般令她魂牵梦萦,一遍一遍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一束银链在空中轻悠晃动,时闻折指尖紧紧抓着衾问雪的衣裳,眼睛不自主地跟随,像小猫被逗弄那般,死死地扯住了银链。
衾问雪眉头轻蹙,看向时闻折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时闻折眼睛一眨不眨,气若游丝般问道:“你来救我了?”
她以为自己听不见回答的,因为衾问雪就是那样淡漠的一个人,可是心脏却在隐隐地期待着,她听见那人低沉的“嗯”声,令她胸腔里发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