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又把PPT往后翻了几页，继续说道：“这几页就稍微好一些了，当然是有优势也有劣势，主要是体会方法和技巧！”

“直接抒情也是一个好方法，比如这位同学写的：‘我常来这儿，每次都是百感交集，看着面前一尊尊雕像，心中是难以言说的复杂和沉重，一场场血泪的教训，都在诉说着民族自强。’大家看，作文最后将价值观上升到民族、家国情怀，是很聪明的做法，写作文一定要层层递进，到最后一定要把格局打开，写这些都是加分项——当然前提是写得好，不生硬。”

“主要就是写不好啊啊啊……”

“懂了懂了！格局打开！”

“每次考试写300字我就写不下去了……”

又往后翻了一页，程云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继续道：“认真听，咱们再看这个啊：‘“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你我身为过客，漫长一生只是时间的匆匆一瞥，岁月无际，它所承载的远比本身更为珍重，我一直相信“美”是和遗憾相伴而存的，或许是“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意料之外的生死离别；亦或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一人孤守的无能为力；也是“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沧海桑田下的物是人非……

‘岁月承载着的遗憾有情、有爱，有壮志难酬，有故国之思，有世事变迁，有文化之殇，它们到最后都归结为一个“无可奈何”。

‘亦如我们，听不懂阳春白雪，品不出落花流水，循规蹈矩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的生活，最后回想起“青春”也好像满是遗憾，但那又确实是我们最诚挚的岁月。’”

……

“草，这些诗句我怎么都没听过。”

“看不懂，但好有文化好厉害的感觉……””

“草。”

程云平静地读着每一句话，将文字里的情感传达给每一个人，“怎么样？这写的不错吧？平时就要多积累，要是考场作文能在最后加上这一点还是挺不错的，”他话锋一转，“但也不能太长、太多，考场作文还是要应付考试的，议论文的格式一定要有，抒情的部分不能多于议论……”

程云重重叹了一口气，“这种‘考场作文’是真的太禁锢学生的思想了，高中一毕业就都不会写作了，所以现在，你们那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一定要多写，努力把他们留住，不要到最后成了应试教育的‘考试机器’。”

程云扫了一眼几个同学交头接耳时眉飞色舞的表情，估计是想今天往后都不按议论文格式写了，他立刻转换话题，“但你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写好议论文，写好考场作文啊——不过，今天先给你们说说标点符号。”

程云话锋一转：“很多同学，不止一个人，我怀疑你们是不是从小学到初中都没上过标点符号课？不知道什么时候用逗号和顿号就先不说，这个比较复杂之后我会讲，那你不能单引号和双引号都不会用吧？”

“双引号里面用单引号，那单引号里面呢？许文泽你来说。”

许文泽突然被点名，“唰”的一下站起来……啥都没说。

程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许文泽也回望，半晌只道：“啊……啊？”

“你别和我深情对望，”程云开玩笑，“我问你，在单引号里面，还要引用内容时，用什么符号？”

“那个……”许文泽看上去在思考要不要说，“我一般……用不到单引号这个东西，单引号里面还引用，就……更用不到了……”

程云没考虑到许文泽平时写作文有多艰难，整篇下来除了句号就是逗号，一时无言，“行……你坐下吧，林语，你有时间好好教教他。”

许文泽看向林语，求贤若渴的样子。

“单引号里面再引用东西的话，用双引号，知道吗？双引号和单引号要轮流用。”

“为啥？”许文泽戳了戳林语。

林语不知道许文泽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哪有为什么，就是规定这样用的，这有什么好‘为啥’的？”

“为什么单引号里面用双引号啊？”

林语想不明白许文泽的脑回路，笑问：“那你说用什么？”

“……半引号？”

“……”林语看向许文泽的眼神里多了些同情，“你下次考试可以试试。”

气氛渐渐又欢快了起来，那边许文泽还在纠结单引号和双引号，以此折磨林语，这边穆桉也撞了撞苏一辰，问道：“课件上这个是不是你写的？”

苏一辰看他一眼，挑着眉反问他：“年纪轻轻忘性这么大？那天晚上不是把作文给你‘借鉴’了好久？”

“你怎么这么不配合，”时间一久总感觉穆桉比许文泽还要“厚脸皮”，总能顺着话往下说，他笑眯眯的，“我这不找个话题嘛，跟你聊聊天。”

苏一辰靠在椅背上，也随口道：“聊什么？”

穆桉直说：“你有什么遗憾？”

苏一辰显然没想到他要聊这个，一时间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

他看了看穆桉，又望向窗外，欲言又止，最后视线还是落回面前的作文本上，一下下转着笔，也许是在回忆。

苏一辰久久没有说话，就在穆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苏一辰才道：“有啊，那可太多了。”

他轻轻叹息，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谁都会有吧，你没有吗？”

“有啊，”穆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学着苏一辰的语气，也叹了一口气，道，“那可太多了。”

“哈，”苏一辰笑出声来，“我们两在这像七老八十了一样，还没高考呢，都讨论起‘人生的遗憾’来了。”

“行，”穆桉打了个响指，许下一个约定，“那就高考后再讨论讨论。”

苏一辰耸了耸肩，“随缘。”

穆桉欣欣然开口：“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可约好了啊，到时候别一毕业就不认人。”

苏一辰道：“熬过这两年再说，况且真有那一天的话，还不知道是谁不认谁呢，毕竟某人可是‘前／科累累’啊。”

“前/科累累”的“某人”立马闭嘴了。

穆桉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习惯还是什么，他总喜欢把整条手臂搭在苏一辰椅背上，这种姿势让他很放松。

应该是因为这样子离对方更近吧。

穆桉自知又“怂”又多虑，也知道一直小心翼翼的话，到最后也只能是留下一份新的“遗憾”。

是如白雪赶不上三月暖春，他们也只会在短暂的交集后匆匆告别，在难以相交的平行线上，分别过着属于自己满是遗憾的限定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