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10：15，苏一辰早已做好了画面的大关系，现在正在画五官。画人像时，他最喜欢的就是画眼睛，虽然今天是第一次画照片，但也没有什么“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他时不时摸一下口袋里那只陶瓷猫咪——自从上次拼好之后，他就时刻随身携带，这样子能让他心安一些。

林语从小就被他爸爸拉着下棋，自然画的更快更好。

姜逸轩看了每一位同学的画，跟所有人都讲了自己画面的问题。今天她很惊喜——这个班里的学生第一次画照片，比她想象的画的好得多。

姜逸轩看了一圈儿又重新走到林语身后，她很喜欢这个听话又有礼貌的孩子，姜逸轩指了指照片上女青年的耳朵，示意林语的画面上耳朵比例有问题，林语果断地擦掉了那一块，在姜逸轩的指导下重新画了耳朵。

林语听话，一点就通，姜逸轩心里更喜欢了，“第一次画照片，能画成这样，已经很棒了，后面深入的时候要保持住哦。”

林语乖巧第点头，“嗯嗯，谢谢老师。”

姜逸轩自己还是大四的学生，只是被导师介绍过来当助教，此时听着这句“谢谢老师”，心里乐开了花。

姜逸轩轻声哼着歌走到教室后面，拿出自己的水杯站在那喝水，顺便给室友发消息。

她打字打得飞快，“hello hello起床了吗，今天当助教当得可开心了，咱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又聪明又有礼貌，一口一个‘老师’听得我心花怒放！！！”

“111起床了。”

“呦，姐你又幸福上了？今天那个烦人的老师没作吗？”

姜逸轩：“他天天作，我都习惯了，无视他。”

“给我看看你们班小美女和小帅哥～”

姜逸轩轻笑一声，“你就这点出息，那人家小美女和小帅哥都在认真画画呢，我不好凑上去给人脸面前拍照呀。”

“姜老师～”

“姜老师～”

“那个男的今天怎么打击班里同学的？”

姜逸轩看到这条消息就在心里翻白眼，“他有病一样，我感觉我们班孩子都可聪明了，至少比我当年聪明，就他天天讲话莫名其妙的，贬低完学生贬低以前的老师，烦！”

“显得自己厉害呗。”

“姜老师这就喊上‘小孩’了，你不也才21岁吗，也是个孩子呢～”

“聪明的姜老师～给我看看你们班的小美女和小帅哥呗”

姜逸轩无奈，心里情绪千变万化但面上依旧淡定，“之前让你来你不来，现在后悔了吧，来不及咯哼哼！我要好好上班了亲爱的们，再见。”

“哎呀我一听到带高中生我就头疼，没想到你这日子过得这么舒服。”

“姜老师那我中午给你打视频电话～”

“拒接！”

姜逸轩的几个舍友都是好相处的性格，她们大学四年没吵过一次架，整天就在那傻乐。

跟舍友们显摆完姜逸轩心里更舒坦了，她心满意足地收好手机，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地和李鹏对上了视线，这人刚从厕所抽完烟回来，此时离姜逸轩只有三步的距离。

既然对视了，就没有无视的道理，即便李鹏的眼神让姜逸轩很不适，但她还是尴尬地朝李鹏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李老师。”

李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你给他们都看过一遍了？”李鹏忽然问。

“嗯，都看了。”

“那你觉得谁画的最好？”

姜逸轩差点就说出林语和孟歆然的名字了，但话到嘴边她又改口，“都很好，班上的同学画得都挺不错的。”

她可不想李鹏去为难这几个学生。

“真的？”

姜逸轩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此时杨楠快步走了过来，打圆场道：“姜老师给每个人都说过问题啦，班上同学比我们想象的要好，李老师你去前面坐着休息休息吧。”

李鹏斜着眼睛看了杨楠一眼，拖着脚步走到前面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去了。

姜逸轩挽着杨楠的胳膊，眼睛里简直要冒星星，“谢谢姐～”

杨楠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没事没事。”

此时正在给陈皓改画的张凌宇轻声叫她们：“我有事，你俩快来！”

陈皓懊恼地蹲在张凌宇旁边，蔫得不行。

张凌宇打趣他，“平时你看谁都不爽的样子，怎么一画画就不行了？”

“哎！老师你别说了，画这么久下来，我感觉我脾气都变好了。”

陈皓就在苏一辰的左边，只隔了条过道，他嗓门又大，听到这话，苏一辰没忍住转头看向他，像是在问：“真的脾气变好了？”

陈皓向他露出挑衅的表情。

苏一辰反而笑了起来，转过去不再看他。

怎么回事！不应该也挑衅我一下吗，咋还笑啊！

陈皓当然不知道自己脸上蹭了多少道铅笔灰，他抬手抹了把脸，又添上几处黑色。

李鹏坐在前面看手机；杨楠和姜逸轩正小声闲聊着，好像是在说哪个学生画得好，哪个学生要重点关注一下，但随后都被张凌宇喊去给陈皓改画；冯齐坐在最后面看着电脑，应该是在整理这段时间的签到表。

许文泽画得腰酸背痛，他准备伸个夸张的懒腰放松一下自己。

只是手抬到一半，他猛地收回，并迅速拿起笔在纸上装模作样的画着。

林语被他这反映逗笑，“许文泽，你干什么？”

“嘘，别看我，看画，我感受到班主任的气息了，他要来了。”

穆桉闻此也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心灵感应？”

许文泽故作严肃，打了个响指，“我已经听到脚步声了，马上就到。”

穆桉和林语刚要笑，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随后程云的身影出现在后面，他跟几位老师一个个打了招呼，走进班。

忽然听到程云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闲聊的开小差的都迅速回神，还有带着蓝牙耳机听音乐的，火速从耳朵上摘掉揣回兜里，程云在后面其实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没多说。

穆桉和林语同时看向许文泽，“牛啊！”

“嘿嘿。”

程云巡视了一圈，走到苏一辰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来。”

另外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向苏一辰，苏一辰跟在陈云身后，与他们对视，显然也不知道程云找他干什么。

苏一辰花了三秒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干“坏事”。

难道是昨天晚上和舍友一起偷吃泡面被发现了？

还在位置上的三人更懵，忽然林语扶了下眼镜，道：“门口那个是不是一辰他爸？”

“啊！？”许文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坏消息，眯起眼睛，“靠！真的！就是他爸！”

“完了！肯定不是好事。”

穆桉知道苏一辰和父亲关系比较紧张，但不知道许文泽这么笃定的理由，“怎么了？”

许文泽一拍大腿，小声道：“哎呦！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和林语，可怕一辰他爸爸了!”

林语在旁边用劲地点头。

许文泽压着声音：“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好，但……哎呀，反正我们真的特别怕他爸！小时候——大概五岁那样，我们几个在那种海洋球乐园里玩，玩得太高兴了，然后苏一辰他爸喊他的时候，咱就没听见嘛，他爸就喊了好几声，结果等一辰过去的时候，他爸‘啪啪’两巴掌就扇他脸上，我和林语都给吓懵了，苏诚哥想帮一辰讲话，还没开口呢，他爸又是‘啪啪’两巴掌扇在苏诚哥脸上！”

许文泽提到这事都心惊，“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大庭广众之下啊！直接就往孩子脸上甩巴掌，一辰站在那根本不敢动，连气都不敢喘！”

这事绝对是林语童年里印象最深的事之一，他也道：“是啊，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这得让小孩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后来还是我妈妈去把一辰抱走的，许文泽爸爸在后面牵着苏诚哥跟我们俩，许文泽妈妈不知道和一辰他爸聊了啥，差点吵起来。”

许文泽连连摇头，“我爸妈也打我，但从来没扇过我脸啊，更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打我！”

“他……”穆桉眉头紧紧皱着，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苏哲，“他爸……怎么这样……”

光是听着心中就无比酸楚，穆桉多想去到那时候，在巴掌落下前就能抱住苏一辰。

他好像看到了小苏一辰手足无措地站在热闹欢乐的海洋球乐园里，四周因为巴掌声瞬间安静下来，无数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或探究或同情，都像是要把他灼穿。哥哥因为要帮自己说话挨了打，好朋友被吓得懵在原地，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爸爸的手又要落在身上。

好在林语的妈妈很温柔，她愿意抱走自己。

小苏一辰把脸埋在阿姨的肩上，不多时眼泪就打湿了阿姨的衣服，他连忙抬起小脸，止住抽泣，担心阿姨会因为自己把她的衣服搞脏了而讨厌自己。

而林语妈妈像是读懂了自己的心思，她轻轻拍着小苏一辰的背，柔声说：“一辰不怕，不怕，阿姨最喜欢你了，宝贝想哭就哭，阿姨永远不会讨厌你。”

小苏一辰紧紧搂住阿姨的脖子，随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好了！你们几个不要说话了！还要聊多久！”李鹏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喝止了三人的悄悄话，许文泽摊了摊手，转回去画画。

穆桉却因为心里有事，怎么也静不下来，他拿起笔在纸上挥了几下又放回笔槽，坐立难安。又过了15分钟，苏一辰还是没回来，穆桉实在是坐不住了，以上厕所为由出了门就顺着苏一辰和程云消失的方向走去。

这条走廊有些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迫切地想要找到苏一辰。

又走了几步，穆桉忽然听到了瓷片碎裂的的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

穆桉向那里跑了过去，在尽头空地上看到了苏一辰的身影。

二十分钟前——

苏一辰跟着程云出去，在看到苏哲的一瞬间，浑身血液发凉，但手心却渗出汗来，他的四肢像是被灌了铅，变得无比沉重，心中升起莫名的烦躁和紧张。

苏一辰把手揣进口袋，感受着那只陶瓷猫咪的凉意，似乎真的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看苏哲，也没有看程云，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缓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片空地，得，这是要“长谈”的架势。

几人站定后程云问苏一辰：“耳朵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苏一辰实话实说：“好点儿，吃了消炎药，今天没那么疼了。”

程云点了点头，“那就好。”

随后他进入了今天的正题，道：“一辰，今天你爸爸来呢主要也是想了解一下你在学校的情况，毕竟是住校生，耳朵受伤了也不是小事，父母确实心急，来关心一下。”

来关心一下？苏一辰一听就知道是程云的客套话，没回答。

苏哲也没说话。

这对父子一言不发，程云只得继续说：“呃，苏一辰爸爸，一辰他在学校里，还是很不错的，他是个自觉肯学的孩子，然后又是我的课代表嘛，所以我自认为对他还算了解，平时挺让我们省心的。”

被老师这么一夸，说不开心那都是假的，苏一辰心里的小人儿翘了翘嘴角，但他表面上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程云：嘿？这小子今天咋回事，这么“高冷”呢？

他等着苏哲询问苏一辰耳朵的状况，自己也能顺便听听学生说心里话，但苏哲却冷笑一声，看着苏一辰道：“老师说你自觉肯学？那这次期中考怎么退步了这么多？”

苏一辰来回摸着口袋里的陶瓷猫咪，他不想跟苏哲白费口舌，没应声。

程云倒是不解，这种时候不应该先关心孩子的身体吗？怎么非要纠结这个事。

他平时声音很粗犷，现在应该是最温柔的时候，说着：“哎，苏一辰爸爸，您来之前和到了之后我都和您解释过很多次啦，苏一辰这个成绩波动啊，是正常的，没有人会一直第一，而且他自己会总结失误和不足，我们说多了啊，反而不是好事，要相信他，对不对？”

苏一辰第一次听见程云用这种语气说这些话，挑了挑眉。

“哼，相信他？”苏哲摇了摇头，“我可不敢，偏科偏成这样了，数学和生物那个分！还好意思一回家就完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