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殿下默许,侍卫把卫缇带了进去。
这书房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个和其他房间无异的建筑。一走进,卫缇就感受到了弥漫在空中的墨香。四目所及之处井然有序,唯一随性飘逸的应该就是二殿下手下正在画的竹子。想不到他也爱花竹。
“臣卫缇,参见二殿下。”卫缇走至二殿下桌前施礼。
画完最后几笔,李驰抬头看向来人,“起来吧。听说你的院子走水了?”
“是,那日从大理寺回来之后,臣让张简被迷药迷住,然后他试图放火烧臣。所幸臣的弟弟及时赶到。张简已经被金吾卫所控制,听说目前已经认了罪了,罚的也不清”卫缇回答。
李驰看着她低头回答,她人缘可真是好,连金吾卫的人也帮她。
“你的弟弟?亲弟弟吗?”
卫缇心中慌了片刻,他为何这么问?难道是知道些什么?她淡淡的说,“是臣一母同胞的弟弟,名字叫做卫赞。”
听她说一母同胞,仿佛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李驰笑道,“哦,你今天来是?”
“臣今天来是想把二殿下的玉佩还给您。在下非常感谢殿下,作为邻居给臣一个信物以便寻求帮助。以后在下不会再回到那个宅子住了。”
李驰脸色冷了三分,“我送出去的的礼物,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卫缇愣了一晌,“臣,受之有愧。之前玉佩被臣小心地收纳在书房。所以没有被此次的火给烧坏,要是下次不小心出现什么意外,把玉佩弄坏了就不好了。”
“你还担心后面会遇到坏事呢?就这么有危机感。”
“是。危迹粗安,臣……魂未返。”
“你的小院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因为这次火灾,房东算是贱卖给我吧。你就安心先住着,玉佩你也拿着,以后有什么事方便找我。后面安济院的事,你还要花很多心思,这个房子就算是你的报酬吧。”
这……确实有些惊喜。不过他说得也对,住在旁边见面沟通都方便,安济院的事情那么敏感,估计也危机重重,何必多找一些麻烦呢。
卫缇笑道,“那臣,多谢殿下。之后如果安济院的事情有进度,我会及时再来向您汇报的。没其他事,在下就先告退了。”卫缇说完,一会儿就退出去了。
李驰看她开心的样子,心想,一个小院子就给收买了,那安济院的复杂,她可能还没领会到。
迈着轻盈的脚步,没走多久卫缇就回到了宝月客栈。准备去叫卫赞去一起吃饭,刚一走进就听见里面被子摔碎的声音。以为卫赞出现什么意外,卫缇用力推开门。
门一打开,卫赞站在放着茶水的桌子前,胸口大力起伏着,十分生气的样子。看着地上杯子的碎片,卫缇关了门,小心地把那碎片捡到一旁。
再手拉着卫赞坐下来,重新拿一个杯子倒水给他,卫赞就着她的手喝了好几杯水。
“我知道你的手现在做什么都还不太习惯,但是受伤了,恢复总是需要时间的。”卫缇温和的说。
他何尝不知道这伤恢复需要时间,只是太多以前能做的事突然都做不了,就算的脱衣服,拿杯子这些简单的事,都不能当做理所当然了。况且,他也不能去码头。这如何不让他气馁。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
看着卫缇这么关心他,他便也淡淡的说,“我没事,只是难过暂时不能去码头。”
卫缇这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不好意思一直不劳作。不能自己动手总是依赖别人,大概是他小时候的记忆了吧,长大了就不好意思依赖别人了。其实对她来说也一样,现在要无条件的信任谁,真的很难做到。
她从口袋里面拿出自己所有的钱,“这里面的钱基本都是上次皇上赏我的,因为公务花了一部分。这些你拿着,想想看去做个什么生意吧。”
卫赞刚想出声拒绝,卫缇就急忙说,“不用担心我,这个钱是你哥哥的,分享给你也是应该的。我拿着他的身份,非常感激。但是我不能只顾自己,这也是属于你的。”
卫赞看着她,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过还要花她的钱,就算那个钱是在他哥哥的名下。他摇了摇头。
卫缇见他这不能接受的样子,还是继续说着,“你先别拒绝,你先听我说完。这里除了我要用的一些碎银子之外,还有五十两黄金。你用二十两可以租一个很大的小楼,接着二十两黄金作为启动资金。还剩下一小部分可以做为流动资金。这京都的人有钱有闲的人一大把,每一个人都喜欢吃吃喝喝的。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她洋洋洒洒说了好半天,他听着是有些道理,但还是不能接受用她的钱。
卫缇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我说了这么多,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呢?”
“我……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能手下你的钱。”
卫缇沉吟半晌,又想了一个主意,“那要不这样吧:你就按我说的呢去做,但是盈利出来了,我们五五分。就当做是我雇你来当这个掌柜的,怎么样?”
卫赞脸色看上去温和多了,显然很赞成这样的安排,他开口说,“雇我可以,但是一九分。我一,你九。”
他向来话少,肯干,又诚恳。听到他这么说卫缇一点也不惊讶。他就是不会占人便宜。到时候盈利多,她多向那卫母多尽孝心就好了。
两人一拍即合,就抓紧时间开始为这事筹谋。卫赞虽然手不太方便,可是去其他酒楼和饭店走走看看,吃吃喝喝还是问题不大。
卫缇每天要去大理寺,但是晚上回来总是会认真听卫赞把一天内走访研究的情况,然后把重要的一些内容诉至笔下。
两周不到,两人就在离宝月街不远的江月街租好了一个装修完备的小楼,又给这个家常菜的酒楼取名为江月楼。估了两个厨师和两个跑堂的。
择了一个吉日就开张了。由于卫缇是吃皇粮的公家人,不方便经商,所以她只有到了晚上有时间的时候才会去小坐一会儿。卫赞现在就住在江月楼,当时租下来这个地方就是看到后院有几个房间,他本想接母亲过来,可惜母亲说自己老了,安土重迁,不愿意多动弹。
卫缇这段时候除了偶尔帮卫赞考量江月楼的事宜,自己也在努力的搜集安济院的消息。
安济院的财物和支出等都是由户部尚书霍少功-霍大人负责。霍大人现在已经年近五十,当初也是家学渊博,最年轻,最有才气的一科进士。这就是为什么他也是以前的太子太傅,可谓是年久日深的太子党。
那负责安济院上上下下大小事情,并且对接霍大人的就是蒋丘-蒋督查。江督查和那霍大人岁数不相上下,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出生寒门,一直也都是个七八品的小官。自从掌管这安济院之后,没两年就买个一个三进的大宅子,还养了三四房小妾,可家里的大房老实,从来没有闹过。
蒋弘是蒋督查的独子,小时候爱斗鸡走狗,不干正事儿。现在人大一点儿,年近20,但是显得没那么爱瞎玩,只是爱挥霍,喜欢收藏字画,经常和人在松云阁和一些公子哥或者文人雅士喝茶,谈天说地,或是交易字画。
卫缇最近也经常去松云阁和之前一起考学的陈前喝茶,看到别人谈论字画她和陈前也会插上几句话,都是喜欢画画的文人,卫缇的气质又带着一种特别的书卷氛围感。所以很快的打成一片。
她和那将弘也在众人之中沟通往来了几句。
这天休沐,下午卫缇又来到了松云阁,看那蒋弘独自一人喝着茶,卫缇走上前去。
“蒋弘公子,有礼了。”卫缇微微弯腰施礼。
看到来人,蒋弘记得她,这种好看,说话时观点又十分幽默冷僻的人,他是特别欣赏的。他说道,“公子有礼了,在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在下是卫缇,大理寺评事,也和蒋公子一样喜欢字画。不过只能看看罢了,不能像蒋公子一样喜欢的就收集起来。”卫缇笑道。
蒋弘笑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沾了父亲的光而已,是我父亲喜欢字画,所以我帮他看看,有好的也收集收集。”
“哦,我听闻蒋兄最近对画人物像的画家特别关注?”卫缇问。
“是啊,最近家父马上要生日了,我想找个好一点的画家给他画一幅画。年华总是不断逝去,而画中的美好却可以永远留存。留一个好一点的纪念,也算我孝顺了。”蒋弘沉吟道。
“确实是,我正好认识一个画家,他是专画人物像的,他画了一副将军出行图还挺出名的。很多人画人物都是画的正面像,那副将军出行图里面的将军却恰恰是侧面。刚好捕捉到了那坚毅的眼神,还有那侧脸的皱纹也是十分讨巧的细节,让人仿佛看到了他戎马一生的付出。”卫缇缓缓道来。卫缇确实是知道这么一个画家,也知道对面的人对他感兴趣,但是画家本人她是不认识的。
将弘越听越纳闷,这副画怎么如此熟悉,于是脱口而出,“你说的的这幅画的作者是不是就是那远近闻名的尚勒?”
卫缇一笑,“蒋兄果然见多识广,确实是他。你也喜欢他吗?”
“岂止是喜欢,可以说是非常疯狂。我知道尚勒是以人物画为特色,也看过将军行军图的摹本。不过我喜欢的可不是他的将军。”蒋弘说完爽朗的笑了起来。
卫缇心领神会,她知道他喜欢的是那画家画的美人,于是也大笑说道,“果然有品位!那尚勒画的美人组画谁能不喜欢呢?蒋兄应该是指以音乐声调命名的组画:宫商角徵羽。我有幸看过原作,那一个个美人确确实实是像美妙音乐一样-动人心弦啊。特别是第五位美人-羽,那美也不是那普通的美,艳也不是那平常的艳,只可惜这画太贵,我那朋友价低不出,就算我是他的好友也不行。”
卫缇说完,嘴角低下去,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蒋弘立刻说道,“那是价值几何呢?”
卫缇叹道,“当初是说这个数,”她举起一只手,张开手指,“现在价格恐怕翻倍了。画作就是越有人谈论,价格越高。这会讨论那组画的人可比几年前刚刚画完的时候要多得多。”
蒋弘听完,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有些画作甚至因为丢失过,更加让追风者迷醉,价格也是高不可攀。
不过这副组画是真的好,就算只能买一副也好呀。
蒋道,“卫兄弟可否把你这朋友尚勒介绍给在下认识呢?我确实是对这组画有诚意,钱也不是问题。”
卫缇犹豫一会儿才说,“我倒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但是这个价格最后会有什么变化,我可不能做主噢。这有才华的画家难免有几个怪癖,我这好友就是好财。”
蒋弘微笑道,“不是问题,那就多谢卫兄弟了。”
“小意思,那咱们明天晚上就在新开的江月楼一聚了。那里主要是吃饭的地方包间也多,很雅致,我那朋友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蒋弘笑着点头,给卫缇加了茶水。
卫缇晚上去江月楼和卫赞商议了此事。
第二天傍晚卫缇早早的来到了江月楼的靠窗的一个包间等着。蒋弘走了进来,两人寒暄片刻,他便问,“那画家尚勒何事会来呢?”
卫缇忙道。“他说了会来,应该等会儿就到了。咱们先吃着喝着,慢慢等。你尝尝这里的菜不错。”
两人喝了几杯后,卫缇突然嘴里面词连不成句子,飘摇了两下,就倒在桌上。
蒋弘看见他这样,准备去摇醒,可是发现自己的手渐渐没力,也趴在了桌上。
几个时辰之后,江月楼已经打烊客人伙计都已经离开,卫赞才去敲卫缇包间的门。
卫缇早已经醒来,其实她根本没有晕倒。那迷药全部都下到了蒋弘的杯子和碗里面。
她和卫赞一起把人带到贮藏酒的地窖里面,阴暗潮湿没有窗,又在地底下,就算大喊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一壶清酒往蒋弘身上倒去,他就突然清醒了。他张开眼,四周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己被绑的紧紧的,旁边的和他一起被绑起来的卫兄弟也是浑身湿透,看上去还带着伤。
坐在地上,她张口对着站着的那个拿着一壶酒缸的蒙面人严厉的说,“不管你是谁,快把我们放了,我可是大理寺评事,明天他们看不到我就会来找我的,你等着吧!来人啊!救命啊!”
那蒙面人低沉着声音说,“这里是荒郊野外,你叫也没有人能听到。”
“啊啊啊!”卫缇听他这么说故意叫得人烦。
那站着的人把酒缸往卫缇那边,用力狠狠扔去,那酒缸恰好砸在卫缇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