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手,钱孟孟的手悬空,邬尤扯了纸巾下来,上下各一张,覆盖夹着钱的手,捻干净水,并不揉搓。
钱孟孟说过他不喜欢纸巾摩擦的感觉,尤其是学校的纸,又干又硬。
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只是走着走着,身旁无人,钱孟孟回头,发现那人远他好几步,惹他不快,他再怎么样也比赵海乔好吧,弄得好像难忘旧主似的。
他等他走到身边,邬尤以为他有事情吩咐,停在他对面,一步的距离,看着地板。钱孟孟却开口道:“中午和我们吃饭,你要在。”
邬尤心一紧,瞬间想到一人,立马说:“吃饭的有谁?”
钱孟孟几乎要撇嘴,可他的面皮紧绷着,“不带赵海乔,我和孙之寅。”便不等他反应,快步回教室了,心里很有不高兴,可又发作不出来,无名火,踏进教室还踩到自己脚,低头一看,原来是鞋带散了一根,早知刚刚叫他给自己系鞋带。
比如扯他后衣领,把他提起来,指责他系得难看、或者系得慢,更或者可以说他手脏,总之就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狗就是那种货色,不训训,不教教,就不知道谁是主人似的。
愈想愈是坐不出,心火耐不下去,怎么坐都难受,开口同孙之寅说说:“中午——叫那谁和我们一起吃饭。”
孙之寅看都没看他,皱着眉头,只听他尾调含情含媚,极为不适,却说:“你看着他,你吃得下?”
“就让他看着我们吃!”
得知吃饭的人没有李悦,邬尤先是松了一口气,走着轻快,又慢下来,一步一步的,几乎是生疏地走,稍不留神要摔倒似的。他有些失落,心里空荡荡的,发空得他摇摇欲坠——他竟然是期望李悦在的。
想看到李悦,也想李悦看到他。可万一李悦看到了,他又很难受,光想想就心里堵得慌,他趴在课桌上,没有什么力气。
可万一他看到李悦,李悦却看不到他,他就感到冷涔涔,有些委屈。他确实想李悦。从前丝毫不想李悦回应的,如今都想被他看到了,他鼻子发酸,几滴泪顺着眼角埋进衣袖。
钱孟孟发起短信,叮嘱邬尤中午下课过来找他们。邬尤摸到手机震动,眼泪顺着眼眶滑了个半弧,滚到大腿布料上,埋着头回: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去吗?
钱孟孟秒回:?
仆人那头解释,说什么给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会很奇怪,觉得他们是朋友。钱孟孟一口气没呼全,半截停留在胸腔,要堵不堵的,不过半瞬,他又莫名其妙高兴:他介意和他们走在一起,因为很奇怪。
他们是特殊的,和别人不大一样的,不能够名正言顺的,不能够大白于天下的,见不得光的——暧昧的。
他觉得暧昧,可他不知自己体觉,只知兴奋微作,人哪儿被取悦了似的,扭头抬高音调和孙之寅汇报:“他还蛮懂事的,知道自己什么东西,不和我们走在一起。”
欲擒故纵,做小伏低,一副受气样做派,孙之寅都想提醒钱孟孟:你忘了你妈怎么上位的吗?可他他只微微笑,笑得短促。
钱孟孟听出来是冷笑,表情渐渐敛了,丝丝缕缕凉意上来,好像渐渐醒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竟如此高兴。
他忽而发觉,自己笑得实在是有点多了,还是和狗仆人。明明是个还债的佣人,一条狗,他怎么就如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