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知道，这是一个突破口，他们很快就能和荧河见面了。

“郭游，现形咒。”阿久津道。

郭游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形咒是他们修行最基础的咒术，针对的是御灵师。御灵师把灵力输入到纸人、稻草人、木偶等死物身上，这些死物便会化作人形。现形咒的作用，就是把御灵师的灵力从死物身上逼出，让它们现出原形。

没想到这这么低级的咒术不仅对御灵师有用，对烛影也有用。不愧是学霸，郭游在心里感叹，知识就是力量！

两人掐诀念咒，动作整齐，干脆利落，“太上玄真，奏我心意。飞身羽坛，分身一形。”念毕，两人双指并拢，指向梁润。

一道金光笼罩梁润全身，梁润有点手足无措。

“梁润，共情。”阿久津提醒道。

“哦、哦。”梁润紧张得差点儿结巴了，他知道自己是本次行动的关键，容不得半点差池。他静下心来，开始使用共情。

他感到漫天星河倒影在他眼中，星星排列成各种星座，紧接着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这一次他不再感到恐惧。一一颗颗火星翩然落下，形成一道跃动的白色火苗。火苗越烧越旺，一团熊熊燃烧白色的火焰拔地而起。

而它的另一边，是同样烧得正旺的黑色的火焰。梁润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眼前恐怖的黑色，它发出的光芒如此奇特，诡异。又有种摄人心魄的美，火焰升腾下降，像是在舞蹈。它是多么引人注目，从见到它的第一眼起，梁润几乎移不开目光。

黑色的火焰吸引人靠近它，当你为它所倾倒，不知不觉靠近的时候，就会被它烧成灰烬。

梁润用力掐自己的手，指甲陷入皮肉之中，一丝红色的血间隙流出，痛感让他清醒过来。黑色火焰中，出现了一个黑衣少年，那张脸梁润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自己的脸。

是荧河。

火焰中，荧河睁开了眼睛，隔着火焰，两位少年宿命般对视着。

梁润睁开眼睛，“找到他了。”

“在哪里？”郭游激动道。

梁润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指着远处的山峰，开口道：“他在那里。”

弄来的山太多了，多到不可能给每一座命名。郭游和阿久津看向窗外，一座座山峰在月光的照耀下无处藏身。梁润所指的那座在群山中显得那么不起眼。

荧河，你好。

“兄弟们，开会了。”郭游说。

郭游的实力不是他们中最强的，但他确实非常适合当领导。他分析当下的局势，制定出最适合他们的作战计划。他和阿久津都为在组织工作多年，甚至阿久津的父母都在为组织担任要职，无需多言，与烛影和移苦修的战斗早已刻进了他们的血液当中。

作战计划很快就制定好了，实力最强的阿久津主攻，郭游策应，心烛力量不稳定的梁润机动人员。

郭游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总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荧河。做好牺牲的准备。”

听到“牺牲”二字，梁润心里“咯噔”一下，他感到不安，转头去看阿久津的表情。

他发现无论是阿久津还是郭游，好像早已做好了为组织牺牲的准备，郭游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自然，而阿久津的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恐惧，还有即将战斗的兴奋。

怪人，梁润心想。

难道他们不怕死？

“如果我们真这么倒霉，遇上了移苦修的人，那么计划变为，拼死保护心烛撤离。”郭游声音低沉，语气平和，但很有力量，让人愿意相信他，“最重要的任务我要派给梁润。”

被提到名字的梁润梁润非常紧张，他暗下决心，不管郭游交给他什么任务，他都会努力完成。就算……就算危及生命他也在所不惜。梁润还年轻，也不是组织的人，对于拯救世界这么大的命题，没有很深的理解。他直觉是件有意义的事，还有凭着一种“哥们儿义气”做下这个决定。

“你的任务就是活着。”

“活着？”梁润错愕道。

他们选择赴死，却叫自己活着？

“是的。心烛是唯一的希望。”郭游道。

一路上梁润都有点迷糊。一开始为了不被移苦修他们杀死，他只能跟着郭游离开学校。后来遇上了阿久津，他们三个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早已把两人看做自己的朋友。

到现在他才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并不是一路人。他们到这里，是为了执行任务，而自己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还有什么疑问吗？”郭游认真做事的时候，冷静得就像一台机器。

阿久津摇摇头，梁润也跟着他摇头。

“好，散会吧。”郭游说。

·

夜里梁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索性披了件衣服，到楼上吹风。

这幢农村自建房有四层高，站在顶楼足以将周围的环境的览遍。农村的房子一幢挨一幢，高度也相差不大，他们住的房子空着，邻居常在空房顶上晒豆子或者玉米。

靠墙的一面堆了一堆邻居放的玉米芯，彻底晒干之后，能用来当柴烧。晒得发黄的玉米芯散发出淡淡的干草香。

梁润靠着那堆玉米芯坐下，他搓了搓脸，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夜里的山风微凉，一阵风吹来，冷得梁润打了个哆嗦。他老老实实地披上了外套才暖和起来。

农村的光污染没那么严重，一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繁星，如此美丽的夜景，梁润却没什么心情欣赏。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凉风。这个温度让他想到了杀死九奶奶的晚上，想到九奶奶那个冰冷的、灰色的巨大蜗牛壳。

那种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的孤独感再次海啸般向他袭来。

死亡其实没那么可怕对吗？

“在想什么？”穿着睡衣的阿久津站在门口。他的长发不好打理，刚洗过，又睡了一觉，发梢缠在一块儿，有些打卷，看着有点乱。

“我吵醒你了吗？”梁润问。

他和阿久津睡一个房间，是不是自己翻来覆去的，害得阿久津也睡不着？

“没有。”阿久津走进来，看到地面的灰尘，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了梁润身边。他是组织的三级术士，观察力和反应能力都远超常人，在梁润起身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并跟了上来。

“你是怕我又被人绑走吗？”看来上次的事情给他整出心理阴影了，梁润哭笑不得。

阿久津坐得相当板正，他未置可否，反问道，“你睡不着？”

“砰——”

四楼的铁门被人推开，与墙壁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立即向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