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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自杀【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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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凉的冬铺垫拧巴的春。

今年盛夏的第一条濒死之讯,不属于鸣蝉。

当然城市里也没有蝉鸣,只有无力者若有若无的哀吟。

南挽诚坐在前往医院的车里,繁华在他茫然的眼眸落尽萧索,霓虹的混杂到头来是黑的过渡。

“师傅,麻烦开快点。”

他压抑着喉咙的颤抖,故作镇定对出租车司机说话,双手扭曲地纠缠在一起,抑制着崩溃强作清醒。

自杀……

近乎取代南挽诚人生的二字,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一丝……陌生?

可他的内心是空的,没有剧烈的恐惧,也没有强烈的崩溃,就是空的,像干涸的池生了杂草,近乎违和的落寞。

他不怕死,那沈翎羽呢?

沈翎羽死了他会怎么样?

他的痛苦大概能蹂躏一个日和月,融化日与月的殉情。

其实痛苦并不是美饰了死,而是折皱了生,强烈的对比装潢了死亡的未知。

如果死亡是尽头,他想过和沈翎羽心意相通殉情而亡,但如果沈翎羽独自先行,未知都会变得恐惧。

“你会没事的……”

“医生说目前没事了。”许辽坐在VIP病房,平静审视着自己的好友兼长期病患。

他近乎冷淡地沉默了几秒,对刚洗完胃的沈翎羽皱眉,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着光:“因为南挽诚?”

许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猜得到,看得到,听得到。

他猜得到那晚沈翎羽想轻生,看得到沈翎羽因为南挽诚的搭讪放弃自杀,也听到沈翎羽向他询问南挽诚的病史。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沈翎羽喜欢上了南挽诚,匪夷所思。

他知道沈翎羽不适合谈恋爱,命运弄人。

他也知道沈翎羽自杀的原因,因爱惶恐。

沈翎羽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僵硬的手连了吊瓶,冰冷的液体稀释岌岌可危的生命,他眼目惝恍,冷白的灯光落入失焦的瞳孔也不过模糊的白影,如同放久了的馊汤,愈重的黑眼圈暗沉疲倦,沉葬了失活的心肺。

他好像连左胸的心脏都失去了。

“救我干什么?”

这是他的回答。

“怕一下损失两个病患。”

许辽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当心理医生。

“什么?”沈翎羽转过头看向他,面部表情都是惘然的。

咔嚓——

两个人同时看向门口。

“翎羽……”

南挽诚来了。

眼眸惶然,长睫上似乎还遗留着冬日的霜雪,进了屋,就会融化。

可能是太过着急,他凌乱的白色低马尾着急忙慌焉搭在右肩,而沈翎羽白色的被角安安静静垂落于床沿。

看见许辽坐在一旁,南挽诚站在门口,进去不是,后退也不是。

许辽回过头看了沈翎羽一眼,识趣起身出去。

南挽诚给这位他们都不算陌生的心理医生让路,衣角擦过时,金丝与银丝的镜框都黯淡无光,也自然就没有什么光影交错。

他听到这位有些冷淡的医生低声说:“他性格有缺陷,坚持不下去就不要靠太近,对你好,对他也好。”

声音很低,低不过药盒落地的摩擦,高不过肉/体坠落的呼吸。

沈翎羽听得到。

他闭上眼,肺似蝉翼轻薄易破,承受不住初遇的烟吻,也承受不住当下的清凉。

雪是有味道的,遇见南挽诚后他才知道。

睁开眼,南挽诚的脸近在咫尺。

没几秒,监护仪忽然滴滴几声,把他沉寂的心湖砸得水花四溅。

“别离这么近。”

沈翎羽四肢无力,还是抬起一只手推开了南挽诚的脸。

南挽诚注意到沈翎羽左手虎口内侧那个不起眼的痣,就像是一个藏起来的小秘密,无人知晓,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

真诚欲泪的眼睛从拇指和食指的缝隙间看向沈翎羽,眼下的痣若隐若现,平日谁都能欣赏的一点此时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而这两颗痣,在他们彼此看不见的地方,隐秘触吻。

南挽诚抓住沈翎羽的手,但他左手食指和右手中指的对戒还没沈翎羽的手冰。

南挽诚扯出一个笑,眉眼微垂:“不要太激动,我不是故意吓你。”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的主动总会牵引我的被动,面对你,心猿意马,我总是在所难免。

沈翎羽盯着天花板,周身都是白色,没有一抹比南挽诚的发色夺目。

呼吸都快暂停了,心脏还跳得这么快。

生命和心动难道分开的吗?

至死不渝原来是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他才会轻生,所以他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惶恐。

他最怕的就是醒来的那一刻,休息的大脑重新思考,绝望无情的崩塌冲击,猛烈而无助。

他需要宣泄口,哭泣也无法疏解丝毫。

当死亡指向自己以失败告终,苛责便转向他人的蒙骗。

他想啊,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绝望的完美,囚于缺陷。

医学中所谓残缺的人,要的不过是最完整的爱。

他只是觉得,平衡付出的那一刻,爱情就变质为一场交易。

其他人又在痛苦什么?

受不了就别靠近,大义凛然喊着救赎,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英雄,最终无能为力包装恼羞成怒。

明明最开始别靠近就可以了。

那些骗子爱的不是爱人,而是爱人的爱。

世人总认为自己去爱缺爱者是一种向下兼容,自大又狂妄,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凭什么总要清高迁就庸俗?

凭什么?

他没错,他只是生在了一个谎言成习的世界,当趋势足够浩大,罪恶与公理也不过是拼哪方的声音足够嘹亮。

是别人不够真诚,他没有错,没必要去管其他人到底有没有被自己伤害……

应该这样想的,思想的转折应当就此延续膨胀。

可南挽诚来了。

沈翎羽觉得自己错了。

爱终归倍感亏欠。

如果抑郁症需要靠吃药治疗,那爱上南挽诚要怎么治疗呢?

他无药可救了。

在他看到南挽诚松散的发尾时,就已经自暴自弃放弃治疗了。

吧嗒。

沈翎羽又哭了。

泪水滑过皮肤,灼烧了血液。

“对不起。”

沙哑的哀泣也不知道到底说给谁听。

“不用道歉,你没有错。”

南挽诚的手已经痊愈了,连着春日也未完全治愈的冻疮一起痊愈了,他替沈翎羽拂去眼泪。

“你不用为自己的绝望道歉。”

因为感同身受过,所以他知道此刻该做的,仅仅只是陪着这个爱哭鬼。

自杀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总有人喜欢自以为是批判,嫌恶地给别人贴上逃避的标签。

自杀的理由也不重要。

就连神经疼痛都有敏感差异,那心痛的感觉到底多难忍,只有寻死者知道。

人们常误以为沉浸抑郁的人很懦弱。

不是的,他们只是累了。

“你只是累了。”

南挽诚吻了吻他夹着指板的手。

“辛苦了。”

沈翎羽闭了眼,眼的背面是无尽的苦海。

他压抑着哭腔问:“南挽诚,你是我的躯体化吗?”

南挽诚一愣。

“你……真的存在吗?”

哭声带起了仪器的警报,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才这样哭。

因为恐惧,因为害怕,一直都是。

他就是一只长居冷藏的玻璃杯,刚拿出来便装满热水,本以为是温暖,结果,啪——杯子碎了,水也泼了。

沈翎羽害怕南挽诚的温柔。

未知的事物很容易令人惊慌失措。

“我不是幻觉。”

南挽诚将右手四指挤入沈翎羽手心,拥抱了那颗痣,食指轻抬,与他的拇指相触,是安抚,又或者是承诺,温声安抚了泪眼。

“你存在,我就存在。”

“哭吧……哭累了好好睡一觉。”

“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我妈妈教给我的。”

“小时候我不开心,她就唱这个哄我。”

南挽诚笑得那样纯真,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向妈妈撒娇。

【蓝雪花铺满柔白的床】

【轻轻风铃飘呀飘】

【叮叮呤呤】

【鱼儿停止哭泣,鸟儿放弃躲藏】

【小朋友呀,请别害怕】

【捏出软绵绵的笑】

【你是冬日的小太阳】

【拥有一个酣甜的梦乡】

【晚安,宝贝】

“晚安,小朋友。”

·

【妈妈,这首摇篮曲叫什么呀】

【《蓝雪花》】

【可是,妈妈,雪花不是白色的吗?】

【蓝雪花不是天上的雪花,是一种长在地上的漂亮鲜花】

【比妈妈还漂亮吗?】

【哈哈,比妈妈还漂亮,你长大后可以买一束送给喜欢的女孩子】

【嗯……等我长大了,我要种一个幼稚园那么大的蓝雪花,全送给妈妈!妈妈才是最漂亮的!我最喜欢妈妈了!】

【那妈妈等你的礼物】

妈妈,蓝雪花没你漂亮。

妈妈,我喜欢的人也没有收我的花,他是个男孩子,叫沈翎羽,跟你一样漂亮,但他比你感性一点,虽然他总是说我浪漫,其实他才是困在浪漫里的小朋友……

妈妈,我学会了《蓝雪花》,我把它唱给翎羽听了,他睡着了……

妈妈,你还记得我吗?

妈妈……对不起,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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