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婉脸上带着笑，但是就是不松口。季红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甘心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占你什么便宜吧？我可没有骗你，打板组和包装组的确是最轻省的活了，这两个地方给你，让你多打扫一个茅房也不过分吧？”

“这俩地方，一个在最西头，一个在最东头，季婶儿，这样有些……”

“我这是让着你，你还挑上了！”

“我是说这样太费事了，大家都会觉得奇怪吧？让主任知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查……”

季红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这个死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她扯着卫小婉去了角落，往她手里塞了点啥，低声道：“我只是和那两个组里的人比较能处得来，这才这么分配的！我可警告你，你别在外头乱说话，小心丢了工作！”

卫小婉无赖的笑笑，“婶儿，你别紧张，我就是不想打扫茅房，别的啥都好说！这样吧，我打扫车床组和包装组，剩下的归您咋样？”

季红其实对车床组不是很在意，但听到剩下的全归她，她又不乐意了。“茅房总不能让我自己打扫吧？”

卫小婉心里冷笑，原来她也知道茅房不能一个人打扫！这整个车间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全去那一个厕所，里面哪可能有多干净！又想让自己感激她，又想占足了便宜，合着这人把她当做乡下来的土包子欺负呢！

不过她也知道，她要在这里长久的干下去，就不能把人得罪的太狠，于是笑道：“婶儿，你瞧你说的，哪能让你自己打扫呢是不，这样吧，咱俩轮流着来，一人打扫一个星期，咋样？”

“一个星期呀，会不会太久了，要不然一天一换，咋样？咱厂子每周一都要做卫生检查，我吃点亏，我打扫一三五，你二四六！”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分配过，她到时候只要偷偷懒，把活拖到第二天，不还是得卫小婉打扫！

而且厂子里有规定，普通工人周六下午会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保洁要把车间全部都打扫干净，包括茅房。周一做的卫生检查其实就是检查周六的打扫成果，所以每周一都是最干净的。

卫小婉可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不过她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心里憋着坏呢！她立马拒绝：“哎不用，哪能让婶儿吃了亏去！咱就一个星期一换好了，今早上您已经打扫过了，我也不占婶儿你的便宜，我就从下星期开始轮！”

她说完，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把攥在手里的那玩意儿塞到了口袋里，扛着新领到手的大扫帚就往车间去了。

她后头，一个短发的女人站到季红身边，随意道：“季婶儿，在干嘛呢，我听说咱车间新来了个保洁，你咋没去带带人家？”

季红没好气道：“人家本事大着呢，都给我把工作安排好了，哪里用得着我带！”

那人探着身子往前头看，不信道：“不会吧，这新来的是什么人，这么牛气，和谁有啥关系吗？”

“有个屁的关系！人家是新来随军的家属，可精着呢，你们都小心点儿，别让她抓住啥把柄，不然，少不得要敲你们竹杠！”

季红越说越气，她一点儿好处没占到不说，还平白搭上了一块钱，心里那个肉疼就别提了！

短发女人了然的点点头，看来季婶子是被敲过竹杠了，这新来的也是个厉害的，刚来就把最不好惹的季婶儿给得罪了。

那女人又可惜的摇了摇头，这军工厂虽小，但里面也有一些不能得罪的小团体，这个新来的保洁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看来又是个干不住的。

卫小婉可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她来之前听苏卫国说过这个军工厂，里面的管理层很多都是军人，有退伍的也有现役的，比之一般的厂子纪律要严明很多。

她不是啥也不懂的孙月珍，明白无论纪律再怎么严明也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已经给那个季婶子留足了面子，以后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不会有问题，谁知道那个季婶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以后给她使了那么多小辫子。

卫小婉第一天上班还算是顺利，车间里的活计虽说不咋轻松，不过头一天当工人的兴奋感驱散了劳累，她下了班，也是活力满满的。

苏水生三人果然已经在工厂门口等着她了，三个孩子看到她高高兴兴的从工厂出来，步子轻快的就差蹦起来了，还以为她是遇到了啥好事。

苏水生皱眉，他们班有不少同学的父母就在军工厂上班，孩子们虽然不懂那么多，可是他们天然会因为父母的关系形成交际圈，单看同学之间，他就能看出来这个厂子水很深。他看这女人这高兴样儿，肯定没有把这些当一回事。

苏水生心里有些纠结，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个女人？

卫小婉上来就呼噜了一把苏火火的头发，见到老大一副嫌弃她的模样，手欠的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

苏水生不高兴的叫：“卫小婉，你干嘛！”

“没大没小的，叫娘！”

“想得美啊，你又没和我爹结婚，我凭啥叫你娘！”

“那你先叫姨！快叫，叫了我带你们去买糖球吃！”

苏水生斜眼看她，“你乱花钱，小心我奶骂你！”

卫小婉神秘笑道：“这钱你奶不知道，而且这钱有讲究，不能过夜，要赶紧花掉才行！”

苏木生牵着弟弟的手走在后头，听到这话，探头过去问：“为啥，这钱该不会是你偷的吧，想要我们帮你销赃啊？”

卫小婉没好气道：“还销赃呢，你个小屁孩，懂得还挺多！”

虽然没有听到孩子喊娘，她还是给每人都买了一支糖球。偏门儿赚来的钱可不能留着，不然容易破财。

系统叹气，这么迷信的宿主它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迷信，还不怕它的宿主它还是头一次碰到。

三兄弟嘴里吃着糖球，倒是对卫小婉的态度好了一点，苏水生甚至还关心了她一句：“你今天去工作，感觉怎么样，让你挑大粪了没？”

卫小婉觉得他这话不像是好话，并且她有证据。她呲牙一笑，“还没呢，我和他们说，我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干活的能手，茅房里的大粪攒着，等星期六你们放假了，你们去帮我挑！”

“我不要！”苏火火牵着他哥哥的袖子，心想这个后妈果然是个坏人。

“真不要吗？我可以付你们工资，足够你每天都能吃两只糖葫芦了！”卫小婉觉得这孩子真好骗。

“那、那也不要，大粪臭死了！”

“每个月再加一个玩具，就咱隔壁壮壮那个铁皮子的青蛙，你不是很喜欢吗？”

苏火火睁大了眼睛，“你肯给我买？”

“那有啥不肯的，就说你们干不干吧！”

“可是、可是我挑不动桶……”苏火火的眼睛瞟向他两个哥哥，虽然他挑不动粪桶，可是两个哥哥应该是能吧！

苏水生把他扯到另一边，强行把他脑袋别到前头，告诫道：“别说话，快点吃你的糖球，一会该化了！”

苏火火刚想张口，嘴巴一下子被他哥哥捂住了。苏水生低头威胁道：“你现在不想说话，对不对？”

苏火火赶紧点头，等到嘴巴被放开，他犹豫道：“可是……”

刚说出俩字，嘴巴又被堵住了。

卫小婉笑道：“火火，你哥咋还这样呢，连话都不让你说，也太霸道了吧！”

苏水生皱眉道：“他容易当真，你别逗他，到时候他真的要去挑大粪，你负责哄吗？”

卫小婉嘻嘻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皮青蛙，递到了苏火火的面前。

“哇哇哇！”苏火火差点就蹦了起来，“真的是会跳的青蛙！和徐大壮的一模一样！”

“咋了，他不给你玩呀？”

苏火火皱皱鼻子，“他就是臭显摆，才不舍得给别人碰呢！”

“那好办，”卫小婉双手插兜，“你下回也拿着去显摆呗！”

苏木生伸长了脖子看苏火火手里的青蛙，他们哥儿仨小时候全都没什么玩具，看到弟弟有，他也挺羡慕的。

卫小婉扭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摸了下鼻子，转身过去搂着苏木生的小肩膀，推着人往前走。

“你姨我这会还没有那么多钱，就只买了一个，不过嘛，我也给你们做了个小玩意儿，你不喜欢也不能嫌弃！”

回到家，她从屋里拿出两个沙袋，分别丢给苏木生和苏水生，假装很酷的道：“喏，小屁孩儿，知道咋玩吧，需要我教你们不？”

苏木生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攥着那个沙袋不舍得松手，扭头期盼的望向他大哥。

苏水生还没来得及说啥，倒是苏火火先开口了。

他不舍的把铁皮青蛙轻轻地放到桌子上，搓着手心的汗，小声道：“这个我不要了，我真的、真的挑不动粪桶的……”

卫小婉笑得哈哈的，她呼噜了一把苏火火的脑袋，笑道：“ 我逗你们玩呢，不用你这个小不点挑粪，这活有专门的人干，用不着咱们！”

苏水生皱皱眉，这女人，又开始拉拢了，偏偏苏火火这个笨蛋，最容易被诱骗。他把苏火火拽过去，刚要说什么，余光看到苏大娘进了门，立马改口道：“说谢谢卫姨。”

这意思就是允许他们留下玩具了！苏火火和苏木生同时眼睛一亮，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异口同声道：“谢谢卫姨！”

两个孩子拿着各自的玩具，往门外跑，差点和苏大娘撞到一起。

苏大娘抱着苏灵从外头进来，看清两人手里的东西，笑道：“我就说你们卫姨忙活了好几天晚上，手指头都扎破了几根，原来是在给你们缝沙袋！快出去玩儿去吧！”

苏木生扭头看了卫小婉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纠结。小孩心里想，这个后娘，好像还不错。他想问问他哥，必须要和这个后娘作对吗？但是苏火火没有给他机会，一下子就把他给拽走了。

苏大娘当然看到了苏火火手里的那只铁皮青蛙，她还看到了几个孩子嘴角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糖浆。

她没好气的瞪了卫小婉一眼，嗔道:“你今天才第一天去上班，还没挣到钱呢，就花钱！”

她见卫小婉不在意的笑，到底没有多问什么，只问：“今天头一天上工，咋样呀，工友们好相处不？”

卫小婉肯定是报喜不报忧，“好着呢，我是谁呀，走到哪人缘都差不了！大娘，您就放心吧，我这活儿也轻省，一个车间，两个保洁员呢！”

苏大娘笑道：“我不担心你！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做饭，你照看一下小灵灵，今儿晚上你好好和我唠唠工厂里的事！”

苏水生赶紧道：“奶奶，我帮你烧火吧！我还能择菜！”

“不用不用，你快去写作业吧，学习最重要！”

「嗯嗯，这个大娘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卫小婉的脑海里响起机械童音，她暗暗翻了个白眼，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有实体，系统一定会小大人似的点头。

苏水生注意到她的白眼，心里不爽极了，赶紧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张试卷，给苏大娘看：“奶奶，我作业已经写完啦，你看，今天我们又考试啦，我是满分！”

“哟，我们水生这么厉害呀，我看看……”

苏大娘早年做活计伤到了眼睛，才四十来岁的年纪已经有些花了。她拿起试卷端详了半天，看到最顶上那个鲜红的100，哈哈笑道：“真好，真好，你们爹小时候学习也很厉害，唉，都怪我没本事，没把他供出来，还是他到了部队，自己上进，才多读了几年。你是个有出息的，一定要好好学，读到哪，奶奶都供你！”

苏水生心里得意，亲密的挽上苏大娘的胳膊，故意道：“奶，我爹这么厉害，那卫姨和他这么般配，肯定也不差吧，正好我有几道题还不咋会，一会吃完饭让卫姨教教我呗！”

苏大娘扭头去看卫小婉，想要说些什么，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被苏水生推着去了灶间。

卫小婉咬了咬后槽牙，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抱着苏灵掂了掂，笑道：“还是咱们灵灵最乖啦，走，娘带你玩儿去！”扭头进了屋。

系统有些幸灾乐祸道：「宿主，你大儿子要让你辅导作业呢，一会答不上来，宿主你不会哭鼻子吧？」

卫小婉没好气道：「放马过来，我不带怕的！」

她放这句狠话的时候可真的没想到苏水生会真的让她辅导，饭后，她看着苏水生递过来的试卷，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你是上三年级对吧？”

苏水生点头。

“要不，你先给我念一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