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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下泣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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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过了十几日,已至五月中旬,有些许夏季的燥热,都不曾见到谢凌来白桐书苑,王夫子见状便整日在嘴边念叨:“老夫就说嘛,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起初大家都还很好奇,不知他因何原因没来,渐渐的便也不再关心。

姜商砚自从被虞婳在熙莲池暴打一顿后,在府里休养好几日,待脸消肿,听闻谢凌莫约不再来学堂教绘画,他便有了胆子。

那日他顶着头破血流,风风火火跑去跟宣德帝告状,却连面见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北荣晋王的出言,最后还被罚了两个月的月例,这些银子对他来说都不够买几坛酒的,自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宣德帝的看法,如此这般便是真的惹怒父皇了,要知道,宣德帝向来很少责骂他。

在府里那是恨得咬牙切齿,连着打杀好几个婢女出气,去到黑市上买了只凶神恶煞的黑犬,一口獠牙十分骇人,想拿来吓唬报复虞婳。

连着数日在宣德帝那儿扮德听话懂事,已经改邪归正的模样,这才求得宣德帝应允,把那黑犬带进宫玩玩。

申时,到了下学堂的时间。

六月初一是宣德帝的生辰,姜南嫣和姜璃婠在苦恼不知送什么好,便和虞婳商量,最后一致决定,共同绘画一幅锦绣山河图。

虞婳对此无所谓,甚至根本不想动手,到底不是她的父皇,她的父皇早死了,便借口绘画不好,潦草动几笔。

今日姜南嫣和姜璃婠都被各自的母亲先唤了回去,明日要休沐,虞婳便不着急回去,和追月在璧梧岛闲逛起来。

两主仆走到僻静处,追月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她才轻声道:“公主,你交代让奴婢多和愉婉仪身边的贴身宫女翠云走近,奴婢还以为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不曾想才来回没几句关心的话,那翠云知道的便似倒豆子般全撒了出来。”

虞婳皱眉:“莫不是翠云看出你的目的,故意这般,愉婉仪能和徐贵妃与容婕妤站一队,肯定也不是傻子。”

追月沉吟半晌:“应当不是,翠云说愉婉仪这十几日来总梦魇,还在枕头下藏了把匕首,怪吓人的。”

愉婉仪自看到虞婳后,便想起惨死在冷宫里的贤妃,每晚入睡或午休时,都会梦见,她怕极了,便在枕头下藏把刀壮胆。

“宫女满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当初愉婉仪也算得宠,翠云便想着不出去一直伺候在侧,但贤妃娘娘死后,陛下便一直冷落愉婉仪,整整三年不曾去看望过,愉婉仪性子愈发暴躁,经常打骂宫女出气。”

追月语速快但很清晰,边说边抬头注意四周:“翠云被她暗地里打骂许多回,到现在身上都没块好皮,全是淤青鞭痕,翠云想着熬到出宫就好,哪曾想愉婉仪不肯放人,她现在已经快三十岁,年华逝去,整日被各种折磨,早就想另寻其他出路。”

追月顿住,凑到虞婳耳边窃窃私语。

刚刚说完,忽然窜出条体型颇大的黑犬,毛色乌黑锃亮,脖间还戴着个玛瑙宝石所制的项圈,獠牙暴露流着粘稠的口水,喘着粗重的气息,那爪子看着就很锋利,虎视眈眈盯着虞婳和追月,好似下一刻就要扑上来狠狠撕咬。

猛然出现这么个骇人的黑犬,追月吓得惊呼几声,不忘把虞婳拉到身后护着,小丫头个子才高到虞婳腋下而已。

这黑犬姜商砚带来白桐书苑几次,但还没有光明正大牵出来,不是关在笼中就是让太监牵远些,因为王夫子怕狗。

今日璧梧岛上的人都走完了,只有虞婳和追月在此逗留,可算让姜商砚逮着机会,便急吼吼跑来,这黑犬放纵自我,跑的无影无踪。

所幸还是寻到了。

姜商砚看着两人,不急不躁道:“哟,原来是六皇姐啊,真是赶巧。”

虞婳瞧他两眼,分明就是故意来找事的,又看向那处于进攻状态的黑犬,把双腿早已经要被吓软的追月拉到身后护着。

挺直了腰杆,不再顾及表面功夫,直呼他名字道:“姜商砚,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又想被揍成猪头是吧。”

一想到之前在熙莲池,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姜商砚心里就腾升起怒火,只差气得七窍生烟。

“黑豹,过来,”姜商砚不答,摆手招呼黑犬,可却未能如愿,黑犬依旧在原地纹丝不动,一直低吼着像阵阵滚雷声。

姜商砚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且整日紫醉金迷,再年轻的身子也受不住被酒色掏空,对付他,虞婳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见使唤不动黑犬,姜商砚觉得颜面扫地,便虚张声势道:“姜南乔,这条狗最是听本王的话,待会就让你见识见识,被狠狠撕咬的滋味!”

此时,有两名太监气喘吁吁跑来,手里还抱着几只灰毛兔子。

姜商砚见自己的人已到,更多了几分胆量,这黑犬性子极其暴躁,只吃生肉活物,野性不退反增,连他也驯服不了,请了好几个驯兽师也不敢接触,便是走到哪都用粗粗的金铁链捆着,随时携带活物。

太监把几只兔子扔到黑犬面前,那黑犬飞快扑上去开始撕咬,三两下十分轻易,原本活蹦乱跳的兔子顷刻间便是四分五裂,鲜红的血液溅了小块绿油油的草地。

它吃的满嘴是血,十分凶残。

姜商砚见状便道:“可看好了,就凭你也敢欺负本王,害得本王在父皇那挨罚,还打得本王脸青肿许多日,今天就让看看什么就厉害!”

说完,他便如同往常驯服黑豹那样开始使唤:“去,去咬她,把她咬死!”

正啃食的黑犬置若罔闻,只一心扑在吃食上,姜商砚连下好几次的命令,黑犬也不肯挪动半分。

“见过狗仗人势的,没见过人仗狗势的,”虞婳都快被他这愚蠢的行为给逗笑了,往前走几步,个子虽比他矮,但气势却高出许多筹,“怎么,不让你的黑豹来咬本宫?”

姜商砚连退数步,他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但力气还是有的,对付娇弱女子亦可轻而易举,但上次在熙莲池交锋,已经领略到虞婳的本事。

太监连忙扶住他,姜商砚依旧不肯罢休,把火气撒在太假身上,狠狠踹了几脚,怒道:“去,去把那狗牵来!吃本王的用本王的,到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岂有此理!”

太监被踢的倒在地上,他看向那黑犬,一口獠牙犬沾满血迹,几只兔子没两下就已经吃光,正舔舐着草上残留的血液。

虞婳不想再和这种人纠缠,拉着追月便往另一头走去,姜商砚急忙伸手拦住,“皇姐跑什么,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再完好无损离开这里,”他用着食指指向虞婳,咄咄逼人:“上次敢如此欺负本王,今日定要你加倍偿还!”

虞婳侧头看他,清滢美眸澄澈似有雪光,不见半分胆怯退缩,反而跃跃欲试,她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本宫在灵隐寺时,饿了就上山打猎,”她顿了顿,靠近姜商砚声音压低:“有时候饿极眼了,还会吃人。”

对于最后这句话,姜商砚没有什么感触,他折磨人的手段可比虞婳狠多了,府中姬妾成群,若有惹他不高兴的,轻些是给个痛快,重则便是被折磨得惨绝人寰,死无全尸。

美人壶、美人痰盂、美人玉骨笛、美人骨醉酒等等,在姜商砚的府里早已经司空见惯,他也很喜欢折磨长相清秀的男人,阴险可恶至极。

话说这样阴鸷的人,合该不惧虞婳才是,可被狠狠揍过一顿,发现她有些身手之后,便是有了畏惧之心,就想出口恶气,毕竟都是宣德帝的儿女,不好过分了去。

虞婳不想再与他纠缠,转身就走,姜商砚想拦又不敢,而那太监怯生生站在黑豹旁边,不敢上前把这黑犬拉起来。

姜商砚最后咬咬牙,转身快步朝黑犬走去,蹲下去试图要摸它的头,黑犬猛然扬起脑袋,对着姜商砚伸来的手狠狠咬住,他整个手掌都被咬在黑犬嘴里,獠牙尖部刺穿手掌,好似连指头都被咬断了。

身后只有姜商砚的鬼哭狼嚎,太监的慌张不知所措,在幽静处此起彼伏炸开。

***

回去的路上,虞婳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挂念着谢凌。

追月还有些惊魂未定,她频繁回头看,不见姜商砚追来才松口气,便听虞婳问道:“你可有打听到晋王的消息?”

“公主,晋王居住的新夷宫很远,奴婢也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打听不到半分消息,”追月如实回答。

虞婳知道会如此,便不再多言,若死了迟早有消息传出,谢凌若是死在皇宫里,那大邺朝兴许会迎来北荣朝的灭顶之灾,她乐见其成。

自那晚在竹林被他霸道的吻过后,虞婳不觉有半分温情旖旎,只有戒备和杀心,现在除了追月和在宫外的姁娘,不会有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谢凌,那是找死。

她进宫前曾在空心发簪里藏了两种毒药,一个叫嗜血毒,一个叫泣骨毒。

都是无可解药的致命剧毒,皆无色无味不能察觉,区别便是嗜血毒会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要了命。

而泣骨毒无需服用,只在打开后吸入那奇异香气,不出半刻就会毒发身亡,泣骨毒也会随之消散,没有半分蛛丝马迹。

这些都是得之不易的剧毒,虞婳本以为会用在哪个穷凶极恶的人身上,或是姜蘅或是煜亲王,不曾想却是谢凌。

未灭国时,谢凌和兄长关系很要好,几乎是莫逆之交,但与她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至于那晚的“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虞婳觉得就是在扯淡,是他调戏姑娘家的手段,被姜蘅利用过一次,她的心早已经铁石心肠,断情绝爱。

翌日下午时,虞婳去寻了谢凌,装作很羞赧的样子,把一张绣有玉兰花的丝帕送给他,末了还道:“你送了我玉兰簪子,我便送你块帕子好了,礼尚往来。”

谢凌接过,在掌中细细摩挲,一双桃花眼含满笑意,不见丝毫防备。

那丝帕被泣骨毒浸泡过,她还是心慈手软没全用进去,而是用水稀释一些,若谢凌不拿在鼻间嗅,应当只是轻微中毒,无药可救,日子长了才会毙命。

但她不知,自己没走多远,谢凌瞧到帕子上的几朵白玉兰,便把丝帕凑近细瞧,刚刚闻道股奇香。

喉咙就似被麻绳死死勒住一样呼吸困难,脸紫胀得可怕,口里涌出暗色恶血,在地上绽放出多多触目惊心的血花。

他倒在地上,死死攥丝帕,嗓音嘶哑如只野兽:“好,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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