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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驰小说网 > [排球少年]三胞胎 > 第42章 裂缝

第42章 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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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手帕蒙住了额头,往前面跑。

大多人对我视若无睹,少数几个年轻男女向我投来了惊奇的一瞥……我昏昏沉沉的,做不出什么其他反应,而仅仅下意识绕路进小巷,顺着路,往罕有人迹的地方去而已。

我不想回家。

背靠在肮脏的墙壁,我粗喘着气,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现实,可我又偏偏对那个人说的东西,确信无疑。

一种毫无来由的确信。

就像输光的赌徒确信自己下一把一定会翻盘,落水的人相信那几根浮着的稻草一定能救命一样,确信。确信在那些黑暗冰冷的岁月里,但自己确实是被他们无知无觉地供养着的……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十分难堪地。

他们在我眼里从来都是帮凶,某种意义上,甚至是不亚于父母的加害者。然而,我却要执意地去相信、赌咒一般地相信,他们不是加害者、不是帮凶,而是伟岸的拯救者和供奉者……之前的一切挣扎和纠结,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可笑。

想要相信的欲望软弱地近乎可耻,让我和一条被打了还要向主人摇尾乞怜的狗没有任何区别……我因自觉受辱而暴怒,但另外一种温暖的、浓烈的、几乎不可能在我心里存在的东西,就像是水要扑灭火一样诞生了……

……

我大概是爱他们的,我贪恋他们给我的温暖。刚到家没上学那段日子,最高兴的事……就是晚上,我趴在桌上做作业时听见院子里他们放学回来的笑骂声击打自行车锁链,还有周末一起出去玩或者在家呆在一起的日子……我贪恋,像是冰凉的脚碰到了温水一样,发痛、发晕、然而沉溺……沉溺。

“嘭!”

宫乐突然把自己的头猛得向后撞,后脑勺如愿磕到了墙壁,发出好大一声。

在臭气哄哄的垃圾堆旁,我头疼欲裂,头晕目眩,勉力支着脑袋。

然而疼痛毕竟只能打断思绪,而非消灭思绪。

我开始绝望又喜悦地为他们辩护。

还怨恨什么?

有什么可怨的?

我问自己。

就算可耻吧,就算卑鄙吧。

我对自己说。

然而,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但你总得承认吧。

这是比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还要确信无疑的事,毕竟你从没真正地从宇宙上空看过地球,然而却已经亲尝过茫然和像是热水浇到冰冷皮肤上的刺痛……事情已经这样了。

就算是像寄生虫、像附庸、像宠物一样活着又怎样?总归不会比躺在病床上等死来得难吧?

人总要依据现实,而不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记忆做选择对不对?

退一万步讲,哪怕只是梦呓和气话……难道你就从来、从来都没有做好过这种准备吗?

……

我微弯的唇角慢慢拉平。

这种……软弱的纠结,你想过很多次吧?

……那现在又纠结什么?

给点膏药就能贴上去的癞皮狗……

但……你等这点膏药……等了很久了吧?现在又何必装出一种宁死不屈纠结彷徨的清高样,你要的等的不就是这样一个台阶吗?

我因为极度的、由好似被侮辱人格而起的愤怒……牙齿咯吱咯吱地战栗。

在妈妈哪儿、在爸爸那儿的时候,不就做的很好吗?

怯懦的、渴求的、怨恨但又爱慕的……毫无尊严的……任由伤害而从不还手的,奴隶……

我的双眼开始慢慢充血。

不一样的,他们不一样的。

我们当然,我当然……可以重新开始。

阻塞的气管被导通,我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

安娜卡列尼娜里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所以幸福是有模板的……而我很聪明,我可以做到。

她当然可以变得很好。

她当然可以好好对待他们,不再随意发脾气、任性蛮横,也可以事事都顺从他们——作为她至今仍然活着的报答。她也可以好好地去把身体养好,吃药、做检查不再给他们添其他的麻烦,她也可以像很多很多妹妹一样坐在观众席上为他们的荣耀露出微笑……啊,当然,那些恶心的记忆和感觉要全部忘掉……就像新年辞旧迎新一样把所有旧东西都扔出去。

我的心情慢慢安宁下来。

或许我还无法放下曾经的那一点点怨怼,但没关系。

我可以当作我从来没有住院、从来没有被家人遗忘近十年……而是好好地、从小到大地与他们养在一处……父母算什么,怨恨算什么,不甘算什么……既然如此慷慨而又诚心地把一切都和我分享,那样爱我、那我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怨恨的吗?

有吗?

没有。

啊啊啊,你瞧瞧,你瞧瞧,这么一算……谈怨恨简直可笑啊。

但思维并不如我所愿的那样绕过这一点,而是相当执着地,充满恶意和好奇地往这里跑。

她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他们给的吗?

家是,生命是,现在连半死不活的身体都是了。

而她还要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去忘掉、模糊掉……所有所有的伤害。多么可悲多么可耻可恶可恨……我又愤怒起来……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宫乐深吸一口气。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被放弃,于是终于可以不计较很多事。

父母算什么?她有哥哥就可以了。

有哥哥就可以了。

……

有哥哥就可以了。

……

我独自抱膝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我从弥恙那里出来的第一个月。

旁边的沙发带着印痕,那两个人刚刚已经出去了。叫了我,但我没去。

我认为这是十分清醒的决定,我是说,没有任何纠结、犹豫……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客厅空荡荡的。

我有些害怕。这种害怕不是预感厄运即将到来的焦虑,而是,一种面对废墟的恐惧。

于是,我又有了一件可以琢磨的事。

原来相处并不是你迎合我我迎合你就能成功的……当然,如果你指的是,那种空洞无聊的对话逗趣带来的捧腹大笑,那从一开始吧,他们……嗯,我们,我们都做得很好。

我看得出来他们十分意外我会主动找他们,坦白来讲,其实近日的行为,可以称得上一个‘黏’字——他们的惊喜让我不由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过于冷漠和暴躁——一开始的对话很顺利、很愉快。

我察觉到他们在配合我讲话、也一起出去了几次,哦,是去排球馆,我在观众席。说实话,那次出行真的烂爆了。当然,尽管这样,一开始,我还是很愉快的,一种羞涩和窘迫兼有的愉快……其实也不单单是愉快……宫侑有句话没说错,多思多病多忧虑。

新鲜感很有意思,但我一直觉得这种他们哄我、迎合我,容许我加入日常的局面会十分迅速地破裂……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和很多年前一样。

宫侑开始烦我。表情,是表情。他永远大大咧咧,永远直白豁达……到了一种令人不适的程度。

又一次谈话对白,就在这里。

我为之前的进展兴高采烈,大概说了很多很多话,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好像是一些幻觉,我把我觉得有趣的幻觉说出来;好像是一些回忆,我把我在医院在病床上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好像还有一些化合物纯净物□□一些日本英国王族改革历史,我把我感兴趣的学科说出来……

我想把我自己剖开,把自己展示在他们面前,就像才开始学会说话一样喋喋不休,期待着同样热烈的回应……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无聊,我是说,他们。

他们对我口中的东西毫无兴趣,这是显而易见的。

我在瞥见宫侑脸上毫不掩饰的无聊烦躁后,像是连连看一样,去望宫治,他眼皮微微耷拉着,分明是觉得无趣,然而还微笑着说着应和的话。

啊。

我浑身陡然冰凉的同时,竟会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是的,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虽然宫侑在我转头的一瞬间就把表情收了回去,虽然宫治从没表露出任何排斥……我不太想讲了。

……

所以为什么之前可以相处得那么好?

为什么当我缄默冷淡的时候,每个人都热烈地对我,而当我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些声音就都远去了?

他们分食着我……我冷不丁地想到。

但其实……如果抛开怨恨抛开愤怒,仅仅只是简单地思考的话,以前、其实好像……以前那些相处,难道是幻想么?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想法。

既然如此渴求,那说不定确实就是假的……痴痴的幻想、痴痴的渴求、说不定现在才是真的。冷遇和漠然才是真的。

我觉得天旋地转……现在,才是真的?

……

当然。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当然……没什么可委屈的。

我只是脾气差,不是疯子。如果因为这种事而发怒,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神经质到无法让人理解。

话是你说的,人也是你要的,现在又一副生气、委屈的样子……怎么想都说不通啊。

后来,我又想,如果说其他东西,他们兴致会不会高一点。

就试探着、像是赔罪似的,去聊了聊非常显而易见的、他们的兴趣点,排球、游戏或者吃喝……效果很好,换成宫侑滔滔不绝了。

他一说话,必定要扯上宫治,所有人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除了我,莫名其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

但除开愤怒以外,在那一刻,我心里剩下的,竟然是喜悦。

这是另外一种——除开掺了很多羞涩的那种愉快之外——的喜悦……好像我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哪怕微不足道,仅是他们日常中一次简单的对话,我也觉得自己奉献了什么。

所以我没有再跟着他们出去了。

打球,不管是和谁,像带孩子一样带着个柔弱的妹妹……似乎不太好。何况其他人也没有带亲属,我又谁都不认识,每每和他们的朋友见面,气氛总是不自在。让宫治宫侑每每在玩闹的间隙兼顾我的想法——我觉得不太好,像个包袱或者累赘。

我病了那么多年,医生护士的照顾我是天职,他们不会觉得照顾病人是额外的、义务之外的事。但其他人不是,所以看我的眼神就会格外……令人恼火。

所以窗外骄阳当空,金灿灿的,而我抱膝坐在空空的客厅里。

……

是我错了。

最大的期望就是最大最敏感的幻想,脱离了现实的东西,在足尖触地的那一刻就会摔的粉碎。

而我好像从来都活在幻想里,活在幻觉里。

只有现在……只有现在。

在金色的光芒里,我眯着眼。

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大约是不太可能抓到任何东西……任何我想象中“我的东西”。

只能被动地,心怀卑劣地,等待这个人或者那个人随心所欲的、天降神物的赐予……像是一个天生的卑下者。

我没有选择权,而只能靠幻想聊以□□,在任何人面前。

什么东西是可以给我的,什么东西不能给我,他们——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早就决定好了。

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跳过悲愤或者不适,我想我需要去接受它……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

……

宫乐侧倒在了沙发上,敏感的皮肤可以轻易感受到沙发布料上渐渐消失的温度,她用手捂住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哭了,但伸手一摸,什么都没有。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苍白又消瘦的手指。

……

事情已经这样了。

手从半空中掉下来。

她痛苦地用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安安稳稳地接受好吗?不管是宫侑还是宫治,你爸爸还是你妈妈还是你自己,过去还是现在……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已经改不掉了,已经是事实了……你总不可能一直活在幻想里吧?那就接受……好不好?

好不好?

她开始像是缺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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