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没异想天开去第七集团军，简直不是人干的活。”衡景明摸了一把后脖子，伸过去给宋兴琛看，“你帮我看看，现在是怎么样儿的？”

宋兴琛侧头，发现那芯片已经深深地嵌进去了，他脖子周边都是青筋和暴起来的毛细血管，蛛网一样。可能因为刚才刺-激到神经的关系，那片皮肤呈现出被烧伤的状态。

他摇摇头，实话实说：“不太好。”

本来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让那灰界人医生植入芯片，现在弄成这样，一时间不知道时怪自己太大意，还是敌人太狡猾。

“你试一下能不能弄出去？”

“估计不行。”宋兴琛下意识摸了一把脖子，“这玩意可能已经跟中枢神经连在一起了，得要找专人去掉，简单粗暴不太可能。”

衡景明指着医生桌子上的水杯，“把这孙子的水杯拿过来……我快渴死了。”

宋兴琛看了一眼杯子上的水渍，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能喝吗？”

“有什么不能的，还能有我们俩这样更糟糕？”衡景明啧了一声，抱怨道：“真不如当时跟他们一起见马克思算了，进来之后没吃没喝，还被人植入了这个玩意，简直不能更倒霉。”

宋兴琛依言把水杯递给他，然后又打开医生的柜子，翻出一点看起来像面包和饼干的混合物。包装袋上刚才还如同乱码一样的文字，现在也能看得懂了。这医生嘴里还是有几句实话的，这东西虽然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但也能让他们看懂听懂灰界人的语言和文字了。

“啥玩意，真难吃……”衡景明在嘴里嚼了又嚼，心理建设了半天才咽下去。

“有吃的就不错了……据我了解，灰界人对食物没有过多的研究，八成已经把味觉进化掉了。不过就像咱俩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宋兴琛也咬了一口，像在咀嚼甜味的木屑，跟口腔里的唾液混合之后，味道更是奇怪，像是在吃沾着胶水的面包。

他忍住不适感，也喝了一口水，直接送服下去。

不管食物味道如何，肚子里面有了东西，感觉也好多了。两人靠坐在一起，衡景明还在担心脖子里植入的芯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得找人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一直在脖子里面实在不习惯。”

“这玩意一看就是他们拿来刑讯逼供用的，能取出来的医生估计也跟他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我们身份可疑了，到时候再被抓进去，得不偿失。”宋兴琛闭上眼就想睡觉，自从灰界人的老巢，就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合过眼。

“算了，不想了，睡一会吧……”衡景明侧着身躺下去，不跟医生的尸体对视。

宋兴琛没说什么，也躺下了，他本来还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地方睡着，但听着衡景明轻微的鼾声，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皮也抬不起来了。

两人就这样在一个躺着死人的实验室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城堡垒指挥部门前。

几个记者挤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刚才得知总部让巡航的护卫舰返港，像是出了什么事，于是聚在一起想找他们问问清楚。万一真的出事，太空堡垒将是直面战场的第一前线，这些记者虽然想得到军方的信息和资料，但这也是建立在能活命的基础上，万一交代在这里，写出再惊天动地的稿子也没啥用。

这时，通道前的门往两边滑开，对接地面媒体的负责人走出来。一看见他，记者就都闭了嘴，等待他的下文。负责人神情平淡，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做汇报：“各位，很抱歉地告诉你们，现在出现紧急军事情况，暂停一切采访活动。”

“为什么？”一个人闪出来，他就是那被安上“偷拍女兵”和“气死严茗”两条罪状的男记者，每次到这种人来疯的场合，他总是当仁不让地冲在最前面，“堡垒是不是遇袭了，还是有敌情？我说啊，咱们虽然是搞新闻的，但也是老百姓啊，你们有事可不能瞒着我们。”

负责人对这家伙的胡搅蛮缠也是早有耳闻，以不变应万变，“不好意思，这是军事机密，暂时不能泄露给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男记者就拔高音量，想以自己“老百姓”的身份，继续给他施加压力，“那我们作为普通百姓，你们军方人员应该保证我们的安全，及时将我们送回地球。”

“该送你们回去的时候，自然会送你们回去的。”负责人眼神一扫，这群人里面，也就是他这一个刺头，解决了之后其他人就好办了，便有心打压：“所以还请你们在这里耐心等待，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妨碍其他军方人员工作，不然就别怪我们按照军法处置了。不过各位也不用担心，长城堡垒采用的防护措施是中国堡垒群中抗打击能力最强的，你们是这堡垒里面唯一不属于军人的群体，是我们最先保护的对象，请各位安心。”

一番话说得又有道理又无法让人反驳，底下的记者都不再相互交流，负责人见唬得差不多了，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一下。

男记者把心一横，一把打开镜头盖，高声叫道：“我已经连接上了你们的内部网，你现在说的话已经传到我们新闻中心了，所以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们实情……”

负责人沉默地看着镜头，上前一步，按住伸出去的长镜头。他的手臂被甲皮包裹住，一个机械臂瞬间成形。如果古嫣在这里，应该会觉得眼熟，这正是她参加婚礼的时候戴的那个，不过性能更好，控制力也更强。

紧接着，就是机器碎裂的声音。

男记者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碎成了一堆渣，只听负责人笑得春风满面，“噢，怎么坏了呀，可惜了……跟军需官打个申请，她会帮你准备报销手续。”

眼见自己吃亏，男记者一万个不服气，他还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的人拽住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了，他们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呢。就算他们能真拍到什么独家照片，也得经过人家的技术部门审核才能发出去，主动权根本就不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负责人不再搭理他们，冲着站在旁边的两个手下使眼色。两人立刻会意，不管这个男记者是吓唬他们，还是真的通过内部网络传输了什么消息，都得去仔细查查。

剩下的记者不再多说什么，扛起自己的设备，回宿舍去了。

古嫣快步穿过长廊，在古寅将军的办公室前站定，双眼对准门口的虹膜识别器。一阵绿光扫过，屏幕上弹出几个大字“无权限进入”。

“什么情况……坏了？”古嫣嘀咕一声，又将手指按在屏幕下方的指示器上，几秒种后，结果显示的依然是那几个字——无权限进入。

她这才明白，这是古寅将军为了防止她闯入指挥室，直接将她的出入权限给删了。她只好耐住性子按下火气，在门口输入进入请求。

门口上面浮现古寅将军的电子图像，“什么事？”

古嫣直奔主题：“老头，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找那些失踪的士兵？”

“等消息，先锋队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总部，我们不可以贸然进攻……”

古嫣打断他，“但是那些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如果你不救他们，还能有谁能救他们……”

指挥室的门打开，古寅从里面走出来，他下巴上面满是胡茬，只穿着一件衬衫，肩上披着制服外套。

“你能不能消停会？”

“那你给我个准信，我可不是那些好糊弄的记者。”

“我们的卧底人员传来消息，护卫舰上的那些人有活着的，也会想办法把他们送回来。”

“卧底人员？”古嫣被他爸这种高深莫测的态度弄得有点发懵，“谁啊？靠谱吗？”

“不该问的别问。”

不管是特务、间谍、还是地方卧底人员，自古以来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像古嫣这种层级的士兵根本没资格知道。古寅也只能言尽于此，说再多就是泄露军情了。

“……脱离轨道时会有不适，这是正常反应，不必惊慌，也请各岗位做好准备。”

宋兴琛是被一阵广播吵醒的，不看表都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母舰外的光照系统关闭了，整个实验室漆黑一片。他打开终端，摸索着找到上面写着“照明”的开关，没调整好，开了强光，把衡景明给晃醒了。

他睡得一脸懵，看起来像是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看见地上躺着都僵硬了的俞医生。

“现在几点了？”

宋兴琛终于把灯光调整成适合照明的亮度，“六点多了，这一觉睡了小半天，可真久。”

衡景明终于恢复地差不多了，他站起来，踢了踢地上躺着的医生，“那这孙子怎么办，总不能就把他扔在这里吧，就这里的温度到明天就该臭了。”

“这又不是咱们宿舍，管他臭不臭，得赶紧找人把咱们这个去掉才行。”

“说的也是。”衡景明又摸了一把脖子上的伤口，“要是去不掉就直接待在这里面当个内应算了，这偌大的母舰肯定有咱们自己人。”

宋兴琛刚想说话，这时广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再播报一遍，‘魂归’号将在三日后启程，请各位做好准备，脱离轨道时会有不适，这是正常反应，不必惊慌，也请各岗位做好准备。”

“我没听错吧，他们要回去了？回哪去？他们的母星……叫什么来着。”

“伽马X-3星。”宋兴琛抓了抓头发，“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还有三天时间，得赶紧想办法。”

两人当机立断，开始了分工。衡景明去搜罗能用的武器，宋兴琛去翻找医生的电脑，既然是实验室，那大概率有相关的研究和资料。

衡景明百忙之中也跟过来看了一眼，在有限的时间里面搜罗一切有用的东西，仿佛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技能。“要是列昂在这里就好了。”

“专业术语我不懂，但我能看懂这些。”宋兴琛往旁边让了让，方便衡景明看清屏幕上的那张图，“他们好像在研究绿头鬼病毒。”

“你刚才晕过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这个医生提到了一个叫做‘生命舱’的东西，说是能延年益寿……”

衡景明满脸不信，“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吗？”

宋兴琛将自己终端里面的接口器拔下来，想把这些拷贝回去：“我想着，如果他没骗咱们，是不是可以用这个东西去掉我们身体里的芯片。”

“那就去找，试试看，死马当活马医吧。”衡景明将柜子里的东西腾空，把医生塞了进去，尽量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扔给宋兴琛一件外套。

“这是那医生的，穿上这个，咱们去楼上看看。”

“楼上？”

“刚才来的时候听他说，这上面是什么科研所……管他呢，碰碰运气吧。”

宋兴琛收起终端，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挡住脖子上的伤口。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