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华家住得不算远，轻轨过去也就二十来分钟。这个小区的面积不大，但是环境很好，道路两边的花草植被，像是建在植物园里。他家在小区中间偏后的位置。

“我家狗有点大，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着了。”姜昙华在门上输入开锁密码。

三人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门里传出动静，姜昙华尚未完全打开门，里面就窜出来一条灰色的大狗，说它是狗，更像是狼。

“醋醋，进来！”

这个名字让宋兴琛跟古嫣都呆了一下，这样威猛的大狗居然有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名字，也不知道姜昙华取名的灵感来源于哪里。

古嫣和宋兴琛的心理准备没完全做好，一齐往后退了两步，醋醋毛色细密光亮，后背又窄又瘦，它冲着姜昙华撒娇的时候，尾巴正好甩在宋兴琛腿上，十分有力度。

古嫣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把，醋醋立刻转过来去嗅她，大有站起来给她一个拥抱的架势。

“醋醋，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扒拉人，进屋蹲着。”姜昙华拍拍它的狗头，醋醋很听话，一溜烟率先跑进屋里了。

姜昙华指指门口摆着的擦鞋机，“不用换鞋，擦一下就行。”

“你这天天住在集训地，之前又要上学，谁帮你照顾狗？”宋兴琛走进屋子里面，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跟狗一起卖萌的家用机器人，它正在清理地毯上沾着的狗毛，“难道是靠这种机器人？我家也有一个同款，不是很好用，经常犯傻。”

“这是我自己改造的，也重新编过程序，比外面卖的那些好用，你要是想要，晚点我把程序发给你，你自己回去升级就行。”姜昙华从衣柜里抱出几张新垫子，垫在沙发上让他们俩坐，“不过我这房子不大，打扫起来也方便。”

姜昙华的家不算大，但是看起来很舒服，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像是浑身散发着木质香的百年松木，气味清幽，可等你想去仔细闻闻的时候，那股气味又消失不见了。

“哟，你还有一个吊床啊。”古嫣走进阳台。

姜昙华家的阳台估计得有一个卧室这么大，吊床上面还扔着本没看完的书，被夹板夹住悬在床边。天花板垂下着几只木质的千纸鹤，除此之外，就全部都是各种浆果和花卉，无数植株将他家阳台攀成了一个小型植物园。不过她只认得窗户上的吊竹梅和绿萝，被姜昙华用杆子固定住了，既能遮挡住一部分阳光，又不遮挡视野。

“这些花都是什么呀？”

“花的话有绣球、石竹、三角梅、角堇，不过这个季节很多花都不开了。”姜昙华在厨房的操控面板上输入指令代码，冰柜深处的传送机把冰柜最底层的冰冻蓝莓递出来。“能结果的有番茄、柠檬、芭乐，各种莓果类，还有一些小蔬菜。”

“你的植物园也是机器人照顾吗？”

“对啊。”姜昙华本科念的机械工程系，学的是军备部队的那一套，机器人被他拆拆改改，用起来十分得心应手，当他不在家的时候，机器人就是这些花红柳绿的另外一个妈。

宋兴琛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咋舌道：“跟你家的比起来，我家的阳台简直就是个储物间，只有各种杂物。”

“我家也差不多”古嫣深有同感，她回头发现醋醋蹲在门边，歪着头打量他们，便半蹲下来拍拍它的狗头，“我也想养狗，但是我姐养了两只小鸽子，再养狗的话估计不行。”

宋兴琛：“信鸽吗？”

“不是，是她前几年拍完电影之后，领养了剧组的鸽子。”古嫣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是两只很漂亮的凤尾鸽，就是脾气大，我一摸就会冲上来啄我，还挺疼，它们只对我姐亲热，连老头都不敢随便摸。”

“这小鸽子的尾巴长得挺漂亮。”宋兴琛也在醋醋背上摸了一把，醋醋虽然长得像狼，但是一点也不凶人，它吧唧吧唧地舔着宋兴琛的手，“有名字吗？”

“一只叫福金，一只叫雾尼，是电影里面的名字，特别文艺，说是代表思想和记忆，我姐没给它们改，不过我感觉它们的小脑袋瓜子也听不懂。”古嫣听见厨房传来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你在做什么呢？”

姜昙华站在吧台后面，他家的吧台很大，上面摆着各种料理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布置自己的厨房了，自从家庭机器人的功能越来越多，厨房的面积也越来越小。因为工作忙碌，生活上的事情也多，除了以烹饪为主业或者兴趣爱好的人，很少会有人专门把做饭这件事列入每日的to do list里面。

“给你们做下午茶。”姜昙华从冰柜里面抽出一个密封的小食品盒，盒子里面装着冻浆果，“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很甜。”

古嫣眼睛一亮，“蓝莓吗？我最喜欢蓝莓了。”

宋兴琛趴回桌子上，吃饱后的困意泛上来，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

姜昙华回卧室里换了一身家居服，也摘下了那幅玳瑁眼镜，顺带着看了一眼电脑。他的电脑上还差着那枚外接的通讯芯片，他拔下芯片丢进书桌里，合上电脑，重新回到厨房开始忙活。

他把蓝莓洗干净倒在量碗里，加上糖搅拌融化，在小火的炙烤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宋兴琛眯着眼睛，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在电影里面看到过的那种古老的壁炉。不管天上情况如何，但是对于今天坐在姜昙华小屋子里面的这三个人来说，战争似乎距离他们还有很远。

“兴琛，帮我把冰柜里的冰格起一点出来。”姜昙华切了半块柠檬，挤出汁水备用。

宋兴琛应了一声，拿冰格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问古嫣，“你能吃冰的吗？”

“可以呀。”古嫣在逗醋醋玩，她把玩具拿在手里故意不给它，醋醋也不闹，只摇着尾巴，用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玩具看。古嫣被它看得心都化了，“昙华，你的小狗真乖。”

“小时候可闹腾了。”姜昙华接过冰块，把蓝莓和奶油搅拌在一起，转向宋兴琛，意有所指：“你还挺关心人家。”

“什么？”宋兴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说，“都是同学，关心很正常啊。”

姜昙华笑得很贼，“啧啧。”

“你……”宋兴琛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压低声音急切道：“你可别乱说！没有的事！”

他想到没送出去的那块手表，犹豫了一下，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千万别乱说。”

“好好好，我保证谁也不说。”姜昙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他把冰块刨碎，跟柠檬汁一起倒进食盒，然后重新放进冰箱，定了一个五分钟的倒计时。“歇着去吧，过会就能吃，我再煮几杯红茶。”

趁着烧水的空挡，他又走到阳台上面查看植物的生长情况，墙角下几盆薄荷在阳光的滋养下郁郁葱葱。虽然现在人工合成的阳光对植物的作用也差不多，但人们还是觉得“纯天然”的更好，就跟以前的人选择产奶的牛。牛是吃水果听音乐长大的，还是成群养殖天天吃草的，挤出来的牛奶的味道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听音乐的牛奶就会卖得更贵一些是一个道理。

“还是你家好啊，有花有草的。”宋兴琛轻轻搓了搓薄荷的叶子，指尖染上草本植物特有的冷香。他想起姥爷最喜欢一堆一堆地往家里搬书，“我们家跟你家比起来，就像一个图书馆。”

“现在不都用电子阅读器了吗，为什么还买这么多纸质书。”古嫣蹲在阳台逗弄着一盆含羞草，她的手指刚碰上柔软的叶片，那些细细的叶片就蜷缩起来。

“我姥爷买的，他说纸质书看着比电子阅读器更有读书的感觉。”

古嫣表示同意，“这倒也是。”

姜昙华给叶片上洒点水，又走回厨房，招呼他们两个，“可以了，洗洗手来吃东西吧。”

“我姐对身材可看中了，零食从来都不吃。”客厅里弥漫着甜食的香气，古嫣不禁感慨。平常看见姐姐在家对饮食严格控制，她都庆幸自己平常的训练量足够，能让她胡吃海塞。

宋兴琛递给她一片纸巾擦手，“我还以为古将军会让她也参军。”

“谢谢。你说的没错，她以前跟我一样，不过她是陆军组织部艺术中心的，后来才出道。”古嫣说起姐姐，话比平常多了一点，刚擦干手，就拿手机翻出她跟她姐姐的照片给他们看，“其实我外公外婆想让她去做律师的，但是老头子非要让她当兵，专政，独权！”

能称呼古寅将军为“老头子”的，估计也就古嫣一个了，宋兴琛不敢对这种级别的首长评头论足，只专心看照片。照片里面的女人要比古嫣矮上一点，站在古嫣旁边，显得有些娇小，她搂住妹妹肩膀，对着镜头微笑。

“你姐姐真漂亮。”

“她长得其实更像我妈。”古嫣提到母亲，眼神黯淡下去，“当年我都没记事，她们去看话剧，回来的时候被绑架了，其实那伙人是冲着我家老头的，我妈她为了保护我姐就……没救过来，我小时候挺羡慕其他那些被爸妈带出来玩的小孩。”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基本上只要不是重要器官受到致命伤，其他部位只要及时止住伤口，基本上都能救过来，可想古夫人当时受的伤有多重。

宋兴琛耸耸肩，“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一直都没联系，这么多年也这样过来了。”

姜昙华听见古嫣提及家里，也搭腔：“你们这是在比惨吗，不过应该都没我惨吧。”

两人一起看过看，宋兴琛只知道他是孤儿，但却不知道他家里人是怎么没的。古嫣更是第一次听说他的身世。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父母的社会地位悬殊，家里人不同意，我出生之后没几年，我爸就带着我妈出去住了。我妈身体不太好，生病去世，我爸伤心过度，没几年也走了。后来我被长舟潭的人带走教养，呵，孤儿院也比那个逼死我父母的家强！”

他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怨怼，看着宋兴琛和古嫣都不作声，他换了口气，把做好的甜品端上桌，紫红色的看着十分鲜艳，让人很有食欲。

“好啦，不说这些了，来尝尝我的手艺。”

阳光洒进客厅，醋醋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