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弄得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9号战舰的副驾驶是一个大眼睛，有点龅牙的女生，她跟宋兴琛一样，都是输入坐标和辅助主驾。

衡景明放慢行驶速度，他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对着副驾说：“海藻，你扫描一下前方区域，我总觉得不对劲，看看他们是开了磁场干扰吗？”

“得嘞！”绰号海藻的女生立刻扫描，她的表情逐渐困惑，“这些太空垃圾很奇怪，跟战舰的重合指数高达百分之七十。”

“掩人耳目？”数据记录员是个俄罗斯小哥，“我建议直接冲过去。”

“不行！”海藻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看起来像只兔子，“万一是陷阱呢！”

“摆迷魂阵啊。”衡景明突然加速直线冲过去，“那我就好好陪你们玩玩。”

9号战舰停在射程单位的极限，然后对着每个太空垃圾都射了一道激光，显然是不准备直接踏入这个陷阱中。

“我就猜他们不会贸然过来。”宋兴琛看他们犹犹豫豫，一直在原地盘旋打转。但突如其来的激光攻击让他有点措手不及，现在时间只剩下四分钟了，再不把他击落，那这俩留到最后的，可能会双双垫底，刚才还沸反盈天的胃现在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他伸手按了一下驾驶舱的操控装置，主动权立刻转移到了副驾驶这边。这是小型战舰双人驾驶的好处，如果主驾驶没办法继续，那么副驾驶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全权接管。

古嫣大惊：“你干什么？！”

“搏一搏，飞船变航母！”宋兴琛避开一道刺目的激光，喊出古嫣的专属台词，“你们俩坐稳了。”

其实在这么做之前，宋兴琛也没有计算过胜率是多少，但是如果想要赢的话，就得要放手一搏。两艘飞船侧着身从9号的右上方掠过去，紧接着调整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用武器仓库的防护罩迎上了9号的激光导弹。整个战舰顿时被掀开百米，勉强拉开了距离。

机舱里受到打击的警报声又开始尖锐地呼啸起来。

古嫣扭过头，目光里面满是不敢置信，“疯了？你敢用武器舱的防护罩去硬抗？”

“没疯，那里最结实，而且我断定他们顾忌距离，不敢用太大功率的武器。”就像飞机上鲜艳的黑匣子一样，那里为了避免受到打击炸膛的情况，所用的材质是整架战舰最坚固的，但是这招也着实冒险。

拉开距离的两艘飞船这么电光石火地一交手，彼此隔着一堆漂浮物对峙。

里面打得不可开交，外面围观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老师，你觉得谁会赢？”

罗金鳞瞟了一眼倒计时，自从进入三分钟之后，分秒格式的计时变成了180秒的倒计时，现在不光是战舰上几个人心惊胆战，就连外面这些下课了也舍不得去休息的同学也在关注着。

“谁最稳得下来谁就能赢。”他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加热隔板上，现在天气越来越凉，还是喝一点热的舒服。他看着两艘战舰侧身擦过来的间距都不足五十米，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一届的学生还真是胆子大。

虽然古嫣开放了权限，但是他们刚才战舰的左侧机翼受伤，战舰为了平衡自动限制了一半的武器，现在他们杀伤力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冲压喷气导弹。于战场上十分不利，其实这种情况在真正的太空战场上不算少见，尤其是他们这种吨位的小型战舰，不过能驾驶这种战舰的不是先锋队就是巡航队，很吃驾驶员操作。

“武器库能打开吗？”古嫣刚才以9号跃迁前的位置为坐标顺利跃迁，这会儿她紧张地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但她也顾不得擦，双手按在输入的光屏上，“制冷是坏了吗？怎么这么热”

“你这样肯定不行的。”宋兴琛也觉得热，坐标那招起到了作用，果然对面的9号再也监测不到他们的位置了，但这招也不是万能的，因为只要对方不跃迁，他们就只能一直被牵着鼻子到处跑。“这样下去能赢就怪了。”

“如果这是真的太空，我会选择自爆，就像我们打游戏，如果最后只有这种方式赢的几率最大，那我就会在一分钟之后自爆，然后在此之前被弹出去。”古嫣想再尝试破解一下自动修复功能的加密层。

“我们在分析他们，他们也在分析我们。”宋兴琛看着坐标的位置，“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们要不要听听？”

还有130秒，迫在眉睫。

外面的学生看着6号和9号都待在原地，他们听不见战舰里面他们的谈话，难不成就这样，一直待到时间停止吗？

罗金鳞看着6号居然利用这段时间，用5D打印机打印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太空漂浮物，他也不是很清楚这些脑子有泡的学生们到底要干什么，但他心里泛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9号刚才一击未得手，现在反而有点犹豫，但是时间不等人，他们停在那，可倒计时没停。估计是9号内部有点分歧，战舰以一种并不快的速度冲过来但紧接着，三个小舱就弹了出来，被打印出来的太空漂浮物包裹住。然后几乎是同时，6号带着9号战舰一起炸了，6号设置了自爆装置。

9号的三个人一齐被淘汰。

原来那三个漂浮物居然是临时救生舱。

不堪重负的模拟舱再也不想见到这些粗鲁的熊孩子，简直是用喷射的方式将这三个祸害给撵了出去，屏幕上的倒计时最终停留在30秒的范围内。

这边宋兴琛的舰舱刚打开，那边衡景明就站过来，几个年轻人谁都不服谁，乌眼鸡一样地瞪着对方。

所有人都没想到，6号为了能赢，选择了自爆。在太空的环境之下，以地球现在的技术做到太空行走并不难，也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穿着那么笨重的宇航服，但是太空总是危险的，对比之下的人类太过于脆弱，如果失去了大气层和母星的保护，就如同一只掉入汪洋大海的蚂蚁，就算攀浮在木头上面，长时间找不到落脚点，也会被太空无情地吞噬。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罗金鳞端着刚煮沸的茶水，从总控台上面走下来。宋兴琛看着他，无端生出一点心虚，就连古嫣都没敢再炸毛。

“你们几个，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呢？”

“因为能赢。”

罗金鳞的嘴角微微向下，声音放得很缓慢，这些年轻的学生将国家的科研成果当做自己炫耀的武器和资本，在提倡“谦虚是美德”的年代，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在原地摔倒。他的眼睛氤氲在茶水漂浮起来的雾气里，口气略带讥讽，“这些都是你们以前的老师教的吗？像是国航的风格。”

六人中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

古嫣才不愿意跟那几个被划分到同一阵营里去，“我是空工大的！”

“我……我也不是国航的，我是华北军医科大的。”那个俄罗斯小哥的声音没她大，但也泾渭分明地表达了立场。这所学校在一所对外办学的大学下面分设学院，多是一些家住在中国的外国学生。

“但你爸是国航的，也算是一脉相承了。”罗金鳞拧上杯盖，给古嫣定了个基调，又转向那个俄罗斯小哥，“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医学生啊，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不是耍小聪明就是畏首畏尾地不敢上，居然还有劝别人跟自己一起当逃兵的。唉，都说一代不如一代，我看你们是舒服日子过久了，都忘记该怎么当军人了吧。”

所有的学生都知道在老师训话的时候，保持哑巴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你们觉得现在的太空环境如何？”罗金鳞突然话锋一转。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并没人答话。

宋兴琛无端想起来这里报道之前，跟卢灿聊的有关战争的话题”，他平常在学校里属于低调的那批，成绩和能力一直都徘徊在中游，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他平时遇事也会多思多想一点。

“如果让你们现在上战场，驾驶着这种类型的小型战舰，你们也会像今天这样吗？”罗金鳞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学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宋兴琛能感觉出来自己两个搭档的情绪都不太对，他跟古嫣认识的时间久一点，知道她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今天被老师这样训斥都不吭声，不太像她的作风。

接下来，罗老师说了那句所有老师都会说的话，“你们呐，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古嫣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考虑再三又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提前下课，我要检查一下被你们当做电子游戏机的战舰有没有损坏。”罗金鳞转身朝操控台上走去，“如果超过自我修复功能的话，学生要承担报销。”

宋兴琛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天不知道他刚才在情急之下出的这个馊主意会让这个战舰坏成什么样。

罗金鳞察觉到他大事不妙的眼神，笑了，“骗你们的，学校报销。”

学生们都收起各自的课堂笔记，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一边走还在一边讨论着这场实操课。

罗金鳞解开了所有的权限，调出所有记录下来的数据参数，一边喝茶一边看，他旁边的机器人居然还小声地放起了音乐。

宋兴琛本来也在收拾东西，但看到电子屏幕上正在一架架被扫描的模拟机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罗老师，我们会打仗吗？”

“为什么这么问？”罗金鳞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居然还冒出一丝欣慰，能听出话外之音，说明这些学生倒也还算是有救。

他后悔刚才头脑一热的突然发问，迟疑着说：“我说出来您可能会觉得我有点傻，只是直觉。”

罗金鳞朝他挥手，“打仗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傻狍子上的，快滚吧。”

他本来按着顺序看参数记录的，现在把6号的记录先调了出来，只记录了前半段，后面开放权限的那半段是战舰自动录入。他把参数记录复制到模拟器里，又看了一遍这场拉锯战的回放视频。

然后他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老李，我发现了几个好苗子，你的队伍可以再扩充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