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子悲走后,誏寒溪将白粥乖乖喝完,然后就一直在屋内打坐疗伤,要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思绪如海浪拍岸,一次又一次。
脑袋疼。
柳樊瑀这么想着,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他该怎么办?
他既然生在这样的人家,柳柒凝她知道吗?她若是知道,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家出走的,她究竟为什么……要逃跑。
柳樊瑀头疼欲裂,还要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誏寒溪,他侧脑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已然入夜,蝉鸣声欲发清晰。
要去找他吗?
柳樊瑀安静地看向窗外。
……
誏寒溪屋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柳樊瑀穿戴好衣服,静静等着屋内的人回应。
良久,屋内寂静十分。
柳樊瑀伸手推门,他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色。
誏寒溪只身着一件内衫躺在地上,他嘴角留血,胸前和地下都有血迹,此刻正闭着眼。柳樊瑀骤然将誏寒溪拉起来,正打算一把将人带到床上,再叫千师兄过来的时候,他察觉不到誏寒溪肌肤的分毫暖意,拉着的手腕甚至连脉搏都没有。
面前的人自己猛地醒来。
柳樊瑀的眼睛正对上誏寒溪一双殷红的眸子,柳樊瑀微愣。
誏寒溪没有呼吸。
怀内的誏寒溪格外清醒,他舔舐嘴角残留的血迹,只这一瞬,仿若一切都静止了。誏寒溪显得格外平静,他笑着伸出手来,左手一把死死掐住柳樊瑀的脖子,肩上青丝飘飞,他就地一翻,跨坐在柳樊瑀身上。
柳樊瑀没想起身,他的视线从下到上,从未离开身上的人,正要开口问什么,誏寒溪就已经说话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说罢,张开口就往柳樊瑀脖颈处,使劲咬了下去。
柳樊瑀背脊一颤,血液濨濨地流了一片肩,誏寒溪不仅是咬,更有一种撕咬吞肚的趋势,柳樊瑀隐约感觉到身上的人在舔他。
一点血而已,还是他给的,柳樊瑀想着也没什么。
一个乖乖躺在地上喂血,不反抗不多问,就连身上人掐自己脖子的手松了也没多想。
另一个贪婪舔舐着血液,不知不觉手就松了力,他并不想浪费一点一滴,尽力去汲取血液中醇厚的灵气。
誏寒溪觉得流下的血颇为可惜,他直起腰,依旧跨坐不起,半边脸的血还未来得及擦,只是看着身下的人,听着身下柳樊瑀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誏寒溪试探着伸出手来,摸索到柳樊瑀的脸侧,拇指在他的唇边轻轻按压……有点软……
柳樊瑀显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握住誏寒溪的手腕,睁大眼看他,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开口询问:“誏寒溪?”
许久,誏寒溪垂下手,眼中的眸色才从殷红变回,心跳声也恢复了正常,他再次闭眼,再次睁开的目光有些呆滞。
柳樊瑀看得稀奇,头一会儿见他如此,再者他的角度从下而上,誏寒溪的内衫略有松散。柳樊瑀目光在他身上徘徊,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回过神来。
然后就在下一秒,誏寒溪低了头,看到了被他压在身下的柳樊瑀,誏寒溪感觉大事不妙,但现在的自己呆呆的也说不清。
他赶忙从柳樊瑀身上下来,站在一旁。
柳樊瑀一手捂住伤口,坐在凳子上,打趣道:“很好喝?”
誏寒溪或许尚在呆愣中,或许是没从咬柳樊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也或许是……在回味血的味道。
本以为誏寒溪会解释一番,谁知道他却呆呆的说:“嗯。”
这回轮到柳樊瑀愣了。
誏寒溪好久才回过神来,他眨巴眨巴眼,眼神中透露出无辜,却在下一秒猛地起身,走近想查看柳樊瑀的伤势。
柳樊瑀也不挡着,就让他看。
血淋淋的肩膀,现在还在从里面冒血,肩膀处一小块衣服被血染尽,牙齿咬出的伤口不深,也没那么痛,加上柳樊瑀因为血的原因治愈极快,不一会儿就不流了。
誏寒溪指尖碰到伤口,灵力自伤口灌入,他也只得道歉:“对不起。”
柳樊瑀第一次听誏寒溪道歉,听出了新鲜感,道:“再说一遍。”
誏寒溪很乖:“对不起。”
柳樊瑀道:“咬都咬了,对不起也没用。”
“也对,”誏寒溪还有些呆,“那你咬回来吧。”
不要。
血老腥了。
柳樊瑀见他还是呆呆的,问道:“怎么突然倒在地上了?”
“走火入魔了……”誏寒溪说着,眼神没离开过柳樊瑀肩膀处。
你该不会还想喝吧?
刚刚那是因为柳樊瑀被他那副模样吓的不知所措,这回儿誏寒溪要再咬过来,别怪他动手了啊。
誏寒溪脑袋终于清醒了点,随后道:“小樊瑀……”
柳樊瑀瞅了瞅肩膀上的伤口,已然愈合:“嗯?”
誏寒溪看着柳樊瑀衣肩上的血迹道:“明日我带你去挑件衣裳吧。”
也行。
柳樊瑀想到自己一件件破烂的衣裳,既然师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于是道:“嗯。”
誏寒溪想到什么,他披上外衣,问道:“怎么来找我了?”
因为……
柳樊瑀说不出口,“瘴”的记忆明天也可以说,可这份不安只有今晚能够被安抚,他想到第一个能安抚他的就是誏寒溪。兴许是因为誏寒溪救了他好多次,也可能是因为当初把他带到山上来的就是他,誏寒溪把他从那处肮脏,腐烂的街道抱起来,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份感情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
誏寒溪似乎什么都知道,但他能告诉柳樊瑀的似乎也很少,誏寒溪总能找到借口,总能糊弄过去。
柳樊瑀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虽然知道多并没有什么坏处,可好处也不见得有。
柳樊瑀开口将梦内的事告诉了他,誏寒溪一副沉思的模样,然后笑道:“大概到这就结束了,也不必留着这东西了。”
说完,誏寒溪走到柳樊瑀跟前,指尖触额,灵识内虚弱的“瘴”被誏寒溪拔出。誏寒溪手心一团黑烟,尚在挣扎,他用力一捏,灰飞烟灭。
柳樊瑀自觉舒缓体内浊气,并无不适,随后便拱手告辞。
誏寒溪点点头,笑着看他走出去。待来人没了声息,他这才紧捂胸口,生生从喉间吐出了一口鲜血,灵息混乱,他今夜怕是要生生死死好几次。这么想着,誏寒溪苦笑道:“活该……”
房门被倏然打开,门外倚靠着白衫少年,柳樊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走进来,将门关上,长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真是不要命。”
不会觉得疼吗?
誏寒溪视线恍惚,他蹙了蹙眉,嘴角本就残留血痕,这样一看倒像是有些无助。
“小樊瑀……你……”誏寒溪吞吞吐吐这么几个字。
怎么隐藏气息的?
柳樊瑀手里攥着一张沾了血迹的黑符,然后叹道:“我帮你吧。”
誏寒溪舒展眉头,笑道:“你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有的帮的,”柳樊瑀看着他,想起血眸时候的誏寒溪,“你分明就喜欢喝我的血。”
誏寒溪顿了顿,他并非是喜欢喝,是不得已,必须要这种东西。
柳樊瑀看出他在犹豫,继续道:“誏寒溪,我想帮你。”
不需要。
誏寒溪心脏抽痛,没有血来调息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多疼一会儿而已,所以需不需要都不重要。
“誏寒溪。”
不需要。
柳樊瑀走向他,听他一字一句坚定道。
“我帮你。”
誏寒溪眼前一晕,片刻便倒地了。
柳樊瑀手中符箓燃尽,手心略有伤痕,他快步将誏寒溪抱在怀中,怀内的人再一次没了呼吸。他不敢贸然给誏寒溪治疗,也不敢将灵力输入他体内,他没试过救人,也不知道该这么救体质特殊的誏寒溪。
柳樊瑀静静地等着,等着他再次醒来。
……
“我要走了。”辕淮手里把玩着颗桃子,他一下子抛在空中,一下子又接到手上。
千子悲屋内点着灯,他坐在凳子上,手中拿着毛笔,一张一张将桌上的账本翻过去。只听他淡淡道:“嗯。”
辕淮将手中桃子放下,他眼帘低下,看着面前的人,眼里有的是不舍与眷恋。他凑到千子悲身旁,亲了亲他的嘴角,道:“我会早点回来的。”
千子悲不答话,翻页的手丝毫未慢,他又道:“我等你。”
辕淮笑了笑:“对不起。”
千子悲手一顿,他将毛笔搁下,看着辕淮,竟淡淡一笑:“我本来也不怨你,何必道歉。”
辕淮握住千子悲的手,把人拉到床边,说道:“那你早些休息。”
千子悲也不反抗,任由辕淮将他塞进被窝里,将他裹的严严实实。
辕淮挥袖将灯熄灭,又亲了亲床榻上的人,在黑暗之中看着榻上的人,许久,辕淮站起身来,推门出去了。
千子悲睁眼,又将灯点上,披上外衫,继续看着账本。
……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多了,柳樊瑀已然将誏寒溪转移到榻上,屋内光亮,柳樊瑀就坐在床边侯着,万一誏寒溪突然醒了他也好做个准备。
誏寒溪睁眼。
柳樊瑀站起来,弯腰,与躺在榻上的誏寒溪四目相对。
怎么是血眸。
誏寒溪对着柳樊瑀一笑,笑容破有些妖艳,不是平常那般打趣的笑。
柳樊瑀眨眨眼看他,问道:“身体怎么样?”
誏寒溪坐起来,盯着他手腕上的伤痕。
柳樊瑀心想幸亏他早有准备。
“行行行,来喝。”说完柳樊瑀就去桌上端起茶杯来。
誏寒溪看到凑过来的茶杯,一撇头。
柳樊瑀提醒:“是血,不是茶。”
誏寒溪摇头,眼睛还是盯着他的手腕。
不会是想喝现成的吧。
柳樊瑀废了好大劲才搞出这么一点,他怎么可能再割开伤口,白痛了?
于是他撸起袖子,将茶杯上的血倒在手腕上一点,血液朝着下方流去,誏寒溪抓住柳樊瑀的手臂,对着腕上沾的血就乖乖的舔了过去。
啧。
柳樊瑀心里五味杂陈。
等誏寒溪清醒后他绝对要问问怎么回事。
小小一杯的血被誏寒溪舔的干干净净,连柳樊瑀手腕上的血痕也消失殆尽,誏寒溪眼眸也恢复正常。
柳樊瑀见他精神抖擞,问道:“还要?”
“够了。”誏寒溪淡淡道。
誏寒溪看着柳樊瑀手腕走了片刻的神,骤然在某一瞬间清醒,猛地睁大了眼,惊道:“小樊瑀!”
“嗯?”柳樊瑀神情一副“你可得好好感谢我”的样子。
誏寒溪使劲一拍柳樊瑀脑袋,柳樊瑀脑袋嗡嗡响,只听誏寒溪骂道:“这血也是你能随便给的?”
柳樊瑀想到的是,这血本来就是你的,给你也没什么不对。
“要是我杀了你怎么办?”誏寒溪冷静地看着他。
“你这不没杀嘛,”柳樊瑀想到誏寒溪舔血的一幕,皮笑肉不笑,呵呵道,“倒是舔的干干净净。”
誏寒溪已然想起方才的事,血味仍在口鼻内,他舔舐唇角,倒是挺好喝……
呸!
现在就这么给了,以后谁要都给,那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誏寒溪有许些着急,装出责怪的神色:“听话,以后这血谁都别给了。”
柳樊瑀记下了这句话,然后再次问道:“好喝吗?”
他知道誏寒溪血眸的时候呆呆的,知道说好喝,现在就是想知道清醒的时候怎么看?
“好……”誏寒溪顺着答道,而后猛地反驳,“好腥。”
柳樊瑀更加眯起眼睛笑。
他不懂这血有什么好处,不过既然誏寒溪觉得好喝,那对于其他妖魔鬼怪呢?
誏寒溪再次责骂:“别笑,让我看看。”
柳樊瑀笑出声,撸起袖子给他看,边道:“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吃下去血的吗?”
誏寒溪觉得有股被调戏的感觉,抓起他的手腕便用力。
柳樊瑀吃痛,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