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两人交集甚少。
沈清湘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以此躲开与楚竹的相处。
某天,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就在他怀疑这是什么恐吓包裹之类的东西的时候,他收到了倪竼祁的微信。
【倪竼祁】:沈先生应该收到我的回礼了吧?我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
【倪竼祁】:虽然向你的同事打听这些事有些冒犯,但希望你和你的爱人可以喜欢。
邮件里是两张礼服的设计稿。
不得不说倪竼祁的专业能力很强,衣服的设计很精巧细致,沈清湘一眼就能分得出哪套是为他设计的。
那是一套民国风的服装,橙色的立领衬衫搭配着长裤和马褂,黑色的马褂中间烫印着繁杂的花纹,细看是只狐狸面,用玫瑰和荆棘点缀着。
沈清湘穿上它,多少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气质。
楚竹的那一套就是一套版型很正的西装,采用了荆棘元素与沈清湘的衣服相呼应。
沈清湘向倪竼祁道过谢后又多聊了几句,随即放下手机。
好烦......
当然不是烦倪竼祁多管闲事,这张设计图对于要参加宴会的沈清湘来说算是帮了个大忙。但就他和楚竹的关系,“爱人”两个字未免有些扎眼讽刺。
他要开始为自己找后路了……
最后他放了楚竹鸽子,只身一人去到了宴会。
宴会厅里装饰繁华,有着轻纱,白鸽,气球与玫瑰,但沈清湘在这样的地方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狄玖。你能黑进监控系统看到我现在在的地方吗?”
另一条的狄玖怎么样没想到自己刚结束朝九晚五的生活,回家了之后还要继续加班。
他把一杯热牛奶塞进池艾怀里后自顾自往书房里走去,小小声地回复沈清湘:“我能定位到你手机的IP地址就可以看到你所在地方的监控,发生什么事了吗?”
“暂时还没发生什么事,但我觉得这里有问题。”沈清湘打量着整个会场,大型的装饰物多且杂,而且好像是刻意摆放在监控前遮挡视野,巨大的射灯预示着主办方隆重的出场。
一楼正中间有着唯一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设计成了回字形结构,供宾客们作为观景台。
沈清湘想上二楼看看,可还没等他踏上台阶就被两个安保人员拦住:“先生,不好意思。宴会还没开始,主办方正在楼上休息,二楼不能上去。”
沈清湘皱了皱眉,他问狄玖:“监控调出来了吗?”
“我在监控里找不到你,监控死角太多了。”狄玖回道。
这可是宴会厅的正中心,一两个监控拍不到可能是巧合,那么所有监控都拍不到那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对狄玖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帮我整理一份监控死角的位置吧。”狄玖答应后,他挂断了电话在一楼静待宴会的开场。
等待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在应付那些上来搭话的商人和纨绔的时候顺带套出了一些消息。
KE集团名下的那家新兴医疗设备研发公司在任宇的董飞关撤资以后又找到了新的投资人,而那个投资人正是温修昀。董关飞在撤资以后一手启动了另一个项目,这个项目的合作人之中也有温修昀的名字。
现在的情况好像很清晰明了——温修昀设局让张彬灿走投无路。
可他这样做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沈清湘还在思考的时候,场内的灯全都骤然暗了下来。
这场宴会是冉家家主的寿宴。
沈清湘在来之前有了解过一些关于冉家的事情。沈清湘和楚竹经常一起去的大商城就是属于老爷子的家业。
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白手起家,虽然早期遇上一点麻烦导致公司差点倒闭,不过还是平安度过。之后的商路愈发通常,生意越做越大,还不断在往外省发展。但在他平坦开阔的商路上流传着一件让人听起来觉得很匪夷所思的事:他的竞争对手在对于十拿九稳的竞标前都会放弃竞标,更有甚者意外身亡。
虽然伴君如伴虎,但财字当头也因此有不少人攀附他。
“噔!”大功率的射灯亮起,冉家老爷子在灯光下充容地迈下阶梯。跟在他身侧的那个人是他的养子,名叫冉夜槐。而在他身后的那个青年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冉纪——也是沈清湘买家具时遇上的那个售货员。
看着这下楼梯的排场,谁更讨老爷子喜欢一目了然。沈清湘听见周围的人在拿冉纪打趣:“听说了吗,那个冉纪之前不是总想搞那些不靠谱的艺术吗,结果给他爹安排到商场里打杂当店员了。你猜怎么着,上班第一天就甩脸不干了。那天刚好遇上一个麻烦的客人,硬是说他设计的柜子有问题,然后他就又憋在家里不出门了。现在又转头去搞什么服装设计,那店的品味也就那样,没什么人光顾。”
“麻烦的顾客”本人就在旁边听个乐呵,比起冉纪他更好奇那个冉夜槐究竟是什么来头。
“嘭!”——在射灯的照射下,气球爆炸了。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倒下,这声爆炸好像在宣布——好戏要开始了!
十分钟后,楚竹在奔跑的路上接到了顾小北的电话:“喂,老大。savior又发邮件了,视频里……”
没等顾小北报告完,楚竹就说道:“我也收到了,现在正在往西街赶。”
视频只有短短几秒,监控的角度也很刁钻,楚竹在那个视频里只能看到——莽莽火海里,身着华服的沈清湘径直走入了监控盲区,也是火势最严重的地方。
他一边赶往事发地,一边给顾小北安排工作:“医疗和消防已经联系过了,你去让队里有空的都出来帮忙,我去联系交通部门。”
楚竹说完,顾小北那边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就在楚竹赶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又传来一声爆炸,声音响彻整条街道。
消防人员和医护人员在火场内外来回穿梭忙碌,交警在场外有序地指挥交通。那些十分钟前还在花天酒地的权贵此时都狼狈地逃命,从大门口鱼贯而出,就连自己带来的小情人都抛之脑后。
楚竹粗略地看了一下被营救出来的人,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见那一抹鲜亮的橙色。
他义无反顾地冲进火海,在茫茫黑烟里凭着记忆寻找沈清湘所走入的那个监控盲区。
那个楼梯就在一楼靠里的正中间,楚竹没有多费功夫就找到了沈清湘,但沈清湘的情况不太妙。
他被楼梯坍塌的碎石压住了腿,头部也受了伤,伤口不住地往外冒血。可明明他自己都伤成这样了,怀里还死死护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楚竹让旁边的救援人员把那个少年抱走,自己抱起沈清湘。
怀里的人在那一瞬间醒了片刻。橙红色的背景下,那张熟悉的脸有些不真切。他想抬手触及真实,可手好像动不了了;他想说话,可五脏六腑都好疼,话都堵在嗓子里,最终只咳出一口血沫。
楚竹看着一阵心悸,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轻轻吻了一下沈清湘的额头将他放到救护车上。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有人对他喊到:“老大,你跟着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
楚竹寻声回头看去,队里的警员们朝他招了招手便转身去帮忙,他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匆忙登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楚竹紧紧地握住了沈清湘的手,直到沈清湘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
他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医院里的小护士劝他先去把自己手上的烧伤处理一下,但他不愿意,他想等着沈清湘出来。
小护士没办法,只好把处理烧伤的东西都拿到手术室外给他处理。
没过多久沈俞殊也匆匆赶到医院,她向楚竹询问沈清湘的情况。
楚竹也说不清楚。
他有些懊恼,如果他在现场的话,沈清湘有没有可能不会有事……
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走出来问道:“谁是家属?”
楚竹看见门开了,条件反射般站前身想问问沈清湘的情况,可是被给他处理伤口的小护士按回了长椅上,说着:“你先坐下,兄弟之间感情好能理解,但你也得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伤。再说了,人家的妹妹还在这呢,你用不着那么着急。”
楚竹听了小护士的话,伸出去的手慢慢握成拳,最后无奈地放下。
是啊,他的妹妹还在这里。那样亲密的血缘关系才称得上“家属”,而他算什么呢,被变相拒绝的追求者吗?
他默默坐在一旁听着护士对俞殊说:“伤者应该是在爆炸时离□□很近,爆炸的冲击波伤到了内脏,各项指标都在下降,现在急需输血。”
俞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拉着护士说:“我不行!我……我和我哥血型不一样,你们医院总有血库的吧,我们花钱买可以吗?”
听到这里,楚竹真的坐不住了。他举手示意护士:“我是O型血,可以的吧?”
护士点了点头问道:“请问,你是伤者的……”
如果现在的场景允许的话,他想说:“他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可这句话在嘴里兜兜转转变成了两个字……
“朋友。”
这已经是楚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了。
他选择就这样站在那个位置,一个离沈清湘不远,但也不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