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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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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笙伸手扶了扶面纱。

沈渊看起来太端正守礼,和身边热热闹闹的环境显得特别格格不入,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倒让他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孟盛浔跟在二人身边,并不离开,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沈渊对孟盛浔和程笙的过往一概不知,还以为孟盛浔是好心向他报信,算是程笙的半个恩人。孟盛浔也看得出来沈渊误会了什么,小心思转了几转,便想通过这个机会结识沈渊这条大鱼,为自己日后铺路。

程笙看出来孟盛浔想借这事向沈渊献殷勤,心里暗骂他无耻,可终究余情未了,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孟盛浔赤/裸/裸的神情和时不时情不自禁看向程笙的目光,都几乎把心思明摆在沈渊的面前。

沈渊走到了程笙身旁,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她和孟盛浔。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渊一直跟她身边寸步不离。

沈渊的不满一直持续到午膳,孟盛浔像个狗皮膏药一般黏着二人,怎么甩也甩不开。

“沈公子……”程笙欲言又止,“你的酒杯要被捏坏了。”

沈渊松开手中的酒杯,腰背挺得笔直,视线迅速移开她的目光,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孟盛浔总是主动和沈渊搭话,沈渊不怎么理会他,程笙便浅笑着替孟盛浔圆场。

也许程小姐只是出于礼貌,不好冷了场,但沈渊还是有些恼了。

内心不可理喻的喊声,变得越来越喧嚣,好似有一只煽动着翅膀的蝴蝶在扰乱他的思绪,让他的大脑变成一团乱麻。

之前不知道怎么竟然昏了头,说出那种拈酸吃醋的话,真是有够丢人。质疑、嫉妒、控诉控诉都被尽数吞咽回了肚子里,沈渊不好发作,但脸色明显不虞。

说自己忘恩负义也好、以怨报德也罢,他不想让孟盛浔这个恩人再和程笙见面了。反正孟盛浔已经有了人见人羡的未婚妻,沈渊只想守好自己的心上人,别叫人抢了去。

程笙看起来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其实酒量好得很,只是不外露罢了。沈渊和她恰恰相反,沾一点就容易变得迷迷糊糊,不仅身体软的不能自控,连意识也随着不灵光了。

因此沈渊轻易不喝酒,但这次大约是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一气之下一口喝尽杯中烈酒。

孟盛浔不知道沈渊酒量浅,又好声好气劝了他几杯酒,沈渊也不拒绝,尽数一饮而尽。不一会儿绯色的酒晕便晕染在沈渊冷白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显眼。一双狭长桃花眼隐约带点水色,恍恍惚惚神色茫然,似乎不是很清醒。

不过薄唇微抿时依旧自然而然带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沈渊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今天不该逞能喝这么多。可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嫉妒的情绪刺激他的神经就像酒精刺激他的胃,大脑混乱,意识溃散,眼中只剩下她的背影,知更鸟一般振翅欲飞,树下猎人拿着枪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他的鸟儿会落入别人的笼中。

他绝不允许。

沈渊醉得连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几分绯色,与平时端正守礼的模样大相径庭,死死盯着程笙的侧脸,漂亮的幽黑瞳孔上下扫了扫她,程笙被盯得有些发毛,以为他看中了她手中拿走的最后一块桂花酥,迟疑了片刻,递到他眼前:

“沈公子,最后一块桂花酥还是给你吧。”

沈渊默默接过她手里的糕点,又默默塞进嘴里吃掉,表情全然是一副‘这可是你给我的,我可没想要’的幼稚模样。

沈渊咳着近乎趴在桌子上,眼神越来越迷离。程笙着实想不到他酒量这样浅,最后从他嘴里夺下半杯酒,直接狠心倒在地上,要扶他回沈府去。

程笙带着杯白开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渊仰头一口闷掉了另一杯白酒,程笙惊的睁大了眼睛,连忙过去扶住沈渊的手臂,“沈、沈公子,你没事吧?这么喝下去要不要去看郎中啊?”

浓烈的白酒下去之后马上起了反应,沈渊手一松,白瓷酒杯掉在地上打了几个转。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热气,脸颊像是火烧一样的烫,连耳朵都红了。

程笙轻轻摇了他几下,“沈公子,你还好吗?”

“不好。”

沈渊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发丝凌乱,眼神带着些雾气看向半跪坐在他面前的程笙。

他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跌跌撞撞站起来,走路都打着转儿。

孟盛浔要去扶他,偏偏醉鬼不配合,左摇右晃差点扯得孟盛浔也一头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把他架起来,程笙又听见孟盛浔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你往哪儿吐呢!”

醉意时刻在干扰沈渊的心智,就像欲/望化身的魔鬼,催促着他找到他的解药。

“不要你送我回家!就要她送!我只要程小姐送!”

孟盛浔闻言黑了脸,程笙只好过去代替孟盛浔扶起沈渊。

孟盛浔也有些无奈:“他醉成这个样子,马是不能骑了,只得先打听谁家有车空着,先租了来再说。你先扶着他,我去找马车。”

程笙好不容易才把沈渊半抱半扶起来,拽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腰,大声问:“能走吗!醒醒,沈公子,还能自己走吗?!”

“什么?”他抬起头,眼下脸颊烧红了一片,可头还晕着,迷迷瞪瞪左晃右倒,“我没醉,能……能自己走……”

沈渊粘糕一般扒拉着她不松手,整个人被酒烧的热了好些,埋头在她颈肩上蹭了蹭,低声咕哝了好些话。程笙一一都答应着,看他站不稳,只能半搂半抱把他扶起来。

程笙被他晃得险些摔倒,皱眉带着他往外面走去。街上人纷纷侧目,看着他二人踉跄离去。沈渊酒品并不怎么好,程笙扶他扶得很是艰难。

“站稳了!不能喝酒就别逞强……早知道他这么重,酒品又这么差,方才就应该拦着他,一口酒也不该让他喝。”

沈渊听见了程笙咕咕哝哝的小声抱怨,又开始撒泼耍赖:“你是不是偷偷说我坏话呢?”

程笙在一旁小心翼翼扶着他,沈渊却一把推开她,说什么都要沿着青砖石板的小路给程笙表演什么叫走直线。

沈渊走的摇摇晃晃,程笙在他身侧张开手臂一点一点小心护着他往前走。

二人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唯有两个人的影子在花丛枝叶间抱成一团。

“回家吧,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程笙早就把那支发簪忘到天边去了,还以为沈渊在说醉话,很干脆的继续哄着他,“好,那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东西你就直接还给我。”

沈渊听她这么说,刚走了几步的脚又停下不动了。

程笙对待他一向很有耐心,“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沈渊怔怔的看着程笙,手指揪住了她的袖口,半是委屈半是耍赖:“不,我不想还给你。我不要还给你了。”

程笙叹口气:“好,那就不还了。”

孟盛浔寻了马车,马夫将沈渊扶进马车里。

沈渊喝的连鼻尖都通红的,大概是已经闹过了,所以被放倒在马车上之后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还很是乖巧。

程笙谢过了马夫,正准备返身去照顾他的时候,却只见沈渊已经睁开眼睛坐起来了。

程笙被吓了一跳,走过去伸手在沈渊的眼前摇了摇,“清醒的吗?”

他还是一副很困倦的样子,半阖着眼睛,眼神迷蒙,手里攥着她的衣角。程笙无奈伸手想抽走自己的衣角,却被他反攥住手,紧紧压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他此时此刻稍稍用力,握紧了程笙的手,二人十指相扣,看起来就像亲密无间的眷侣。

他的力气诡异得大,程笙几乎都要以为他在装醉了。

程笙被锢着无法活动,假意安分了会儿,觉得他力气松了些,就试图抽些出来。

沈渊皱了皱眉,好像发了脾气,把程笙拽了个趔趄,倒在马车柔软的软榻上,整个人压到程笙身上,把程笙压制得无法动弹,一双醉意朦胧的桃花眼仔细地打量着她,流露出来的目光赤/裸又单纯。

程笙吓了一跳,沈渊一手撑在她脸侧,低头迷茫看着她。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眸格外漆黑,如同沙漠里饿了月余的豺狼。

然后就听着他微醺的声线,低低的在耳边一条一条细数她的‘罪行’。

“不要和他在一起,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你今天对他笑了好几次。”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能接的下去,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你今天一直在看他,都不看我。”沈渊说着双手板正她的脸,“现在,就只能看着我。”

少女懵了一会儿,一双水波盈盈的幽黑双瞳里,装着他的小小倒影。沈渊终于心满意足,餍足地想着,她的眼里就该只装着他的影子。

程笙低声道:“你先起来……我怕被人瞧见……”

沈渊顺势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小声的,许了一个承诺。

“程小姐,你别怕,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站在山顶上,帮你撑住一角的。”

或许是醉话,但没有半分虚假。

程笙看着他,除了俊俏的一张脸像一只熟透了的虾一样红,依旧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端正守礼又有些青涩的少年。

而他也在看着离自己极近的,少女漂亮的眉眼。仔仔细细盯了半晌,他却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程小姐?嘶......有点疼。看来没有在做梦。”

“为什么是做梦?”

“因为我做过好多个梦,梦里你也是这样靠近我。”

沈渊的眼睛又黑又亮,不知是水光还是灯光,湿漉漉的像极了程笙记忆中那天的雪。

程笙失笑:“我也该走了,你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他像个被狐妖引诱蛊惑的凡人书生,被迷住心神再也不能顾及其他,只有爱欲想要不顾一切汹涌而出。

“不许走。”

程笙试图和他讲道理:“沈公子,马车已经到沈府门口了,会有仆人扶你进去的,我该走了。”

沈渊听得有些动摇,晃了晃热气蒸腾得发红的脸,不满地抬起头来,看到少女时又一瞬间被美色蛊惑,重新拽紧了她的衣角:

“不行,不许走。”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在颤抖,再次伸手却依旧没有触碰程笙的肌肤,而是抓住了垂在她肩膀上的头发轻轻摩挲起来。这个举动像是缓解了他的焦躁情绪,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僵硬,似乎放松了很多。

程笙不理会他,他便一遍遍重复,像个聒噪黏人的小知了:“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不许走……”

永远不要试图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

程笙忍无可忍,不知是气还是笑,哄小孩一样哄道:“我在马车里陪你一会儿?”

大约是酒喝得太多了吧,麻痹的神经下达的指令完全不被接受,沈渊只能放肆地依照心意缓缓点了点头。

他又问了许多话,让程笙觉得他今晚真的废话好多,只猜测可能是醉酒的原因。

但只有沈渊最清楚,他只是在宣泄自己的占有欲和醋劲。

沈渊将手抬起来,给她看被划破的手指,语气里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刚刚走路的时候磕到了,好疼。”

哄喝醉的人和哄小孩子好像没什么区别。

程笙假意在他伤口上吹了一口气:“好啦,这样痛痛就飞走了。”

沈渊却恼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程笙又好声好气哄了他好一会儿,沈渊才和往常一样乖巧地低下了头,乌黑发丝垂落下来,长睫微敛遮住了他晦暗不清的眼神,如同伪装成家犬的恶狼,又披上了温驯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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