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影倒映在雕花玻璃上。
在隔间的小茶室里,男人忙活着为她们冲茶。
视帝的称呼给年轻的女人带着一层令人炫目的光环。
男人不得不对姜逾升起敬畏之心,同时也对自己之前的浅薄表现出一种逃避的羞愧。
尽管他是男硕士,而她没有正式接受过教育。
这不是姜逾第一次跟人单独坐在一起,对方是和蔼可亲的老师、长辈,不是干瘪瘦弱的男人——像她之前知道的一样。
在回乡的时候,小学附近有一位肮脏下流的男人,喜欢用各种污言秽语点评路过的女人的身体。
男孩们很喜欢这位捡着垃圾的男人,他会跟他们一起玩,一起嘲弄着放学的女孩。
他们用各种角度窥伺路边各种穿着的女孩,并互相发着照片。
那天她路过他的家门口,见到他仍然不怎么熟练的普通话在点评着什么。
回乡的姜逾没有管他在干什么,只是说能不能进去休息。
等门关上后,姜逾把人踹翻到底,她随手掂量起室内的陶罐,一下一下砸着他的头。
土陶罐子碎成一片片的,落在男人的身上。
她不需要证据,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公平正义的人,她不需要知道老头点评过谁,是谁都跟她无关,姜逾只需要知道如何揍人就行了。
男人被她一脚踹翻,接着姜逾大力碾过他的手腕。
男人从叫骂到求饶不过十分钟,姜逾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估计着男人家人回来的时间,脚下用着死劲,淡淡地说:“如果你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会说我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激情下不得不杀了你,同时,我还会送你在学校认识的男孩们下去陪你。”
姜逾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轻蔑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消息,便还给男人。
这男人总爱在某乎的话题下问着:“如果被女性|诬|告|性|侵、性|骚|扰|,并且没有监控,有什么解决办法?”
一个男人说着什么“没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你的社会关系要经过重大打击,越是体面人受创越深。
法律上大概率不会判你有罪,但公司可能会据此开除你,而且无需支付赔偿金。”
姜逾只觉得疑惑,如果没有监控,为什么女人要选择事后诬告,而不是直接打他一顿?
是怕绝对力量么?
但在这里告一个男人|性|骚|扰|有什么用呢?在一个商K横行的地方,点评着仙女、名媛、公主、洗头妹、洗脚妹的地方,仅仅因为一个女人说出他|性|骚|扰|会损害到男人的社会关系?
不会说男人只是口嗨么?
姜逾只需要脚下稍稍用劲,这块骨头就会被她踩断。
碎掉的陶片落在水泥地上。
当男人说有绝对力量的时候,他最好是真的有绝对的力量。
据她现实所见过的男人,南方的男人大部分在一米七以下,干瘪的、虚胖的,北方男人跟北方女人的区别不大,壮实的男人是少数,大部分是顶着肥猪一样的肚子,反而中年妇女面色红润、嗓门很大,极为健康。
在男人群体中,锻炼的、健康的、高大的男人才是极少数,不然|捐|精|门槛怎么才身高165cm?
校领导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作为开局倒欠这个世界一丁点必要零件的人,校领导在四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学校的管理、省内的高级教师,只因她对系统利益有着足够清晰的认知——不能承认姜逾打过人,这会对她们学校的声誉产生影响,也会寒了拿下荣誉的教练的心。
删帖、禁言、谈孩子前途、左邻右舍关系,这位领导展现了惊人的和稀泥手腕。
在不久后,姜逾送着他的孩子回家——登门道歉。
小孩在房间里写作业,从房间里出来的姜逾的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不到二十厘米的刀身闪闪发亮,上面还沾着水果渍。
她很客气地笑着,语气温和:“我知道你这种人,是听不懂劝告的畜生,你们只能听懂暴力与宰杀的声音。”
“在你的逻辑里,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怎么我作为女人能有这么大反应呢?”
“哪有男人不这样的,真是敏感、小气、神经质的女人!”她学着男学生说的话。
“当然啦,我也不会以你有女儿、有母亲的话术来规劝你,因为你听不懂。”
男人关注血缘大多出于他必须能够繁衍、必须受到供养的需求,而非出于对族群的责任,因为家庭是权力最小的单位。
大宗与小宗保障每个男人都有着自己的权力。
握着刀的姜逾上前一步,男人战栗地转身跑起来。
男人颤抖地哭泣:“我错了。”他闹过了,可恶的学校竟然包庇她!该死!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怕了。”
常年训练的姜逾身手敏捷,她随意地绊倒垃圾封住男人的去路。
气垫运动鞋踩在水洼中,有一种气泡股涨的噪音。
吸饱污水的纸板逐渐腐烂、发臭。
他冲出家门大喊,左邻右舍探出头来。
姜逾遗憾地告诉她们这个男人有癔症,平时见到他记得用铁锹赶走。
“就是说嘛,他那么好赌。”
“晚上天天叫一堆人过来打牌,简直吵死了。”
在一个冬天,省队的通知来到乡下小学。
平日里害怕被打的女孩虽然神情悲伤,但面容上也有了希望的光彩。
“也巧,他死了。”
那一天,是一个多喜临门的好日子。
因为这一年的荣誉,校领导们拿下优秀示范学校的称号。
碰巧扔掉家庭的重负,女孩跟她的姥姥也变得有活力多了。
姜逾带小学队拿过荣誉,她已经与学校的利益共生,打击她,那就是危害本地体育教育,影响与省队的关系。
直到后来姜逾离开,在系统中的女人们,无论谁先来的、后到的、退休的、调任的,她们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共生关系与心照不宣的沉默。
四十多年的时间里,姜逾成功学习到的知识有且仅有一种,那就是如何将自己融入到利益共生关系里去,再如何从这一关系中退出。
她一开始就不具备进入男人利益关系的阳|具|门票,只有像杂草一样,选择有太阳的地方攀生,形成一种与竞争、合作相应的共生关系。
这使得她额外的渴望名利与社会声誉。
声誉、名声,是一层对她本人的粉饰,利可以是利益,可以是权力,是生而有之的权利。
不知道是室内的陈设、水声,还是男人弯下腰背的倒影,姜逾心跳微微加速,感受到一种兴奋。
王木娇吹了口茶水:“你在憋着什么坏?”
姜逾按捺下心绪:“很抱歉,我不能来您的工作室了。”
王木娇一愣,她对姜逾的印象极好,没想过后者会有出尔反尔的可能,如果对方是一个历练过的中年人,王木娇多少会理解,更会要求地签订合同,而非口头承诺。
然而看着姜逾稚嫩的脸,王木娇被气笑了:“戏杀青了,你说你不来了,当我脾气好不是?”
“视帝的谱摆起来了?”
接下来,姜逾需要展现的不是沟通的技巧,而是如何推动一个互惠互利的利益共生系统的形成。
王木娇会理解她的。
就像当初教练、领导不理解,但最终选择包容一样,因为她们的利益共生,所以姜逾做的事显得额外地情有可原。
……
等姜逾走后,男人才从隔间里出来,他看见王木娇一脸头疼的样子,便顺从地为她揉着头。
第二天,姜逾受邀来到江家,这一次,她没有进入到半山别墅的左大门,而是从右手处进入。
比起左手处精致秀气的外观设计,右手处的布置显然更注重生活情调。
从沿着山道弯路靠近右手侧的第一道大门,周边地势逐渐平整,有些泥泞的山道逐渐变成了平坦的青草地——这是江乔婉专门为她的姐妹、孩子铺设的天然草坪球场。
同车的人感慨主人的财大气粗:“我劁他爹的,光是浇水就得花多少钱!更别提前期的工作,还有后期的维护与修剪,真他爹的可恶。”
姜逾只是无声地笑着。
同车的人吹捧她:“姜老师,你笑起来的有点像江总的意思……唉,我不是说长得像,其实你们笑起来露出的虎牙有点像。”
她绞尽脑汁补充了一句:“都笑得很温和,笑的时候露出的虎牙很尖。”
智能悬浮车平稳打开车门,常衡望跟在姜逾的身后。
来往的宾客笑容满面地交谈着,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人们除了道贺,更是为了社交。
集团老总五十周岁的生日。
在此地,半百的生日通常会与停经联系起来。
停经意味着身体不再花费能量为了创生所准备,而是开始完完整整地全部属于自己,这是一种生理上的休闲期。
是堪比过去五十周岁退休的大喜日子。
人们往往会聚集在一起,祝贺着主人开始下一个阶段。
而今年,江总的小孩出生,更给这个日子带来了非凡的意义。
姜逾向王木娇介绍着常衡望,这位凤凰视帝打量着变得文静起来的女人,虽然心中仍然对姜逾的食言有些芥蒂,但是常衡望的条件的确不错。
换个人签似乎也不亏?
王木娇主动出声:“我在筹备一个综艺,你们有空来玩啊。”
姜逾内心盘算着行程与关系网,下半年她答应了参演《富曜女士》剧场版。
她可以拉文岩心一起上王木娇的综艺节目。
先解决王木娇的核心利益诉求,她需要组班底,而常衡望需要正剧资源,两人互补。
常衡望完全可以替代姜逾的位置。
王木娇作为新任制片人,综艺是一次不错的尝试,拍摄时间短、方便出手,姜逾现在还有个视帝的名头,可以拉文岩心一起,给综艺开个好头。
算是卖给王木娇一个人情,作为姜逾食言的补偿。
此外,文岩心从来不嫌钱多,她的档期跟姜逾一致。
再者,在综艺上给富曜的新电影做宣传,可以帮这位抠门导演能够节省一笔宣传费。
最重要的是……姜逾熟悉这种环境,以利益为核心、私人交情为纽带,相互交换资源、相互促进的系统性共生。
这种共生,姜逾有绝对的信心能够融入其中,就算以后她们立场不同,但出于相同的利益,而非相同的立场,她们仍然会帮助她。
打造这种有实质的利益、资源的环境,这才叫“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