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染抬手拍了一下车前盖,大声道:“你下来!”
陆檐握着方向盘看着他,谢染应该是看到热搜才过来的,但不都澄清了?还过来找他,难道是为了替禾黍打抱不平?
毕竟他之前亲口承认过他暗恋禾黍。
谢染这个人奇奇怪怪,禾黍搬进谢君豪家之后,巴不得禾黍赶紧走,在禾黍救下他之后,渐渐对禾黍转变了态度。
陆檐不知道禾黍和谢染之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导致谢染如此护着禾黍,但他总归不能因为谢君豪的关系憎恨谢染。
紧接着,陆檐脑中冒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某一天谢染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对自己信任的哥哥有过非分之想,而禾黍亲口承认过和谢君豪存在不正当关系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两个人?
陆檐想,谢染估计会发疯吧。
他还是个孩子。为了禾黍的事情一次次地来找他麻烦。
陆檐看在禾黍的面子上,笑了出来,打开车门下来,走到谢染面前,态度比之前在剧组那次好了很多,问:“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儿?”
谢染气呼呼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怒火,“……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渣男!”
陆檐脚尖一转,倚靠在了车前盖上,仰头看着谢染:“天地良心,我和林拓可没有复合,也没有脚踏两条船,澄清你是还没有看见?”
这小子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啊,他都需要仰头看他了。
陆檐这么想。
“我看见了!”谢染怒道,“我找过来不是来问你到底有没有和林拓复合的,是来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喜欢我哥为什么不追他?还要和林拓拉拉扯扯?”
陆檐怀疑谢染脑子坏掉了,“……你没事儿吧?出门磕到脑子了?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现在开始让我追你哥了?还是在我出绯闻的时候?”
“……”谢染垂下了头,蹙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拓和陆檐谈过恋爱的事情都一锤定音了,陆檐还有脸说他不是脚踏两条船。
他厌恶着这样的人,可另一方面,禾黍又是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
出去玩了几天,谢雨给他客观地分析了一下,回避依恋又不是病,它是一种可以慢慢被治愈的心理创伤。
回来之后,他都在琢磨陆檐禾黍相互暗恋的事情,本来还不打算插手,让他们俩之间慢慢玩去,但是昨晚的热搜爆出来,他顿时火冒三丈,觉得陆檐真的渣透了。
看见澄清之后,相信了陆檐的同时,做了一个决定。
便是鼓励陆檐去追求禾黍,禾黍看着太孤独了。
他相信陆檐应该能治疗……嗯……这个形容词不对……
算了,总之只有陆檐才能把禾黍从边缘的特殊人格中拯救出来……啧,爱情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追,他就会孤独终老了!那可太惨了!陆檐!”谢染道。
陆檐发出一声嗤笑,接着医院的戏演,道:“他又不喜欢我?又不是gay,我怎么追?”
“哎呀他……”谢染有些急切地看着他,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犹豫了半天,也只是道,“你不追怎么确定他不喜欢你呢?”
陆檐觉得今天的谢染很奇怪,他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问:“……你,脑子没病吧?”
“没病!”
“……那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只是……”眼见着陆檐逼问下来,谢染一时之间憋不出适合的理由,于是破罐子破摔道,“因为禾黍也喜欢你啊,我是月老,喜欢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行吗?”
陆檐看着他。
谢染说话的语气像小孩子,一点都没有成年人该有的样子,稚气而执拗却不令人讨厌。
陆檐突然觉得他挺好玩,便笑问:“你怎么知道禾黍也喜欢我?”
他在套路他。
果然,下一秒,就听谢染提议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说着,向前一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道:“走,上车。”
谢染矮身坐进去关了门。
陆檐扭过头,隔着玻璃看着谢染,谢染叫他快点儿,他无奈地笑了笑,抬脚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去,边系安全带边说:“去哪儿?”
“禾黍家,他去上班了,我们偷偷进去再偷偷出来,他不会发现的。”
陆檐发了车,往前开,问:“我带我去他家里有什么好看的?”
“你开就是了,那么多问题。”谢染抱怨道。
还指挥上了,陆檐倒想看看谢染究竟要干什么。
车停在了禾黍家门口,陆檐刚把安全带解开,旁边的谢染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回身对陆檐道:“你能不能快点啊?”
陆檐下车锁好车门,抬眸扫了他一眼,道:“你急什么啊,这不来了么。”
他抬脚往前走过去,和谢染一起走了进去。
谢染道:“走,我们上二楼。”
“二楼有什么啊。”陆檐问。
“你不要这么多问题!”谢染怒道。
陆檐没搭理他。
屋子里很安静,禾黍真的去上班了,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竟然还要爬起来上班,陆檐有点佩服。
上到二楼,谢染带着他停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房门紧闭着,不同于大门老式的钥匙门锁,这里的门被上了一把大红锁。
陆檐蹙了一下眉,直觉告诉他,这里是禾黍的禁地。
“你先等会儿,我去找个锤子。”谢染说完,就转身去往另一个方向。
“你确定要开?”陆檐蹙着眉,“回头禾黍要是发现了,会扒了你的皮的。”
“出来再锁上不就好了,杂物间里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锁。”谢染从杂物间里找了个铁锤子出来,走回来,瞥扫檐陆檐,“你难道不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吗?”
陆檐:“你知道啊?”
“从剧组回来之后好奇进去过一次,”谢染道,“里面的东西超乎你的想象,后来……就被锁上了。”
陆檐笑了笑。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要不要进去,余光里,只见谢染“手起刀落”,咣当一声就砸开了锁。
陆檐:“……”
真暴力啊。
谢染上前一步解开锁链和坏了的锁,一只手按在门把上推开一条缝,深呼吸一口,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对陆檐郑重道:“你进去自己看吧。”
他没动,只站着,让陆檐一个人先进去。
谢染这副煞有介事的态度,让陆檐不得不对房间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但鉴于被禾黍上锁的程度,他犹豫了。
谢染没有催促他,就站在一边等。
很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陆檐抬脚按着把手,把门彻底打开了。
画。
墙壁上,地面上的画架上,全是画。
《酒城》里的顾丞,《你的名字》里的闻淼,《寒剑》中的李轻,或者说,都是他陆檐。
地面上最左边的一幅,是夜晚顾丞在森林的溪水前拿枪和“门禁”对峙时的画面,一双坚毅有力的眼睛,破败不堪的衣服脏兮兮的脸,都遮掩不住他身上的锋芒。
再过来一副,还是顾丞。
他正在朝谁露出了一个不羁的笑容,唇红齿白,青春肆意。
然后是闻淼。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坐在吵闹的教室里,朝谁挑眉使坏。
李轻在竹林仰天大笑的疯狂。
以及墙壁上那一幅幅在A+时的他,趴在窗口向下笑,躺床上盖着剧本睡觉,坐在沙发上抽烟……
每一幅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有些画的颜色看着已经变得淡了,闻淼那两幅却很鲜艳。
这间屋子里都是他的画像。
陆檐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了一步,心脏忽然开始有力地撞击胸膛,每跳一下,他都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但他没有,他只觉得心里难受,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他努力挣扎,终于说了出来,“……都是他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染走进来,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屋子里奇异的氛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的,我进来的时候,这里面还没有闻淼,这幅应该是最近画的。”
禾黍没有看过《你的名字》,也就是说,这两幅是禾黍靠着和他对戏时的印象画的。
“我哥也喜欢你的,”谢染看着陆檐的侧脸道,“虽然我很讨厌你,而且网上一直在传“沨淼必争”的事情,所以我猜你来接《暴风眼》根本就不是为了拿影帝,是为了我哥对吗?”
陆檐没有说话。
谢染当他默许,接着道:“你不说话也没关系,”他瞟了陆檐一眼,该说不说,陆檐的脸看着的确很帅,“……反正我带你来了,画也带你看了,你赶快做决定吧。”
陆檐走上去,只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画中闻淼的脸。
心底涌现出了千万思绪,他收敛了眸子,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环顾四周,将墙壁和地上的画挨个看了一遍。
和印象中的混蛋不同,谢染仔细打量了一下此时此刻的陆檐,他的眼神里是一种介乎于恍惚和忧怜之间的情感。
他对陆檐的厌恶减弱了些,蹙眉喃喃说了句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回来递给陆檐一把红锁叫他出来的时候锁上,然后就离开了。
陆檐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锁好门,下楼坐在了沙发上。
昨晚事出有因,他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禾黍家的布置,现在环视一周才发现,干净、温雅、充满着贵气。接着,他被角落里的钢琴吸引了目光,视线紧紧落在那上面。
谢染在他旁边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他都没在意。
“他经常弹琴吗?”陆檐突然问。
“啊?”谢染往陆檐注视的方向看了眼,顿了一下,回头道,“有时候啊,怎么了?”
出国都没能治好嗓子,陆檐想,那个时候的禾黍该有多痛苦。
他短暂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后来以另外一个方式延续,陆檐想,禾黍坐着弹琴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陆檐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神变得沉起来,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问:“你先给我讲讲他这六年都做过什么吧,然后我再考虑。”
谢染被陆檐这个样子唬住了,挠了一下头,仔细回忆着与禾黍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却道:“也没做过什么啊,就是进了公司,然后上班,投资电影,和娱乐圈里的明星合作拍戏,很少提起你,谁让他当初那么混蛋来着!活该!”
陆檐突然笑了出来,他竟然还妄想禾黍的生活会有趣些。
“也是啊,我当初那么混蛋,”陆檐笑着数落自己,然后掏出手机,“把禾黍微信给我,我给他道个歉。”
谢染睁大了眼睛,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你要行动了?”
“先加上吧,再说。”陆檐点开了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
谢染有些失望,不过陆檐已经有了要松口的架势,他便不再多说了。
告诉了陆檐禾黍的电话号码,陆檐将好友申请发了过去,然后两个人紧盯着屏幕,眼巴巴地等待禾黍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