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又恩真正开始努力学习了,17年来第一次头悬梁锥刺股。
拿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给她的亲朋好友群发了条消息,声称自己要闭关了,周内没有急事不要找她,想聊天的话周日晚上找她。
必须是晚上,因为早上要睡个懒觉,下午是韩澈的,晚上才有时间。所以亲朋好友里不包括韩澈。
杨月居然是最先回过来的,不过只有干巴巴的四个字:好好学习!
彭冉这一个月都在家待着,难得闲下来报复性打麻将。
不过作息还挺规律,每天睡到上午起床吃个早午餐,中午大龙开车送去茶馆打麻将,下午再开车接回来,晚上跟韩飞一起吃饭,饭后再散散步。
杨又恩发消息的时候,彭冉刚在麻将桌前坐下,直接给她发了条语音过来,扯着烟嗓说:“一个破考试搞得要去竞选总统一样,闭吧闭吧,考不上别出来。”
语音后面发了张茶馆的照片,杨又恩点开一看,这哪是茶馆,明明是植物园。
杨梓宁紧跟着也回了,故意拿话臊她:“去了省城,是不一样了,聊天都得预约了。”
这嘴,一个比一个厉害,杨又恩一视同仁发了个拜拜过去。
还是肖潇贴心,先跟杨又恩说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课也很多,又嘱咐她,这儿的天气多变,不要生病。
俩人同处一个城市,却没见过一面,看见这窝心的嘱咐更想她了,摁着屏幕回了一连串亲嘴。
她爹杨昌雄还是一如既往:闺女,好好考,考上了要啥爸给你买啥。钱够不够,爸再给你打点?
杨又恩啃着柿子,心想就这地方,有钱都没地儿花,慢悠悠的打字回过去:够,不用打了。
一个中午尽跟人联络感情了,间隙将新买的台灯放书桌上,各种颜色的笔装进笔袋,参考书摞的整整齐齐,最后又将桌面擦了一遍,韩澈送的mp5压在卷子上,拍照发了个圈明志,配了条小学生都会背的古诗。
所谓差生文具多,立志前的仪式感虚到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明天就得放弃。
她没看李明夏大龙等人的评论,关机后将手机卡装在了老人机上,主动关闭最新的聊天软件一键退回到短信时代。
新的一周,终于跟上了舍友的生物钟,每天六点起床,简单洗漱后跟着室友一起去食堂,其他三人习惯吃完早餐再去教学楼。
杨又恩是揣个早餐就走了,绕道教学楼后,拿播表班的学生开嗓练声下饭。
倒也不是对他们的课程多感兴趣,偶尔路过他们的教室听到里边儿传出来的喊声,能把神经刺得一激灵。
所以早上杨又恩犯困的时候,开嗓的同学一嗓子就能给她喊精神了。
不过这招只能管两节课的,困得眼皮打架的时候,头刚顶在桌上缓个神儿的功夫,路过的覃校长从后门跨进来一步,声音不紧不慢说:“三十预备役,大清早的就犯困。”
有时候他查课是在下午,就会改成:“三十预备役,大下午的就犯困。”
声音不紧不慢,幽幽的从后方传过来,像是锁魂的鬼,激得杨又恩瞬间坐直,手里的笔捏得死紧。
上课被代课老师盯着,课后被李哥骂着,整整一周,杨又恩过得迷迷糊糊。
又一个周末韩澈再看见杨又恩,人还没到近前,先看见了她眼下硕大的黑眼圈。
上周来虽说丧眉搭眼,但精神很好,吐槽老师的时候嗓门儿洪亮。
这周明显声音都弱了,有气无力的跟韩澈说:“这周考了一次试,好多题没写,那些题我都不会,尤其是分镜和故事,气得李哥用红笔在我卷子上写了两个大字。”
韩澈问:“写了什么?”
杨又恩说:“瓜皮。”
韩澈没听清楚,不解的看着杨又恩。
杨又恩看他那反应,知道他没听懂,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李哥是本地人。”
韩澈愣了一下,杨又恩说的时候是用原音说的,实际当地人的方言会让这两个字变调,韩澈也是听班里当地同学开玩笑的时候才理解的。
他歪头去看杨又恩低垂的眉颜,抿了下唇,压着嗓子咳嗽一声,这个时候笑出来杨又恩肯定炸毛,本来就蔫蔫的,再炸毛该真生气了。
所以韩澈很没有原则,不分是非的顺着杨又恩说:“他才是,咱不跟他计较。”
杨又恩彻底将额头顶在铁门上,抠着指甲,声音低了不少:“关键他写了还不告诉我什么意思,让我去问别人,课前去问了班主任才知道。”
她还担心韩澈对不上人,解释了一下,“就我说的那个欣欣姐,说话柔柔的带点南方口音,因为我没及格,她被覃校长批评了。覃校长跟她说我拖的后腿比我腿还长。”
韩澈皱起眉头,表情难以言喻,见杨又恩还在低头抠指甲,拆了颗糖递到嘴边,杨又恩乖乖张嘴含住了。
韩澈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抬起看看,十指剪的只留了一点点边,甲面粉嫩饱满,中指握笔的地方微微有些发红。
韩澈像对待小孩儿手烫伤一样,低头吹了吹,用指腹一下一下揉着说:“欣欣姐不会怪你的,哪个班都有成绩好的和不太好的,一次考试而已。再说,你腿那么长,比我腿都长,你们覃校长也太夸张了。”
杨又恩嘴里的棒棒糖在脸颊上鼓起个小包,忍不住笑着说:“你才夸张,我腿怎么会比你的长。”
韩澈煞有介事的摇头:“没夸张,比我的长多了,不信咱俩比比?”
说着还真站了起来,顺势将杨又恩也拉起来站直了,韩澈手掌向下与杨又恩的窄腰齐平,睁着眼说瞎话:“嚯,你看多长。”
杨又恩咧开嘴笑了,嘴里的水果味隔着铁门依旧清新,她没怎么用力的拍了一下韩澈的手背说:“韩澈,你好幼稚啊。”
韩澈挑着眉道:“有吗?”
杨又恩用力点头说:“三岁小朋友才这么玩。”
韩澈弯腰看着杨又恩的眼睛说:“那正好,咱俩同龄了,都三岁。”
杨又恩拿棒棒糖磕着门牙,歪头想了想后爽快应了:“嗯,也行。”
俩人四目相对同时笑出了声,笑得跟傻子一样,笑累了又双双蹲下,跟傻子一样东西一件一件往里递。
秋天转瞬即逝,韩澈来之前去了趟商场,将杨又恩平时穿的品牌成衣册都拿了过来,递给杨又恩让她看看换季的衣服。
旁边保安亭的保安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指着韩澈还没递完的东西说:“咱们学校虽然不让进去,但是可以转交东西,不用这么费劲。”
韩澈礼貌疏离地笑着:“不费劲。”
正拿着笔勾勾画画的杨又恩仰头笑了一下,古灵精怪的笑容比韩澈招人喜欢多了,她熟捻的说:“大哥,这是乐趣,你不懂。”
保安大哥确实不懂,用对讲机挠挠头又回去了,看他们的眼神更奇怪了。
杨又恩勾完又将册子递了回去,选的全是黑色,都是基础款的卫衣、毛衣、毛呢外套,还有件轻薄的羽绒服。
彭冉自己都不是个过日子的人,给杨又恩收拾行李想起什么往进装什么,瓶瓶罐罐占了不少位置,中间还有杨又恩捣乱,高邦板鞋装了好几双,闹着要当初送给韩澈的,如今早脱了线的蒙奇奇。
以至于二十八寸的行李箱,杂七杂八一大堆没用的,秋冬的衣服却没拿几件。
姐妹俩如出一辙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缺什么少什么都指望现买。
韩澈说喜欢其他颜色也可以一起买了,衣服脏了让司机定期过来取。
杨又恩拒绝了,原来的高中校服衣服鞋子都是每周五直接送到干洗店,周日下午再取回来。现在没这个条件,舍友们都是自己手洗,杨又恩人懒又不讲究,就知道黑色耐脏可以少洗。
她所有事都等着韩澈帮他解决,尤其是这些琐碎的事。
跟杨又恩聊天的时候,韩澈很少长时间看消息或者打电话,不想让杨又恩在一旁等着,但时不时手机屏幕还是会亮起,韩澈没打开看,杨又恩也没提示他打开看。
分别前,杨又恩垫脚将韩澈眼前的头发往鬓角拨了一下,他的头发长得很快,眉毛遮得几乎看不见了,发梢垂到了眼皮上。
多数男生头发长到这个长度会显得萎靡邋遢,韩澈则刚好将他清冷疏离的气质压下去一些,看起来柔和温润了许多。
可能他总是慵懒随意睡不醒的样子,真正累的时候反而很难分辨出来,有心细打量还是会看见平时半闭不睁的眼睛里丝丝缕缕的红血丝。
杨又恩用指腹轻点在他的眼皮上,从眼角至眼尾,商量着说:“以后两周见一次吧?下下周还有考试,周末我可以多做两套题。”
韩澈为配合杨又恩的高度,双手插在兜里微微弯下腰靠近,闭着眼睛享受指腹触碰眼皮时
眼球的微微颤动,一圈过后,感觉眼周肌肉跟着放松了许多。
他睁开眼眨了眨,杨又恩便将指腹移到太阳穴。
韩澈抽出手,大拇指放在杨又恩的眼睑下轻揉,笑了笑说:“好,做题不要太晚,尽力就行。”
杨又恩双手按着韩澈的太阳穴,隔空送了他一个吻。
吻正中韩澈眉心。
杨又恩答应韩澈的时候头点得跟招财猫一样,回去就瞒着他又将起床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每天五点半起床六点出门,早晚开始降温了,杨又恩不太习惯湿冷,别人刚脱了薄外套她已经穿上了加绒卫衣。
每天早上将早餐塞进卫衣帽子里从教学楼大摇大摆的往进走,保安再没拦得住她,等到了教室早餐还是热的。
晚上泡脚时跟舍友一来一往的互相抽查文学常识,睡前再写写卷子。
最初别人写完两张上床睡觉了,她还卡在第一张的八百字故事。
她总是对第一眼就没好感的事物很抵触,比如美术课,比如作文,明知道按照语文老师说的总分总五段式模板就能得分,她还随心所欲想怎么议论怎么议论,结果就是每次作文五十分最多拿三十。
李哥第一次看她作文,劈头盖脸就说她写得是屎,又说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知所云。还抱怨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跟研究甲骨文一样逐字认了。
不过那天临下课的时候,李哥认真说:“人家散文是形散神不散,你是形神俱散。不过字里行间能看到乐趣,故事和语文作文要求不一样,作文里的缺点反而是你的优势,按我的要求练习,能不能写出好故事不一定,给那些阅卷老师看绰绰有余。”
前半句依旧不中听,后半句却给杨又恩吃了颗定心丸。
后来被李哥骂得多了,听到的词汇量变多了,编瞎话的能力也提高了,写得多了发现李哥只不过给她套了另外一套模板,只是讲得深入浅出容易让她接受而已,自此起承转合用的相当娴熟。
为此,杨又恩自觉增加了一根水果糖,一瓶ad钙奶的课时费。
李哥吃人嘴短,骂她的时候确实委婉了许多,会说她的字鬼见愁,再没提过她的故事写得像屎。
再写故事的时间就比别人缩短了许多,每晚两套卷子写完还能留出时间再翻翻名著。
人的极限是不断被挑战的,时间久了,身体逐渐习惯了早起晚睡的作息,精神反倒恢复了。
杨又恩也能做到闹钟一响就弹射起床了,一个人吃饭背书,守着后门的单桌,插着耳机两手插兜来往于宿舍和教室,夜晚有一盏小台灯和窗外的月亮做伴,生活单调却充实。
杨月当了近二十年的妈,从没奢望过老师能夸她的孩子,当然估计她活了近四十年,都没做过杨又恩早晨五点起半夜一点睡的梦。
所以当她给覃校长打电话请假时,听着覃校长对杨又恩赞不绝口,游移不定地又确认了一遍,艺考班里是不是有同名同姓的学生。
覃校长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温文尔雅说:“只有她一个,这孩子太令人印象深刻了,不会搞错的。”
除了突出的样貌和个性,还有她突飞猛进的成绩。
一个半月的时间,她从不及格的倒数第一,一路爬到了整个艺考学校的前四十。几乎是每周一次提升。
覃校长没将话说的太绝对,相对理性的告诉杨月,艺考班只有几百学生,而今年的考生数量估计得突破一万。
杨月头一次在杨又恩的事上还能有谦虚的余地,理性克制着回:“是,她还得再努努力。”
班主任拿着出门条找到杨又恩的时候,杨又恩才知道杨月远程帮她请了假。
让她这个周日去参加一个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