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自从那次之后,工作越来越不上心,起初还是迟到早退让芳芳帮忙顶班,接着是上班时间人就不见了,后来连账目都对不上了。
酒店的生意本就是搂草打兔子,起初彭冉想着小雅做了这么久知根知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一个收银连账目都算不清楚了,可见心思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过没等她找小雅谈话呢,小雅主动找了彭冉提辞职,彭冉顺势问她最近这段时间状态不对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谁知小雅含羞带笑地说:“我怀孕了,刚查出来。”
彭冉吃了一惊,她不像杨又恩有事没事待在酒店,没听说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更不知道她平时跟谁走得近。
彭冉跟她闲聊问:“没听说你有男朋友,谁的啊?”
小雅笑着说:“华子的。”
彭冉想了下没想起来华子是谁,心想那可能自己不认识。
小雅见彭冉没印象,心里有些不舒服,又主动补充道:“他爸是李仁国,飞哥应该有印象。”
经她这么一提醒,彭冉想起了去年夏天的事,对华子那颗红色的鸡冠头倒是印象深刻,不过她没记错的话,华子才刚过二十,跟韩澈同岁。
印象里那小孩儿上蹿下跳的,看着不像是个踏实孩子,不过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和韩飞那时候也是不被外人看好,闹了个鸡飞狗跳,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
彭冉笑着说了句恭喜,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我跟飞哥提前给你备份大礼。”
小雅笑容僵了一下,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说:“这两年不着急,等华子到年龄了吧。”
彭冉奇怪的扭头看了一眼她,当地人没到领证年龄先办婚礼的屡见不鲜,尤其是未婚先孕的恨不得赶在显怀之前赶紧办了,愿意往后拖的确实不多。
小雅不自觉挺了挺腰,手放在了平坦的肚子上说:“华子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这是他们家第一个孙辈,生怕有个闪失,说是等孩子生了再大办。”说着捋了捋长发,眼角眉梢是压都压不住的得意,“我也这么想的,我可不想不声不响就把自己嫁出去了,等孩子生了,身材恢复了,穿婚纱也好看啊。”
话说出口了才想起彭冉当初和韩飞结婚连个婚礼都没办,只是叫走得近的亲戚一起吃了个饭,小雅赶紧闭了嘴,拿眼角觑着彭冉的脸色,见彭冉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她自己又不舒服了起来,反正马上就要离职了,以后可不是前台小妹了,再见面就是跟彭冉不相上下的富太太,有什么可怕她的,心里这么想着,小雅又下意识挺直了背。
彭冉完全没把小雅的话当回事儿,晚上跟韩飞闲聊的时候也只是提了一嘴小雅因为怀孕离职的事。
韩飞才不关心小雅怀的是谁的种,当下把彭冉往怀里一圈撒娇道:“老婆,我们也要个孩子好不好呀?”
彭冉头都没回,反手将韩飞的头拨到了一边,坚持将说了一半的八卦说完了。
韩飞听后笑着说:“那小雅可得好好争气了,华子之所以是独苗不是李仁国不行,是他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儿子都惯成傻子了,但是听说老婆怀了一查是女儿,眼都不眨就给打了。”
彭冉嗤之以鼻道:“这么见不得?他不也是女人生的么。”
韩飞又黏黏糊糊贴上去,抱着彭冉不撒手:“老婆,那种人都是脑子有问题,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是你生的,就是个球儿我也当宝。”
彭冉转身把韩飞的头往怀里一搂像个球一样晃来晃去,笑着骂道:“我看你脑子也不大好使,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韩飞顺势低头拦腰一截,直接将彭冉扛在肩上,边往房间走边说:“那等先当了爸再说。”
窗内春意盎然,窗外秋叶飘零……
北风呼呼的刮个没完,杨又恩穿着件到脚的长羽绒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还是忍不住来来回回跺脚。
边跺脚边缩着脖子往医院门口望去,漆黑一片的院子里北风呼啸,时不时还变个调,听着比白天的精神病都嚎得响亮。
这大半夜的,要是个胆小的这会儿怕是早抖着腿跑了,杨又恩也抖着腿,但是是被这数九寒天给冻得。
她抬头看了看突然被云层遮得雾腾腾的月亮,冷得连手机都懒得掏出来,索性揣着手往下一蹲,后背靠着精神病院的栏杆,心里将要等的人骂成了精神病。
二中对面是一条热闹的商铺,沿着巷子出去就是个丁字路口,丁字那一横的正中间是一家医院,是y市首屈一指的精神病院,附带治个小病业务。
二中学生有个头疼脑热的想拿盒药,或是用尽心思想骗张病假条都会往这儿跑,久而久之就成了学校公认的医务室。
杨又恩虽说动不动就低血糖,但从小皮实,连医院门从哪开都不知道,这次能正大光明走进“众康”,还是因为肖潇扁桃体发炎来打点滴,杨又恩听说后自告奋勇跟着陪床。
众康为了让副业长久的开展下去,将本就不大的院子用不怎么牢靠的栏杆一分为二,左边是精神病人的活动场所,右边只有一栋小二层既做门诊又住院。
杨又恩一个下午趴在二楼窗户上观察对面的常住民,观察了许久后发现除了个别时不时传出咿咿呀呀的叫喊外,其他跟普通病人没什么区别。
下午有溜达着出来晒太阳的,日落时有站走廊上赏夕阳的,只不过面前的铁丝网,应该是将夕阳分割成了无数小方块儿。
太阳落下,病人也都统一回房间了,杨又恩没得看了,想跟肖潇聊会儿天,意识到现在让她开口无异于雪上加霜,水等于白吊,所以只能掏出手机找人侃大山。
无聊至极地将观察精神病人的所见所闻给每个人普及了一遍,劝诫大家不要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待精神病。
李明夏有一搭没一搭回几句,问杨又恩怎么跑那去了?是不是活了十六年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去看看医生。
杨又恩嘴快,澄清是陪肖潇过来看病,但她没机会说是什么病,李明夏那边就不回了。
杨又恩就又去跟韩澈打了个电话,等挂了电话也差不多到韩澈宿舍熄灯的时间了,杨又恩看着肖潇还剩一大瓶的水便和衣躺在了病床上,反正这小医院一共也就剩了她们两个人。
刚睡熟就被手机震动给震醒了,迷迷糊糊接起来才知道对面是李明夏,火急火燎问肖潇在哪儿?
杨又恩人都没彻底清醒就往肖潇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肖潇睡得人事不知,头脑发懵着回:“在我旁边儿啊。怎么了?”
李明夏呼哧带喘地说:“你们在哪,把地址发给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又恩坐床上看着肖潇的睡颜继续发懵,没搞明白李明夏这是唱的哪一出,没等想明白,李明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杨又恩怕吵醒肖潇赶紧挂了电话,当机立断先将地址发给了李明夏,发完终于搞明白了一点,李明夏大半夜从学校跑回来了,为了肖潇。
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杨又恩裹着个羽绒服下楼准备守铁门待李明夏。
就在杨又恩被老北风刮得不剩多少耐心的时候,李明夏的身影冲破了夜色,裹着风刮到了杨又恩面前。
李明夏气还没喘匀就问杨又恩:“她怎么了?”
杨又恩支着发麻的腿回道:“扁桃体发炎。”
李明夏肉眼可见松了口气,杨又恩又补了一句:“还挺严重的,都说不出话了,她着急去演出,一下午输了四瓶液体。”
李明夏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喉结,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冲杨又恩道:“你怎么不早说?”
杨又恩无视了他的着急上火,摊着两只袖子无辜道:“你也没问我啊。”
李明夏被噎得没话说,抬腿便往唯一的一个大门方向走去,杨又恩眼疾手快拽住李明夏的胳膊,手劲儿大到把一米八的李明夏拽一个趔趄。
杨又恩死死抓着李明夏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羽绒服袖子,歪着脑袋打量着李明夏的神色,黑暗中两只大眼睛跟头小狼一样悠悠发着绿光。
她慢悠悠问李明夏:“你跟肖潇,什么情况?”
李明夏着急上楼,一边儿从杨又恩手下拔出袖子,一边儿干脆利落说:“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就这么个情况。”说完用力一抽脱离了魔爪迈着大步跑了。
跑上台阶了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在哪间房,又折回来扯着杨又恩的袖子,拉着目瞪口呆的人脚下生风。
杨又恩全程保持着“我去”的表情被扯上了二楼,抬手给李明夏指了扇门顺理成章出卖了小姐妹,然后被李明夏关在了门外。
她跟个蚕蛹一样咕涌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急得抓耳挠腮。
再三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没眼色硬闯,可还是按耐不住那颗八卦的心,毫无眼色地又给韩澈发了个消息。
好一会儿韩澈回了个电话过来,带着沙哑的声音问:“怎么还没睡?”
杨又恩紧贴着医院走廊的暖气片说:“李明夏大半夜的跑回来了,你知道吗?”
韩澈淡定回:“不知道。”接着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还没睡?”
杨又恩只能耐着性子说:“我刚说要睡觉的时候确实睡着了,睡一半被李明夏叫醒了,现在看来是没法再睡了。”
韩澈那边传来门响动的声音,门响过后才问她:“明夏怎么了?”
“李明夏太牛逼了……”
“好好说话。”杨又恩刚开了个头,就被韩澈清冷的嗓音打断了。
杨又恩在韩澈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重新说:“明夏哥太牛了,他说他喜欢肖潇,晚上还在学校呢,这会儿人就到医院了。”
“嗯。”
“你早就知道了?”杨又恩疑惑问。
韩澈说:“猜到了。”
“我靠,那我天天跟肖潇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杨又恩反问韩澈,韩澈那边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还没听见韩澈的声音,杨又恩在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理智,主动说:“哎呀,一时激动条件反射,这是我对不可思议的另类表达,不算脏话。”
“哦”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杨又恩认错速度很快,态度很敷衍,“这么劲爆的事,我居然一点没发现,肖潇也是的,愣是一个字没提过。”
韩澈实在是没什么八卦精神,察觉到杨又恩身边听不到其他声音,又问她:“你没跟明夏他们在一起?你在哪待着呢?”
杨又恩靠在暖气片上往房间门看了一眼说:“明夏哥跟肖潇在房间里,我在走廊呢。”
“回去睡你的,让他俩有话出去说。”隔着手机,杨又恩感觉韩澈的声音更冷了一些,不过还是那么好听。
杨又恩用手捂着听筒放低了声音道:“那怎么行,肖潇还生着病呢,我要这会儿进去杵在那,肖潇脸都能烧着了,我还是再等等吧。”
怕韩澈担心,杨又恩元气满满的补充道:“幸亏我今天出来穿了长羽绒服,走廊里还有暖气。嘿,手摸上去,比病房里得还暖和。”
韩澈只说:“拉链拉上,别感冒了。”
知道韩澈看不见,杨又恩便把手机拿在手里,听筒的位置靠近拉链,将本就拉到头的拉链划下去再重新划上来,然后弹了弹拉链头弄出响来。
之后才重新对着听筒说:“拉好啦。”又习惯性问他:“你的呢?”
韩澈低头看了看自己棉质睡衣外随手搭在身上的针织毛衣,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左右两边衣襟随意一拢说:“嗯,好了。”
他插着兜站在宿舍阳台上,舍友早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为了不打扰他们清梦,刻意放轻了声音,轻轻缓缓嘱咐道:“别生病。”
杨又恩将羽绒服拍得啪啪作响:“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从来不生病。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肖潇扁桃体发个炎,李明夏能打飞的跑回来。平时看着油腔滑调的,关键时候有两下子啊。”
韩澈在小姑娘的话音里听出了羡慕的意思,其实此时此刻站在月色中看着浓密老树吹着冷风,他也有些羡慕李明夏,精明又洒脱,想做什么立即执行,而不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算,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韩澈也想试试不按计划的执行会怎么样,所以他问杨又恩:“大学想去哪儿?”
杨又恩想都没想便说:“到时候再说吧,你在哪我就去哪儿。”
按着杨又恩直接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不过韩澈还会没忍住嘴角上扬。
他带着笑意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