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概念仿佛弃她而去，艾许莉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沉在深水中，过了很久很久，最终缓慢上浮。耳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不可思议......"

"这样严重的冲击, 内脏居然只是轻微出血，以及不算严重的脑震荡。" 一根魔杖划过艾许莉额角已经结痂的伤口，"剩下的只有些皮外伤，简直像被高级愈合咒保护过......"

艾许莉的意识终于回笼，只是眼皮还很沉重。她听到一个沉稳的男声说着，魔杖轻敲病历本的声响清晰可闻。"布妮丝，你确定在送她来之前，没给她用过任何特效治疗魔药？"

"我发誓，埃德蒙。"母亲布妮丝的声音带着疲惫的颤抖，"我的魔杖在爆炸时就遗失了。劳伦斯更是..." 布妮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温暖的手正轻轻抚摸着艾许莉的额头。

"我只是个麻瓜医生，帮不上魔法方面的忙。"父亲劳伦斯的声音插了进来，艾许莉能想象他推眼镜的样子，那是他在遇到难题时的习惯动作。

"是汤姆那孩子......他抱着艾许莉从大门外冲进来时，上帝啊，她满身都是血......好在汤姆的魔杖还能用，帮我们移开了堵住地下室入口的房梁。也是万幸，地下室的传送壁炉依旧完整。"

艾许莉的眼睫颤动，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圣芒戈五楼非咒语伤害科的病房映入眼帘：天花板上漂浮着会变换颜色的治疗符文，窗台上摆着一盆正在自动旋转的日光兰。她的目光越过父母，看到汤姆靠在对面的墙边，晨光将他苍白的脸色映得近乎透明。

他的姿势看似放松，但艾许莉注意到他左手始终按在胸口，修长的手指在衣料上蜷缩成拳。当她凝视的时间稍长，汤姆突然抬眼，漆黑的眼睛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艾许莉亲爱的！"布妮丝惊呼，立即俯身握住女儿的手。艾许莉注意到母亲向来打理精致的形象此刻全然不见，鬈发散乱地搭在肩头，衣袍上还沾着来自废墟的尘土。

治疗师埃德蒙·配利再次挥动魔杖，金色光雾笼罩艾许莉全身，他很快宣读了检测结果："按照这个痊愈速度，我想艾许莉小姐再过两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劳伦斯突然大步走向汤姆。这位向来理性的医生竟一把将少年搂进怀里。"谢谢你汤姆，谢谢你把她带回来。"他声音沙哑，手指深深陷入汤姆的肩膀，"我和布妮丝...我们..."

汤姆的身体明显僵硬，"埃尔伍德先生..."他生硬地开口，却在看到布妮丝含泪的微笑时语塞。布妮丝轻轻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就像每次他们从霍格沃茨回家时那样。

"我们勇敢的孩子。"布妮丝柔声说，手指抚过汤姆凌乱的黑发。这个动作让少年猛地闭眼，艾许莉突然想起，从未有人这样抚摸过在孤儿院长大的汤姆。

由于德军突袭的缘故，无论是麻瓜还是散落居住在麻瓜世界的巫师们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作为麻瓜医生的劳伦斯和魔药女巫的布妮丝在确认女儿确实没有大碍后离开了圣芒戈，为救治各自的病人忙碌起来，他们约好了晚上会回来看她。

汤姆拒绝了独自踏上返校火车的建议，坚持等艾许莉痊愈后再一起返回霍格沃兹，埃尔伍德夫妇尊重了他的选择。

当病房终于只剩他们两人时，艾许莉注意到汤姆踉跄了一步，右手死死攥住胸口的布料。

"汤姆？你怎么了？" 她挣扎着支起身子。

汤姆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左手魔杖迅速画出隔音咒的轨迹。"检测咒语可能会记录病房里所有对话。" 他声音极轻，走到床边时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艾许莉这才看清他的异常，他衬衫第三颗纽扣周围有暗红色的雾气渗出，锁骨处隐约可见蛛网状的黑色血管。当她惊恐地伸手时，汤姆迅速拉高领口。

艾许莉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不确定汤姆胸口的痕迹究竟为什么咒语所致，但作为一个拥有魔法常识的女巫，她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汤姆你...使用了黑魔法？！"

汤姆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像笑的表情。"显然圣芒戈的庸医们检测不出来。" 他声音里带着熟悉的讥诮，但按在胸口的手指却泄露了真实的痛楚。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病房陷入昏暗。

汤姆的指尖抵着左胸，那里残留着黑魔法的灼烧感，他方才对印记施了隐形咒才没让圣芒戈的医师们发现他胸口的异样。

艾许莉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我当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那样严重的伤却莫名其妙自然痊愈了。”

苦涩的语气像是她从唇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所以真的是汤姆你做的，可你是如何...”

“禁书区有些有意思的东西不是吗？斯拉格霍恩那个老家伙，从他那里拿到批条可不算难。”

是啊，即使年纪还小，汤姆却是斯莱特林院长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之一，就连拿到通常五年级以上学生才能获得的图书馆禁书区特批条也不在话下。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艾许莉。黑魔法又如何，魔法本是工具，赋予它黑白属性的是巫师，我只是拿它救了你。” 汤姆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说，你打算向圣芒戈和你的父母揭发我？让他们把我退回孤儿院，或是扔进阿兹卡班？”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艾许莉的手指深深掐进被单，石膏色的日光透过乌云裂隙落在她脸上，"但代价呢？"

她突然抓住汤姆的手腕，指腹触到他皮肤下蠕动的黑色血管，"你胸口这些...是不是因为..."

"灵魂置换咒。"汤姆流畅地接话，仿佛在魔药课上背诵材料，"基本原理是将施咒者的生命力与受咒者的创伤进行置换；当然，我做了些改良。"

他掀起衬衫下摆，露出少年苍白胸膛上蛛网状的暗纹，那些纹路正随着呼吸诡异地起伏，"每道伤痕转移需要消耗约三盎司生命力，不过别担心，"他俯身凑近她耳畔，"我计算过安全阈值。"

艾许莉被对方身上冷杉与羊皮纸的气息裹住，那是霍格沃茨图书馆特有的味道。她第一次发现汤姆的睫毛竟长得能在脸颊投下鸦羽般的暗影。

"可是魔法部明令禁止——"

"魔法部还认为麻瓜飞机是飞天扫帚的变种呢。"汤姆直起身，魔杖在指尖转出银绿相间的光弧，"还记得上学期我们研究的埃及转移咒吗？本质上都是能量置换，区别只在于..."他顿了顿，黑曜石般的眼睛闪过狡黠的光，"需要牺牲的媒介不同。"

汤姆.里德尔没有全撒谎，但他当然也没有说实话；毕竟掺杂着真话的假话才最能唬人。

灵魂置换咒为中世纪黑巫师埃里克·血羽所发明，记载于《尖端黑魔法揭秘》第十三章。每治愈一英寸伤口，施咒者相应部位会出现"镜像溃烂"，救治致命伤更需以施咒者的部分灵魂为代价。咒语效果会伪装成"自然愈合"，只有直接检测灵魂才能发现异常。

汤姆隐瞒了灵魂的的部分，将其谎称为三盎司生命力；他也同样隐瞒了施咒者魔法核心会逐渐染黑的事实。

但汤姆的确对咒语做了改良，他将部分代价转移到了珍贵的蛋白石上，使得施咒者的镜像溃烂不会造成真正的身体伤害，但依旧会像现在这样持续疼痛些时间。

那枚蛋白石戒指是汤姆特意在博金博克预定的，卡尔克塔·伯克也花费了好些功夫才寻到这枚戒指。这枚蛋白石戒指不仅花掉了汤姆积攒的大半加隆，还要加上他改良好的灵魂置换咒语配方，这才让博金博克的老板心甘情愿交货。

汤姆原本计划将这枚蛋白石留给自己，未雨绸缪的以备不时之需，可没想到最终还是用在了艾许莉的身上。

艾许莉的指甲几乎掐破掌心，潜意识告诉她汤姆隐瞒了重要的东西。但记忆突然闪回昨夜——汤姆是为了救她的性命才使用了黑魔法啊！

刚刚经历过濒死的艾许莉刚一醒来就要接受汤姆为了救她使用了黑魔法，还被其反噬的事实。出于对汤姆实力的信任，心如乱麻的她最终还是相信了对方的解释，却忽略了灵魂置换咒里“灵魂”所代表的含义。

"汤姆，我没有责怪你。"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我只是很担心你的安危，不如我们回霍格沃兹后请邓布利多或者斯拉格霍恩教授..."

汤姆却突然握住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衬衫布料，艾许莉感受到某种不祥的搏动，像是被施了活化咒的蟒蛇心脏在皮囊下扭动。

"感受的到吗？"他的声音轻得像蛇信划过冰面，"我付出的代价。但比起让你死去，"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精心计算的颤抖，"不算太糟。"

日光偏移的刹那，艾许莉错过了汤姆眼中转瞬即逝的得色。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心口那些蛛网般的暗纹上，一种滚烫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汤姆·里德尔确实在乎她，用他自己的方式，他竟然愿意为她承受黑魔法的侵蚀。

艾许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男孩的衬衫布料，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黑魔法伤痕转移到自己身上。

在圣芒戈的白色床单上，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