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陽還未升起，天空初有一點魚肚白流浪者讀完出門前能讀的最後一本書
紅色的封面闔上，不厚不薄的書本在他的目光中緩緩飛起，精準的放入六樓左手邊數來第十一個書架最上層
“剩下的拜託你了，我還會再回來的”他向書山對面的傾奇者說道
“阿...好的”顯然對方還不太會一心二用
流浪者神色淡了淡，眼神中閃過一絲的疲憊，但很快就被抹去了
回頭，散兵還在協戰著
“戰況如何？”他隨口問道
“就算你一百年後再回來問，答案還是一樣”散兵懶懶的回應他
這句並非誇飾，流浪者心知肚明，首先，戰況的確打的難分難捨，再者，他們所處的空間，與現實的時間流速其實並不對等
空間一年，現實一天
正因為這樣，散兵的協助才能抓準時機、恰到好處，在非常靈能參與的猛烈而迅速的戰鬥中發揮關鍵作用，與敵方僵持到現在
流浪者沒答話，他也明了，這場戰鬥並非三天五天能結束的
他抬步走向了門口
“等等”散兵叫住了他
手中的動作不可怠惰，若有一絲閃失都有可能造成萬劫不復，因此他只能提高音量，將話語傳到遠在圖書館另一邊的門口
而在那裏，流浪者等著他的下半句
“兌現承諾...這可是你說的”
對於戰鬥的思考間，散兵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和小白不一樣，我原先可不打算協助你”
“但，既然你這麼說了，代表你心裡已經有了計畫”
“我可以不問，而相對的，那一刀，你要替我贖回來”
散兵一番操作，螢幕中白色身影大幅後撤
流浪者嘴角勾了勾
“遲早會的”
但不是時候
他推開門，身處空間立刻切換成普通的旅店客房，門內乾乾淨淨，門外是散發著木質香氣的廊道
若他是三言兩語就會拔刀的人，那就沒那麼麻煩了
他抬步而出
-
與此同時，楓原萬葉已然來到了約定地點
天濛濛亮著，微弱的日光從海平線之下一路延伸至天際，雖說是島嶼，但島周圍的海洋並不會流動，自然也沒有海浪波濤的聲響
楓原萬葉走到棧橋上，破敗的木橋隨著他的步伐震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在如此寧靜的早晨中格外明顯，海風輕輕的吹來，卻沒有應有的鹹味
他習慣性的坐下，一隻腳曲起，另一隻腳垂著，掛在棧橋邊緣晃呀晃，四周靜悄悄的，連早起的鳥都還未甦醒
黑色的平面靜靜地在那裡，彷彿黑洞般，連白天時也幽暗而深邃，泛不起一點日光的反射
說起來...這真的能被稱為海嗎？
楓原萬葉低頭，黑色的“海面”佔據視野
“海面”並沒有映照出他的臉
他再看了看
還是漆黑一片
但
在那深處似乎有什麼一閃一閃
那是什麼？
他再仔細看了看
忽然，一抹倒影浮現
！？
那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故友的身影出現在水面的另一側，彷彿也在看著他，周身的感覺依舊，紅色的大衣垂近水面，嘴角微勾
什麼！？
驚訝之餘，楓原萬葉湊近水面，叫出了那個名字
水面下的那個身影淺淺的笑了笑，笑中帶著一絲寒暄，風吹起他的大衣，也吹起他的馬尾
生息靈動，彷彿一切安好，彷彿他其實還活著
楓原萬葉詫異的看著眼前的身影，不可思議的又將臉貼近水面幾分，然而，正當他還想問些什麼時，一把刀忽然自故友的胸口插出，他能看到對方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後又緩緩闔上，鮮紅的血液噴湧、落下，連帶著那個身影的跌落
“不！”楓原萬葉伸手想接住，但故友自棧橋上跌落的身影只是消失在了另一測的海面中
而取而代之的，是象徵雷霆的神明
伸手撈了個空，楓原萬葉身子僵在棧橋畔，腦中還未釐清方才與故友的短暫重逢，而眼神仍目不轉睛的盯著水中
…
雷電將軍站在倒影裡，眼神中刺出無想一刀後光芒尚未退去，低頭彷彿瞥向倒影外的他，眼底是身為神明的威嚴，以及身為永恆守護者的涼薄
水的那一側忽的烏雲密佈，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雨水落在那位神明身上，卻只是將其的身影襯得更為殊勝，將其的眼神襯得更為清冷
“你在做什麼”
一個聲音傳來，不是自水中，而是來自他的背後
楓原萬葉回頭，流浪者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以俯視的角度看向他，沒有原因的，他忽然覺得流浪者的眼睛和水中的那位神明有些相似
“散兵...”
他起身，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冒了冷汗，楓原萬葉理了理身上的衣料，回頭，再次看向海裡，方才的倒影已然消失無蹤，彷彿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這片海洋...究竟是...”
流浪者聞言，皺了皺眉，以一種懷疑精神狀況的眼神看著他，彷彿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麼嘲諷的話，然而，片刻後他又彷彿理解了什麼般，走上前
“這是...虛空”
“虛空？”
楓原萬葉看著流浪者與自己擦肩而過，以和方才的自己相同的姿勢坐下，斗笠拿了下來，靠在棧橋邊用來固定的木樁上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喊你來本來就是要說這事的”
他將手拂上棧橋
“虛空便是無，無物，無光，無限，沒有天空，沒有陸地，連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不存在”
“而這片被你們稱之為海洋的東西，便是虛空最原始的模樣”
看向“海”的彼端，刺眼的光芒成一條線，恰逢日出
“不久之前，虛空還是一整片如你眼前這般的樣子，空寂而黑暗，我們和小吉祥草王利用旅行者的記憶，像綠洲一般，在這片虛空中建立起的“概念”，而所謂概念，也就是這座島嶼與諸多副本”
須彌的神明？空？
楓原萬葉訝然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問道
流浪者沒有直接答話，回頭，看向身後站著的他
“你知道這個地方的名稱是什麼嗎？”
“這裡...模擬宇宙？”沒想到流浪者會以問句回答他，忽然被問到，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流浪者又將頭轉了回去
“那是後來玩家起的，雖然因為約定俗成，我們在遊戲裡遊戲外也會稱其模擬宇宙，但它最初的真實名稱為”
“shelter(庇護所)”
！？
聞言至此，楓原萬葉似乎明白了什麼
庇護所，若是這樣的名字，任誰都能猜到一二
再結合他昨日的回憶夢來看...
“提瓦特...究竟發生了什麼”
流浪者將腳垂入海面，抬起，腳上的衣料沒有半點浸濕
這也難怪，畢竟那並非海洋，甚至不是水
一如楓原萬葉問題的答案般抽象
那並非一個事件，甚至不能說是發生了什麼
“天理甦醒了，那一天，以旅行者為始，天理開始無差別的攻擊一切，整片提瓦特大陸都陷入了戰火”
“沒有人知道天理為何突然開戰，那些神明第一時間前去戰鬥，而就如我方才所說，我們與小吉祥草王利用旅行者的記憶，在虛空中搭起了這個世界，並將所有生靈都帶到了這裡”
流浪者說著，與此同時，朝陽也漸漸從水面浮出
沒有謊言的氣味...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楓原萬葉如此想到，他的嗅覺之好，甚至能聞到常人無法聞到的特殊氣味
但，他隱瞞了一些事...
是所謂的“我們”嗎？
我們...是指愚人眾？
“...愚人眾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流浪者愣了一下
“這我不知曉，自我加入時便在準備著”
“不過，若是指模擬宇宙這事，現在只有我...不，我和另外兩位負責”
“另外兩位...？”
楓原萬葉低頭，看向坐著的流浪者，對方仍眺著遠處，眼中映著日出的白光
“他們各有各的職責，至於我...”
他輕笑了一聲
“你可曾注意，縱使我們提到了這麼多次天理，你卻什麼也沒感覺？”
流浪者斜眼，對上楓原萬葉的目光
他稍微回憶了一下，的確，若是平常，言語提及天理者，都會感受到一閃而過的視線，然而這幾天，但凡他和流浪者提起天理多次，這個視線卻一次也沒出現過
難道說...
見楓原萬葉似乎已然察覺，流浪者邪笑的勾了勾嘴角，視線再度眺至遠方
“模擬宇宙的創立，除了作為提瓦特生靈的避難所，其實還有另一個目的一一找出這場大戰的起因，也就是天理突然發起攻擊的原因”
“為此，模擬宇宙會將一個個的歷史製作成關卡，變成你們所謂的副本，而你們會探索，會了解，會對話，當你們嘗試通關的歷史事及天理，你們便必定會有所提及，我會在降下視線的同時，注意每一位論及“天理”之人所在的副本，並排查一切與祂有關的過去”
“但，提瓦特的歷史實在過於深遠而流長，直至現在，仍未有實質的收穫...”
他惟不可聞眯了眯眼
…
楓原萬葉啞然，在他，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這個世界已然陷入了危機，諸神參與，戰火高揚，體瓦特大陸之上，已然成為了末日的模樣
而所謂敵人，是這個世界的天理
但他們卻被保護著，一無所知的待在這片淨土，對現實世界無能為力的，生活在這個避難所之內，無憂無慮
為什麼？
為什麼不惜開闢虛空也要創造這一方天地？
為什麼不惜獨自奮戰也要將他們隔絕於此？
為什麼...不惜動用權能也要封鎖消息...
但...如果說面對的敵人是天理...
或許塵世七執政的抉擇才是對的，若是戰力真的如此懸殊，若是真的和世人實事告知，說不定會造成躁動、恐慌，甚至造成紛爭，或是被天理利用，拿做把柄
若七國內也全都亂了套，情況恐怕會更難以控制
所以...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楓原萬葉不禁問起了這個問題
“你？”
流浪者起身，拍了拍褲角上的灰塵，褲上類似百折的設計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他順勢拿起一旁的斗笠戴上
“作為計畫的一環，你有權利知道這些”
天色蔚藍，似是看夠日出的少年轉身，抬步朝朝陽的反方向而去
“走了”
陰影落下，遮住了表情，但大概是似笑非笑吧，臨行之際，他又彷彿想起什麼般回身
“對了，雖說虛空沒有概念，但他會反射人們內心不好的回憶，並加以呈現，你所看到的，大概就是它的把戲吧”
“當你凝視深空時，深空也在凝視著你，所以，別太執著於眼前”